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櫻童話的成功基石(李利芳)

　　　楊紅櫻是中國新世紀最具影響力的兒童文學 作家之一，19歲開始兒童文學創作，創作出童話、兒童小說、兒童散文87部，作品長年暢銷不衰，總計銷量超過6000萬冊，創造了中國童書史上的銷售奇跡 和中國兒童的閱讀神話，并被翻譯成英、法、德、韓、越等多語種在全球出版發行，楊紅櫻被譽為“中國童書皇后”。楊紅櫻30多年來潛心創作、經過時間和市場 的雙重考驗而成為經典的那些童話，折射出她所秉持的真善美價值維度，不受任何外界喧囂與利益的干擾。這是相當純凈的一種人生態度與文學立場，它從根本上鑄 就了楊紅櫻后來的成功。

　　了解楊紅櫻兒童文學創作情況的人都知道，楊紅櫻首先是一名童話作家。在她30多年的兒童文學創作歷程中，童話寫作就接近20年，童話是成就楊紅 櫻兒童文學事業的重要基石。自2000年始，她的現實主義兒童小說“楊紅櫻校園小說系列”“淘氣包馬小跳系列”持續獲得巨大成功。2006年她再度以長篇 系列童話“笑貓日記系列”返回了童話的創作，并實現了美學風格與思想意境全面的提升。因此，系統研讀楊紅櫻童話，梳理其發展脈絡并展開深入探究，無論是對 楊紅櫻個體，還是對當下中國兒童文學，都具有積極深刻的啟示意義。

　　童話是適宜低齡兒童接受的最純正的兒童文學文體，童話中寄寓著認識、審美、哲思、教育等多重價值元素

　　楊紅櫻從事兒童文學創作動因全在她的學生。1981年，作為小學語文教師的她有感于孩子們課外讀物奇缺的現實，就自己開始了創作。在語文教學 中，她發現學生最喜歡的是像《小蝌蚪找媽媽》《小公雞和小鴨子》這樣的科學童話。學生為什么會喜歡科學童話？楊紅櫻作過深入思考，科學童話“除了有故事， 有知識點，有優美的語言和意境，還有愛的教育蘊藏其中，恰好暗合了兒童的閱讀心理和閱讀需求，滿足了他們的求知欲、想象力，還有心靈成長的需要”。事實上 楊紅櫻對科學童話的價值內涵所作的判斷，同樣適用于所有童話。

　　童話是適宜低齡兒童接受的最純正的兒童文學文體。沒有哪一種文體像童話一樣如此純粹地體現了兒童文學的精神屬性，在人們的常識中，童話幾乎就是 兒童文學的代名詞。童話伴隨兒童從幼兒期到狹義的童年期，時間跨度長，覆蓋了最具童年自足性的9年時間，是真正意義上滿足孩子成長需求的心靈讀本。楊紅櫻 一進入兒童文學，就命中了此一特殊文學類型的藝術根蒂，開始全方位訓練自己的童話基本功。從科學知識的積累到謀篇講故事，從語言到結構，從情感到思想，從 意象到意境，直至開頭與結尾，每一篇短篇科學童話，在楊紅櫻都是精研細磨的。她寫了上百篇的短篇科學童話，她的學生是這些童話的第一讀者群。她就像一個年 輕的媽媽剛學著給孩子做飯一樣，在每一餐中都用盡心思組合了所有的營養元素，讓學生在每一篇童話的閱讀中都能汲取到豐富立體的精神養分。

