• <li id="uuuuu"></li>
    <li id="uuuuu"><tt id="uuuuu"></tt></li>
  • <li id="uuuuu"></li>
  • <li id="uuuuu"></li>
  • 中國作家網>> 評論 >> 正文

    歷史的韻:腳緬懷愛爾蘭詩人默謝斯·希尼(孫紅衛)

    http://www.jchcpp.cn 2013年10月10日14:39 來源:中華讀書報 孫紅衛
    默謝斯·希尼
    《特洛伊城的治》療書影
    希在尼哈大佛學2012年畢業典禮上朗詩誦歌

      提要:他的作品和生命是上帝賜予我們的禮物。他的思想、情感和愛爾蘭作家獨有的語言天賦使其 成為書寫尋常生活之節奏的最優秀的詩人,使其成為呼吁和平的振聾發聵的聲音。他還是我們的摯友。我們愛戴他,也會深深地懷念他。謝默斯不僅是一位出色的藝 術家。從我們初次相識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個帶來歡笑的人,一個心地善良、充滿愛心的朋友——簡言之,他是北愛爾蘭真正的兒子。他那令人稱奇的詩作,也會像 那些曾經獲得諾貝爾獎的愛爾蘭文學家蕭伯納、葉芝和貝克特的作品一樣,將會是留給整個世界的不朽的饋贈。

      ——比爾·克林頓、希拉里·克林頓

      2013年8月30日,愛爾蘭詩人謝默斯·希尼(1939—2013)在都柏林一家醫院溘然長逝。他曾被美國大詩人羅伯特·洛威爾譽為“葉 芝之后最偉大的愛爾蘭詩人”。1995年,他因詩作“抒情之美、倫理之深邃,歌頌日常之奇跡和過往之歷史”,而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成為葉芝、蕭伯納和貝 克特之后第四個獲此殊榮的愛爾蘭人。與有著盎格魯血統和新教信仰的葉芝不同,希尼可謂是愛爾蘭土生土長的兒子。他于1939年出生在北愛爾蘭德里郡一個世 代務農的天主教家庭。這個家中共九個孩子,希尼排行老大。在其之后的生涯中,這位出身農家的詩人卻能先后在加州大學、哈佛大學、牛津大學等世界知名院校任 教。自1985年以來,他一直擔任哈佛大學修辭學教授,從1989至1994年擔任了牛津大學的詩歌教授。

      對于他的逝世,哈佛大學發表聲明稱:“能夠稱希尼是哈佛大學這個大家庭的一員,我們感深感幸運和驕傲。對于我們而言,對于全世界來說,他是 詩人作為人類真知、藝術想象、微妙智慧與光輝榮耀之源泉的典范。我們將心懷深愛和崇敬紀念他的存在!痹S多讀者和詩人也紛紛致辭,表達哀傷之情。著名愛爾 蘭詩人、希尼好友邁克·朗利悲傷地說道:“我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兄長!毕D岬膶W生、詩人保羅·馬爾登則在《紐約客》上以《美麗的希尼》為題發表了自己的 悼詞,回憶了希尼生命中的點點滴滴,指出他不僅是一個偉大的詩人,還是一位益友、良師和慈父。馬爾登的文字樸實而不失真情,令人為之潸然。然而,或許令人 不解的是,這位詩人的辭世似乎并不僅僅是文學界的事情,許多政要也很快發表聲明,寄托他們的哀思。愛爾蘭總統邁克爾·希金斯悲痛地說道:“愛爾蘭人再次體 會到謝默斯·希尼對當代世界的貢獻的深度和廣度,而我們這些曾經有幸與希尼相交相知的人會懷念他的深邃和熱情……一代代的愛爾蘭人民會熟諳他的詩歌,全世 界的學者會受益于他深刻的文字,數不清的人權組織會感激他在人類‘良心的共和國’中所付出的艱辛努力!睔W盟主席巴羅佐則稱:“我為謝默斯·希尼的辭世深 感悲痛,他是我們的時代歐洲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他的文字因其力量、美麗和品質將不朽于世!背藲W洲的領導者,大西洋彼岸的政治家們也傳達了悲傷之情。 比爾·克林頓和希拉里·克林頓夫婦共同發表悼詞,稱贊他是“我們時代最好的詩人”。在這個時代,似乎很少有哪位詩人的逝去能夠在全世界引起如此大的反響。 想起希尼,浮現在我們腦海里的往往是一位滿頭銀發、居住在愛爾蘭的隱者,而不是一個與克林頓夫婦這樣的政治家相與有年的人。我們不禁疑惑:為什么一個詩人 會贏得這么多政治家的尊敬?他們所推崇的宏大的政治進程與看似虛無縹緲的柔弱的詩歌之間又怎么會產生聯系呢?

