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茶陵詩派宗師李東陽(1447—1516),是一位多產的詩人。其詩作在形式上追求典雅工麗,有《懷麓堂全集》傳世。
“歲旱當憂國,民勞恐病農!彼暮芏嘣娖純A注著關注社稷民生的熾熱感情,如《春至》:
兒女喜春至,競為桃李顏。主人坐中堂,對食不能餐。寡妻問何為,良久方出言。東鄰不衣褐,西舍無炊煙。農家望春麥,麥種不在田。流離遍郊野,骨肉不成憐。嘉辰忽不見,城市轉蕭然。高樓雜管弦,此事十年前。
這位詩人還有一些謳歌祖國大好河山和民俗風情的優秀作品,大都收集在《南行稿》、《北上錄》和《東祀錄》中。如《南行稿》中的《長江行》,就是一篇描寫長江的古老、偉大和神奇,“變化無終窮”“其險不可攀”,筆力雄健、氣勢磅礴的佳作。他還有一組吟詠湖湘風光的好詩,如《與錢太守諸公游岳麓寺四首·席上作》之三:
危峰高瞰楚江干,路在羊腸第幾盤。萬樹松杉雙徑合,四山風雨一僧寒。平沙淺草連天遠,落日孤城隔水看。薊北湘南俱入眼,鷓鴣聲里獨憑欄。
詩人登臨岳麓山,俯瞰悠悠湘水和孤城長沙,放眼祖國南北,著意渲染了高聳江天的古寺的清涼寒徹,抒發了人生道路多艱的感慨,意境開闊悠遠。
李東陽創作的百首《擬古樂府》,是樂府詩體裁的一種新發展。它們“因人命題,緣事立義”,以樂府詩體作史論,熱情歌頌了我國歷史上許多愛國愛民忠臣義士的偉績和人品,弘揚了中華民族“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美德和崇高的愛國主義精神,也嚴厲抨擊了那些禍國殃民、狼狽為奸的昏君奸臣和蠅營狗茍之徒。如《牧牴曲》為出使匈奴后被囚北海,忠貞不屈、扙節牧羊19年的蘇武的愛國主義氣節,唱出了激越的贊歌;《三字獄》對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岳飛的賣國賊秦檜,進行了義正辭嚴的譴責等等。這些詩章中,雖然不免帶有相當濃厚的道學氣味,但其中也有不少藝術水平很高的作品。如歌頌明朝開國時駐守太平城以身殉國的安遠大將軍花云事跡的《花將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詩歌開篇就以精練、生動的筆觸,勾勒了花云英勇善戰的高大形象:“花將軍,身長八尺勇絕倫,從龍渡江江水渾。提劍躍馬走平陸,敵兵不能逼,主將不敢嗔。殺人如麻滿川谷,遍體無一刀槍痕!苯酉氯ッ鑼憦姅硥壕、城破被俘時花云寧死不屈、罵賊殉難的情景,并以主要篇幅描述了將軍侍婢孫氏歷盡艱險保護他的幼兒,終于安全送到明太祖膝前的曲折動人過程。全詩語言流暢,聲韻鏗鏘,敘事簡潔,縱橫激壯,有聲有色,令人一唱三嘆,詩話家贊其“真有《史記》、《漢書》筆力”。
李東陽不僅在詩歌創作上是一位起衰復盛的巨手,而且在詩歌理論批評方面也有建樹。他的詩論觀點,除散見于部分“詩序”外,主要見于《懷麓堂詩話》一卷。他論詩,反模擬,主性情,推崇李、杜,但又不拘一格。他所強調的是以聲調為主。從此出發,提出“詩與文不同體”,強調詩文體式的區分,詩才、文才的區分,詩人、文人的區分。這樣就詩論詩,特別是從詩歌的音樂性、藝術性來論詩,就突出了這一文藝形式本身所具有的特點。他長期主持文壇,善于獎掖后進,“天下翕然宗之”,因而他為別人文集所作的序跋很多,其中不少都寫得真切自然而又文辭簡括,或論詩,或論文,知人論世,于平淡中見功力。
李東陽其他內容的散文(包括小品),也大都能在典雅中見流暢,言之有物,文筆飛揚,敘論中多有獨到之見和警策之語。如《記龍生九子》,在短短幾百字內,概括了“龍”的九種形態,或直現于雕梁畫棟,或隱形于莊門墓道,精彩地勾畫了中華民族“龍”的文化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