　　童話的言說方式與言說內容是真正屬于孩子的。童話的寫作經驗堅實地樹立了楊紅櫻純正的“兒童本位”的創作理念。這個理念從種植在其第一篇作品 《穿救生衣的種子》中后就生根發芽了，直至長成參天大樹。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楊紅櫻初始的藝術訓練是科學童話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童話，這一現象的確為兒童文 學領域提供了值得深思的很多話題�？茖W童話對藝術家的發問不僅在“文學”，還在“科學”，不僅在“創作文本”，還在“認識世界”。年輕的楊紅櫻曾經花費了 相當多的時間與精力去獲取科學知識，吃了很多苦去野外行走認識自然世界。她創作了大量的有關動物、植物、自然現象物性的科學童話，這些童話將科學性與文學 性有機融為一體，覆蓋到海洋科學、生態學、植物學、動物學、生物工程、環境工程學等不同學科，以生動有趣的故事為孩子們打開了一扇扇通往科學世界與童話世 界的大門。

　　科學童話磨礪了楊紅櫻科學與人文的雙重情懷，最主要的是為她打穩了文學創作的基礎。她的每一次文學想象都不是虛無縹緲、無的放矢、為想象而想象 的虛構產物，而是實實在在對應了物質世界后的藝術再造。她潛心琢磨過事物的結構肌理，鉆研過物與物奇妙的關聯，她也曾長時間地用藝術心靈去過濾客體現象， 將其沉淀為情感自然、哲思自然、精神自然。楊紅櫻將創作視野首先涵納在整個自然界，題材與主題的生成不拘謹狹隘，開闊大氣，這是她創作事業后期能走向可持 續發展的關鍵原因。她的系列科學童話《背著房子的蝸�！�，以及她的三部長篇科學童話《尋找美人魚》《森林謎案》《貓頭鷹開宴會》，如今都經歷了時間的檢 驗，成為當代中國兒童文學的經典童話，也成為見證新時期以來中國科學童話發展的重要標志。

　　只有在寫作時孩子待在你的身邊，待在你的心里，你才知道應該給孩子寫什么，應該告訴給孩子什么。這是楊紅櫻真切的創作感受。她的每一篇童話都是 為孩子們量身打造的，每一篇童話都欲圖實現認識、審美、哲思、教育等多重價值元素的有機統一。楊紅櫻的童話理想其實很樸素，她就是想借由低齡兒童最喜歡接 受的方式，將他們在精神成長中所需要的各種營養與能量給予他們。由此，她的童話永遠是緊貼大地的，她永遠立足現實去生成她的童話形象與童話主題�！队H愛的 笨笨豬》系列是楊紅櫻寫給她女兒的童話，最初創作于1989年。楊紅櫻的女兒在小時候有一個小豬手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楊紅櫻手指上套著這個手偶， 女兒依偎在她懷里，她耐心地以這個小豬手偶為原型，為女兒講了一篇又一篇的童話。這些童話寄寓了楊紅櫻作為一位中國媽媽對孩子成長的期許與對生命價值的理 解，其教育性是非常值得稱道的。而笨笨豬也成為楊紅櫻童話創作的第一個經典形象。

　　笨笨豬雖然外形憨笨不引人注目，可是它心地善良，不計個人得失，凡事總是無私地想到別人，用心使朋友獲得快樂。它是歡樂村莊的融合劑，因為它的 存在，這里真正成為了愛的樂園。在楊紅櫻看來，孩子個體成才與否的核心標準并不在于人們慣常認識中的聰明才智、杰出能力，或好看的外貌，而恰在于一種樸實 無華的性格品性，它不事張揚，甘為人梯，與世界和諧共存。這樣的性格既使孩子自身身心統一，快樂自在，對世界充滿了信任與熱愛之情，同時又賦予孩子周圍的 環境以積極陽光的生命能量，隨時化解生活矛盾，磨合因差異個性造成的尖銳沖突，使人生充滿了本真的生命樂趣。楊紅櫻在《親愛的笨笨豬》中思考的其實是孩子 健康人格的素質與品德養成，作品已經開始較全面地滲透了其現代的兒童教育觀。這部童話同樣因其樸實深刻的藝術價值獲得了讀者的肯定，出版20多年來一直長 銷不衰，各種版本重印次數達60次以上。