      一

      閱讀希尼就不得不思考當代北愛爾蘭持續數十載的動亂與苦難,不得不思考愛爾蘭長達數世紀被殖民、被壓迫的歷史。他的藝術和愛爾蘭的政治遭遇 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聯系,為我們理解詩與現實、藝術與歷史的關系提供了深邃的洞見,以其獨有的體驗回答了詩歌是否可以觸碰政治、兩者之間的摩擦會生成什 么樣的溫度甚至火花的問題。在其早期詩集中,詩人并不直接介入愛爾蘭的動亂,而是以其特有的比喻和象征構建了一種隱晦的書寫策略和表達方式,恢復了“地名 志”(dinnseanchas)、“阿希林”(aisling)等蓋爾語寫作傳統。如果說表征愛爾蘭民族性和根脈的蓋爾語和凱爾特文化已被長達幾個世紀 的英國殖民統治消磨殆盡,那么留給愛爾蘭詩人的就只剩下考古式的“挖掘”了——以筆為鍬,從愛爾蘭地名中、從詞源中、從神話傳說中發掘愛爾蘭性。地名、人 名以及植被的名字都成了解讀愛爾蘭本土文化的密碼,也見證著愛爾蘭遭受的苦難。在詩集《一個自然主義者的死亡》里那首題為《挖掘》的著名詩作中,詩人寫 道:“在我的手指和大拇指之間/那支粗壯的筆躺著。/我要用它去挖掘!毕D嵫匾u“地名志”傳統,追根溯源,挖掘地名中的愛爾蘭語痕跡,創作了《安娜荷黎 什》(“Anahorish”)、《布羅阿赫》(“Broogh”)等詩作。詩人對愛爾蘭風土地貌的描繪和對愛爾蘭政治的書寫互相滲透、難以切割。在英國 文學理論家、文化批評家伊格爾頓看來,愛爾蘭的風景“布滿歷史傷痕、饑荒、剝奪和占有,不可能呈現出濟慈式的洛可可藝術魅力,不會有華茲華斯式的崇高,也 不會產生奧斯汀的那種有產者安然無虞的感覺……自然在愛爾蘭可以被看作一個倫理—政治范疇”。在希尼的《迷途的斯威尼》中,被放逐的愛爾蘭王斯威尼“聽到 雄鹿的叫聲,作了一首詩,在其中他高聲稱頌愛爾蘭所有的樹……”。這里面有“長著濃密枝葉”的橡樹,有榿木、黑刺李、蘋果樹,還有紫杉、樺樹和白楊樹,等 等。斯威尼可以說是愛爾蘭最后一個異教的王,在他之后,愛爾蘭進入了基督教社會。由此可見,樹木等植物隱喻的是人類已經失去的、不加矯飾的原始文化,是愛 爾蘭最古老的世界?梢哉f,希尼這種挖掘的方式歌頌了生養他的土地,彰顯了詩人與愛爾蘭民族文化不可分離的血脈聯系。在以希臘女神、大地之母該亞的兒子安 提阿斯為題的一首詩歌中,希尼寫道:

      我不能割舍大地的滋養,

      她蜿蜒的輪廓,她由江河構成的血脈。

      在我的洞穴深處,

      纏繞著根與巖石,

      我如嬰孩般躺臥在生育我的黑暗之中,

      每一個血管都汲取著營養

      如同一座小山。

      詩人就如安提阿斯一樣,必須堅定地立足于大地,才能有源源不斷的力量。離開大地的臂彎,詩人也會如不幸的安提阿斯一般,被扼死在空中。這種 對大地的摯愛也體現在希尼對omphalos這一源自希臘語的概念的探求之中。omphalos原意就是“世界的肚臍”,即宇宙的中心。如著名宗教學家米 爾恰·伊利亞德在《神圣與世俗》一書中所言,“世界的肚臍”界定了一個民族的文化中心,是一種文化賴以生存的抽象的根基和原點。這種對文化根基的執著凸顯 在希尼早期的詩歌創作中。在《木斯浜》(“Mossbaun”)中,希尼寫道:“我以一個希臘詞匯開始,‘omphalos’,它意指世界的中心,重復 它,‘omphalos’, ‘omphalos’,‘omphalos’,直到它那醇厚、低沉的樂聲成為某人在我們后院的水井打水的聲音!痹谙D峥 來,家中這口響徹著“omphalos”聲音的水井就是世界的中心:“水井標示著對土地、沙礫和水源的原初的進入。它使想象力得到固定、中心得以確定,使 其基礎成為世界的肚臍……”由此看來,如果說葉芝的詩學成就在于將英語詩歌的疆界推進到古老的愛爾蘭文化之中,以“一種內心最深處的聲音,傾訴著凱爾特的 憂傷,傾訴著凱爾特人對這個世界上從未見過的無數事物的向往”,書寫了愛爾蘭的憂郁和神秘,那么希尼則開啟了與之相向的運動。他比葉芝更加深諳愛爾蘭文化 和蓋爾語的紋理與脈絡,將愛爾蘭文化傳統與語言移植到英語的土壤之中,催生了當代詩歌中最為瑰麗的花朵之一。

      然而,在這之后,隨著北愛爾蘭政治局勢的逐漸惡化,詩人不得不反復在政治與詩歌之間協商、探索,承受兩種反方向拉力的撕拽和拉扯。1972 年,北愛爾蘭爆發了大規模的政治動亂,希尼毅然離開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的教職,移居到愛爾蘭共和國。在地理上,詩人遠離了那片沖突不斷的土地;在藝術上, 詩人由此占據了一種更為中立和超然的位置,以此不失偏頗地審視、思索暴力和死亡。同年,希尼發表了題為《在外過冬》的詩集,其中不乏對北愛流血事件的含混 指涉。1975年,他又出版了詩集《北方》,以更為直接和顯白的方式書寫北愛人民的歷史遭遇,從北歐文明的深處找尋政治屠戮的根源。那些在日德蘭半島發掘 出來的“人祭”受害者似乎昭示了人類歷史進程之中難以消除的暴力與死亡,映照了當代北愛爾蘭所發生的謀殺與屠戮。這一系列詩歌就是著名的“沼澤地組詩”。 埋藏著泥炭的沼澤地是北愛爾蘭常見的地貌之一,因其特殊的地質構造完好地保存了歷史的遺跡。在希尼看來,沼澤地無異于整個愛爾蘭民族記憶的倉庫,是愛爾蘭 人深埋在時間深處的無意識。

      在其中一首詩中,面對被“祭獻給女神”的托蘭人的干尸,希尼不無悲憫地寫道,“他赤裸得僅剩下/帽子、絞索與腰帶”,詩人想“使古代異教徒 的泥沼成為/我們的圣地”。在另一首詩中,希尼則以近乎憐愛的筆觸描寫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少女的尸體。在批判暴力的同時,詩人所追求的美學似乎又不自覺地成 為暴力冷酷的共謀者。死亡似乎也因詩人的描述而有了某種“裝飾性的色彩”。在《葬禮儀式》這首詩中,他寫道:

      每一條關于鄰里間

      相互殘殺的消息的到來

      我們都渴望儀式,

      習慣性的節奏。 

      殺戮仿佛成了歷史難以擺脫的宿命,成了歷史習慣性的節奏,而死亡則好像具有了儀式性的莊嚴感。正因為此,他的這種詩學策略引起了激烈的爭議 和質疑。北愛爾蘭詩人西奧倫·卡森甚至批評希尼是“暴力的桂冠詩人——一個神話制造者,一個儀式性殺戮的人類學家”。然而,歷史的節奏真的只是死亡和殺戮 的循環嗎?詩歌以其微弱的姿勢,能否抵抗政治的重壓,為人類提供救贖的希望?兩者的碰撞是否只會帶來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呢?“沼澤地詩歌”中滲透著這種無 可奈何的悲壯和絕望,詩人也在時代的晦暗中不斷捕捉著光與啟明。

      二

      1987年,在北愛爾蘭宗派矛盾不斷爆發、和平似乎遙遙無期之時,希尼發表了詩集《山楂燈》。這部詩集的題名指的就是寒冬之中搖曳在枝椏上 的山楂果。在詩人看來,這鮮紅的果實象征著北愛人們在恐怖與暴力面前的勇氣和信念,宛若盞盞微弱的燈火在黑暗之中閃爍著絲絲光亮。在詩集的同名詩作中,詩 人以燈的形象指涉古希臘犬儒派哲學家第歐根尼“手上提著燈籠,尋找正人君子”的典故,稱頌山楂是“給小個子用的小燈盞”,呼吁人們不要“讓那希望的燈熄 滅”。在黑暗的時代,詩歌就如冬夜里的山楂燈,點燃了一座座渺小的燈塔?此平z毫不起眼、微不足道的詩卻能為政治災難中的人們提供希望和方向。

      對于詩與政治的關系,希尼曾表示同意猶太詩人、諾貝爾獎獲得者約瑟夫·布羅茨基關于這一主題的幽默觀點——詩歌(poetry)和政治 (politics)之間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兩者都包含有字母p和o,僅此而已。如此看來,似乎詩歌創作屬于某一自足自為的領域,而政治則在另一空間中運 行,兩者之間難以交錯。然而,在其之后的實際創作之中,希尼卻一再以隱晦的方式向我們暗示,這兩個領域實則相互滲透、相互溝通,并沒有涇渭分明的界限。在 他看來,政治在一定意義上意味著能夠猛然躍起,跳出當前的困境,開啟“一個可以繁育希望的空間”。而這也正是詩的藝術所欲實現的壯舉——關于詩,希尼曾以 “nowhere”一詞做了拆字和組字的游戲,認為詩存在于“當前之地”(nowhere: now+here)與烏托邦似的“無人知曉之地” (nowhere:no+where)之間的地方。反映在詩歌創作上,從詩歌寫作的具體技術層面來說,這就與韻腳之間的關系形成了類比。詩人要為每一句詩 行的尾詞(這一存在于此時此地的詞匯),找到一個能與其形成回響和震動的詞匯,在下一處詩句、在某一個“無人知曉之地”與其形成共鳴。于是,政治的意義在 微觀的層面也可以反映在詩歌創作之中——兩者都是要實現某種跳躍,完成從當前到未來的彌賽亞似的騰飛。所以,希尼說道,“每一個韻腳都要歷經艱辛才能獲 取”,就如希望一般,存在于一個未知的空間,但我們“堅信值得為之努力,不管結果如何”。如希尼在詩劇《特洛伊城的治療》中所言:

      歷史說,不要在墳墓的此側

      心懷希望。

      然而,生命中會有一次,

      久久渴望的

      正義的浪潮也會涌起

      希望與歷史押韻回響。

      詩的意義,或許就在于找尋希望,找尋歷史的韻腳。上世紀90年代,克林頓夫婦在愛爾蘭訪問期間結識了詩人希尼。這幾句詩行給克林頓留下了深 刻的印象,令其深受感動。巧合的是,克林頓的老家就是美國南部阿肯色州的霍普市,也即“Hope”。1996年,他以此玩起了文字游戲,以 “Between Hope and History”(《希望與歷史之間》)為題發表自傳,為贏得第二次總統大選鋪平了道路。他曾回憶說:“希尼的詩作 書寫了愛爾蘭曠日持久的政治爭斗,也書寫了他本人對冷漠和失敗的抵抗。他所創作的一些詩行尤其令我感動,我在給愛爾蘭人民的演講中引用了這些文字。后來他 非常友好地為我親筆寫下了這些詩句,F在,這張紙就掛在我在白宮的書房里,我時常以此為鑒。其中的一行總是引起我的深思——‘希望與歷史押韻回響’!比 果說詩歌創作需要在狹小的書齋之中找尋語言的回響,那么政治運動就要在廣袤的公共空間之中覓求歷史的韻腳。

      可以說,這種以此及彼、從一個空間到另一個空間的運動定義了希尼的藝術。他曾指出:“一首好詩既能讓人雙腳扎根在大地之上,又能同時將其頭 腦置于上空之中!眱H從其1991年詩集《幻視》和1996年詩集《酒精水準儀》極富深意的題名就能看出,詩人越來越將希望傾注于人類的精神力量和想象力 之上。希尼曾戲稱馬爾登的詩歌如“在空中行走”,而事實上,他本人也有這種向上運動的趨勢。希尼雖如安提阿斯一樣深知大地之母賜予的力量,但時常也有展翅 騰空的欲望,以柔弱的翎羽觸碰希望的領域。評論家克萊爾·威爾斯將其形象地稱為一種“蹺蹺板”式的運動。

      三

      希尼對歷史和政治的思考并不僅僅局限在愛爾蘭人民所經歷的苦難之上,他還將這種思考擴大到整個人類命運的廣闊場域中!9·11”之后,希 尼深感恐怖主義和極端組織給人類文明帶來的危機,對此進行了深刻的思考,多次在詩歌創作之中以慣有的委婉和含蓄表達了自己的焦慮和憂思。在《一切皆可發 生》這首發表于其2006年詩集《區線與環線》中的詩里,希尼寫道:“一切皆可發生,最高的塔/被推翻,那些身在高位的人被威嚇/那些被忽視的人被重 視”。這首譯自賀拉斯的《頌歌》的詩作,隱晦地暗示了詩人對“9·11”事件的關切。在這里,歷史深處的意象猶可表現人類當代的困境,在時間的層面上也表 現了困擾人類政治生活的難以治愈的頑疾——歷史仿佛就是強權者的壓迫與弱小者的反抗之間的循環,仇恨周而復始,似乎無以逃避。

      更為重要的是,以美國為首的整個西方世界在“9·11”后采取了一系列極具爭議的政治舉措。2001年10月26日,美國總統布什簽署頒布 了《愛國者法案》,該法案規定可以不經法律審判而拘押涉嫌危及美國國家安全的人,由此擴大了政府的行政權力,并剝奪了關塔那摩監獄囚徒被美國國內法和《日 內瓦公約》賦予的權利。同年11月13日,布什下達軍事命令,授權軍事法庭可以無限期羈押恐怖分子嫌犯。

      希尼認為,布什政府奉行的政治策略是一種劃分敵我的邏輯,“我們這個時代重演了索?死账沟谋瘎 栋蔡岣昴。就如克瑞翁在該劇中逼迫底比 斯公民就安提戈涅的問題必須作出非此即彼的決定,布什政府也在實施同樣的措施……”希尼堅決反對這種施密特式的劃分敵我、清除異己的邏輯,指出自己基于 《安提戈涅》改編的劇本《底比斯的葬禮》就是一封“對布什政府的公開信”。劇中寫道:

      “我要將他們清洗掉,”他說。

      “只要不和我們站在一邊的

      就是反對我們的! 