　　長篇童話《那個騎輪箱來的蜜兒》出版于1998年，楊紅櫻2002年出版了系列《神秘的女老師》。作為由童話轉向小說的過渡作品，楊紅櫻開始關 注中國孩子具體而微的生活現實與精神處境，秉持革新中國的兒童觀與教育觀這樣的現代理念，全面深入地反映與思考中國的教育問題、中國成人的兒童觀問題、中 國兒童的主體性建構問題，這項工作一直延續到其后面的“楊紅櫻校園小說系列”、“淘氣包馬小跳系列”、“笑貓日記系列”中。超現實成人形象仙女蜜兒，作為 拯救處于困境中的中國孩子的幻想形象，其價值非常獨特，她是楊紅櫻現代兒童觀最早最全面的代言人，引領了之后其兒童小說中的現代教師形象。正是因為她的出 場，楊紅櫻眾多充滿了主體性的現代兒童才得以一一出現，尤其以淘氣包馬小跳為代表。也就是說，楊紅櫻首先在童話中塑造出了她理想中的成人形象，然后才得以 在小說中塑造出她理想中的兒童形象，這其中的邏輯關系很值得品味。

　　童話的理想藍圖是針對現實的某種“病癥”而設計的解藥

　　對于童話世界的審美品性，人們習慣于定位為“幻想性”，其實“理想性”應該更切中肯綮�；孟胄灾赶颥F象形態，而理想性則指向價值目標。童話的價值內核更在其理想性。楊紅櫻是一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童話使她個人的精神信念更為純凈，使她成為一名徹底的兒童文學作家。

　　楊紅櫻童話的藝術核心在其理想性，這也是她兒童本位的美學理念的集中體現。她一定要在純真的童年境域內完成她的審美理想。她一直追求一種美善的 人間生活方式，她希望我們的俗世呈現出孩子天然的生命本色，純潔、美麗、無私，人們和諧交往，沒有爾虞我詐與工于心計，生命因簡單而快樂。這是孩提時代本 然的生活樣式，對成人來說卻是一種精神高度，一種生命境界，甚至就是一種生活哲學。楊紅櫻所力求的也是這種價值認同的普遍性，為此她苦心經營了一個又一個 童話故事來反復表達這一題旨�！秾ふ铱旎盍帧肥瞧浯�表作品，這篇童話曾于1992年獲海峽兩岸童話征文優等獎第一名，這是對楊紅櫻早期童話創作成績的一個 重要肯定。這篇童話代表了楊紅櫻童話創作的精神追求與價值準則。

　　狐貍一家總是將世界處于對立模式去看待，“他人”是為我利用的對象，人際交往是現實而有限的，生命間沒有無利益的純粹之愛。秉承了這一占有原 則，他們時時處處都絞盡腦汁去侵害欺侮別人。他們因此也的確占有了很多物質利益，可是只在“唯我”中生活的狐貍們卻并不快樂。所以，他們一家三口要去尋找 夢中的“快活林”。在這個途中他們再次因為貪婪與占有欲而差點丟失了生命，是毛猴與白兔現身說法教育了他們，最終他們終于知道了真正快樂的通道——快樂是 從生命與生命之間的交往中獲得的，只有學會尊重別人，超“現實”地去愛這個世界，無私地善意對待他人，自我的快樂心境才能被自然打開，生命的存在才能散發 出光彩。關于自我與他人的關系這一根本的存在命題，楊紅櫻在童話中作過反復深入的思考與再現，《尋找快活林》是一篇經典個案。

　　楊紅櫻的理想是“現實”的，她總在現實中生成她的理想。這使得她的童話始終是實體的，可觸摸的。她的童話不是為文本而文本的虛構，而是出自現實 命題的需要，出自想要改變現實的“簡單幼稚”的動機。童話作家其實是非常清醒的現實主義者，這使得他們始終能夠深入至生活現象的底層而看清本質，同時他們 又是絕對透明的理想主義者，這又最終能夠允許他們以對現實的理想超越來為現實尋找新的救贖的可能。童話的理想藍圖是針對現實的某種“病癥”而設計的解藥， 作者希望順此童話思想，人類在推動自身文明歷史的進程中能有新的突破。從19歲開始進入兒童文學領域，楊紅櫻一直在以其地道的童話思維來尋求這種突破。她 的眾多短篇童話如《歡樂使者》《風鈴兒丁當》《貓小花和鼠小灰》《粉紅信封》《小紅船兒搖呀搖》《一片樹葉，兩只螞蟻》等，都實實在在地去對應現實中的問 題領域，勾勒理想藍圖，提供抵達理想的路徑，這些童話如今早已成為膾炙人口的名篇。

　　“時代性”在楊紅櫻童話理想的建構中同樣體現得很充分。她1993年出版的第一部長篇童話《度假村的貓兒狗兒》(又名《流浪狗和流浪貓》)，具 有很前瞻的時代視野，它對現代社會中人被物質與金錢異化的可悲現狀的深刻批判，在整個當代文學領域應該都是開風氣之先的。而且以童話的方式作出的透視與反 思，更具有一般文體難以具有的生動與價值堅守。在物化時代，動物也被人同化了，對于財富、愛情、友情、生命等的價值追求，在寵物世界也有著巨大的差異。貧 窮的流浪狗和流浪貓是時代的對抗者，它們堅強、勇敢、俠義，對愛有執著的追求。它們是自由生命的化身，不為人與安逸的生活所束縛。為了朋友與愛情，它們俠 肝義膽，甚至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巴�話”的精神高度使得它與現實保持了絕對的距離，正是這一距離成就了它對現實的深刻批判與穿越。在1997年的長篇童 話《禿尾巴狼》(又名《沒有尾巴的狼》)中，她對主體性的自我迷失再次進行了深入思考。禿尾巴狼因為安上了狐貍的尾巴而成為了狼狐，從此它的命運便不由自 主了。狡黠的狐貍尾巴完全迷惑了狼的自我判斷力，雖然在它的指使下狼干了很多“風光”的事情，可是最終還是為利欲熏心的人所利用控制。該篇童話以形象直觀 的方式對現代哲學命題作了生動闡釋，啟迪人們思考有關兒童文學的“深與淺”的辯證關系問題。

　　擁有精神高度的生命價值，是楊紅櫻自我及其創作所追求的價值指向�！犊�花鎮的故事》中的女孩葵花永生都在追求陽光，至死不悔。其實葵花就是楊紅 櫻個人人格的外化，她一直努力想獲得的正是一種“陽光”的理想精神，這種理想是那么的白璧無瑕，不受世俗雜質的污染，清澈流淌，貫穿人的精神血脈。對理想 的捍衛與堅守全在個體的信念，在博大的自然界與人類社會中，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生命都可以去為這一理想而奮斗，因為外在形體的弱勢并不代表他們精神的矮 小。向上，向遠，向著無限的內宇宙，讓生命去為自己開辟出寬廣的生活理想天地，就是楊紅櫻創作每一篇童話的動力與初衷。為了實現這一理想，她在《做夢的房 子》中呼喚每個人都應該擁有一座潔白透明的夢房子。這座房子里密織著溫暖與希望，充滿了愛與光的能量，它是人們生存下去的勇氣與保障，是人們停泊與出發的 港灣。童話尤其觀照那些為現實遺忘的卑微的靈魂，通過作家博大的人文關懷，童話為他們搭起行走下去的堅實橋梁，讓他們經歷肉體與精神的雙重裂變，走向自己 輝煌的人生。

　　通過大量的童話創作，楊紅櫻建構起了自己的理想世界，這個世界平行于現實世界，自成一體和諧運行，永遠秉持真善美的價值維度，不受任何外界喧囂與利益的干擾。這是相當純凈的一種人生態度與文學立場，它從根本上鑄就了楊紅櫻后來的成功。