      在這里,克瑞翁表征的正是劃分敵我的政治權力。除了間接影射布什的新保守主義邏輯,希尼還直接引入了美國政府《愛國者法案》中“愛國者”的概念,探究主權者如何以“愛國者”的名義綁架群眾,讓他們不得不為某種道義作出犧牲:

      對于愛國者而言,

      個人的忠誠必須讓位于

      愛國的義務……

      我們國家的安全取決于此。

      對北愛爾蘭當代的歷史苦難有著深刻理解的希尼知道,正是這種邏輯綁架了個體生命。如我國作家莫言在一篇自序中寫的那樣,上升到一定的高度 看,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是可憐的人。換言之,政治沖突的雙方,不論敵友都是鮮活的生命,都因某種執著陷入了死亡的陷阱之中,不能自已。詩人的寫作,既不 是為了狹隘的民族主義,也不是為了淺薄的個人恩仇,而是為了大愛與對蒼生萬物的悲憫。

      在諾貝爾獎獲獎致辭中,希尼曾動情地講述了天主教圣徒圣凱文的故事。圣凱文將雙臂伸出窗外祈禱,一只黑鳥落在他的手中筑巢。為了不打擾這只 鳥兒,他就如此靜立不動,等待這只鳥兒在他的手中產蛋,等待小鳥從蛋中孵化,等待它們羽翼豐滿后從巢中飛走。深受感動的希尼為此創作了《圣凱文和黑鳥》這 首詩歌。在希尼看來,這一故事雖然來自愛爾蘭,但同樣也可以來自印度、非洲、北極或美洲。這種對萬事萬物、對生命的同情與關愛是普遍存在于人類內心的情 感,也正是這種情感定義了我們之所以為人的重要品質。希尼呼吁我們要“像圣凱文一樣對生命心存善意”,雖然“知道大屠殺會再度發生”,但仍然要“把手攥 緊”,維護“眾生之間相互體恤與關愛的事實”,以此“連接在永恒的生命之網中”。在這里,詩人已經把對飽受動亂之苦的愛爾蘭人們的同情轉化為對蒼生萬物的 悲憫。閱讀希尼,我們也不禁淚眼模糊,朦朧之中瞥見,滿頭華發的詩人雙手捧起,放飛了一只黑鳥。

      2006年,希尼不幸中風,從此之后身體一直非常虛弱。詩人似乎感覺到了死亡的到來,在2010年出版的《人類之鏈》這部詩集中,他多次寫到了死亡、黑暗和沉默。在紀念一位朋友的詩中,詩人寫道:

      門敞開著,房內一片漆黑,

      我呼喚他的名字,然而我知道

      這次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如果說詩人早前的詩作思考的是公共領域的死亡,寫的是政治動亂中不幸逝去的生命,在其生命的晚期,詩人關注更多的是私密空間之中個體的死 亡。他的詩行不再僅僅是對那些無端湮滅于暴力之中的生命的哀悼,也不再僅僅是對公共領域政治暴行的見證和控訴,而更多的是對個體生命死亡的微觀考察和思 索。在這里,死亡并沒有抵消希望。在一首改寫自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紀》的詩中,希尼描述了埃涅阿斯在地府中遇到父親亡魂的情形,也寫到了一群將要進入人世 的靈魂:“他抵達‘忘川’河畔的時候,聽到仿佛蜂鳴的低吟,那是要回到人世之中的靈魂!蔽娙说摹安粌H僅是準備‘下沉’的人,還有‘回來’的人”。

      這部詩集中,希尼以一貫的樂觀寫道,“死者在這里/被運往未來”,這是智者的恬靜和淡然。詩人沉思人生的謝幕,將目光投向時間的遠方。在希 尼的葬禮彌撒上,他的長子回憶說,詩人臨終前向妻子瑪麗發了一條短信,內容是一個拉丁文短語“Noli timere”,即“不要害怕”。詩人坦然面對死 神,更重要的是他也寄望生者不可絕望。他的一生中,筆下的文字記載了恐怖、暴力與死亡,也書寫了歡樂、救贖與和平。在他的詩句中,“歷史與希望押韻回 響”,久久繞梁,響徹我們的耳畔。

    網友評論

    留言板 電話:010-65389115 關閉

    專 題

    網上學術論壇

    網上期刊社

    博 客

    網絡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