　　童話在完全意義上書寫真生命，童話思維究其實質是平等的生命觀

　　童話創作是一種獨特的文學思維。童話文體有其自身的精神規定性。童話透視的是整體的世界，它是“縮小的宇宙”(麥克斯·呂蒂語)。童話天然秉持 非人類中心主義，它聚焦一切存在物，它以平等的視界在完全意義上書寫真生命，映現生命的相關性。童話開辟出一個龐大的題材領域，它揚棄了“人”自說自話的 限制性，要求我們去凝神觀照“物世界”，用情感與思想去傾聽他們的聲音與心語。對“物世界”的藝術活化與再現是拷問與檢驗一個童話作家創作水準的關鍵尺 度。楊紅櫻對“物世界”的文學再現是具有相當功力的，這為她后期對“人”的書寫積累了寶貴的經驗。所以最終達至了她“寫什么像什么、寫什么是什么”的深刻 藝術筆力。

　　長期的童話創作實踐培養了楊紅櫻純正的童話思維，尤以科學童話的寫作在深層次上訓練了她以“真實性”逼近事物本性的能力。于是，在認識與把握多 元生命特征的基礎上再去進行藝術的浪漫想象，便成為楊紅櫻童話創作一以貫之的準則。這其中蘊涵了“科學”與“文學”雙重精神活動行為。它使得作家對生命的 尊重已不單一體現為一種價值理念、一種主觀上的情感認同，還需表現在一種專業上的認知、解剖與分析。童話對生命的呈現雖然訴諸語言文字，訴諸文學性的途 徑，但落筆的前提卻在于對審美對象的高度稔熟。生命的外在特征、結構形態、發展趨勢，由外而內的情緒曲線、心理變化、精神性格，所有這些纖細微妙的生命狀 態，楊紅櫻在下筆前都是了然于胸的。她寫生命完全尊重真生命的存在，沒有離開生命本身去杜撰虛構。這樣的寫作態度注定了是高難度的，但卻是專業的，是扎實 的，是可持續的。

　　兒童文學是關注弱小生命的文學，所以它自然秉承了深切的生命意識，對自然及其中的生命狀態有強烈的關懷。兒童文學是為弱勢生命群體爭取生命權利 的文學，它始終站在弱者的立場上對強權施以抵抗，申訴弱者被壓制的生存自由。由是，兒童文學在本質上是一種追求生命平等的文學，它以對成人中心之外的生命 形態的再現，來為人類呈現更完整的生命價值觀。童話思維在內在屬性上最能體現兒童文學的精神性格，習得了童話思維的精髓，創作兒童文學便是輕車熟路、信馬 由韁了。這一點在楊紅櫻身上體現得格外充分。

　　對動物、植物，甚至是無生命的一個小物體，楊紅櫻都能輕松賦予他們生命的主體性并演繹出“類人”的情感故事。尤以對動物的書寫，她已經實現了一 個相當的高度，她仿佛有天然進入動物世界的能力，能夠自如地梳理出與人平行的第二條生命線索，合情合理地展開它們的故事。按照傳統印象，動物在童話中，不 過是“擬人”的修辭技巧的產物，動物僅作為一種手段，作為人“對面”的、可以比附的一種手段而存在，這樣的理解始終將動物滑在文學世界的表層。在楊紅櫻的 創作視閾中，只有將動物作為童話中真正的“主體”去感知與認同，才能純粹進入到異人類的另一種生命領域，去發現與沉思在人類的社會秩序里作為“痼疾”存在 而難以被打通的那些問題領域。于是，我們在她的童話作品中看到了動物形象畫廊。每一種動物的出現，都帶著它們自己的姿態與品行含義，行走著獨立而有思想的 步伐。它們的在場是那么的自然，儼然構成了完整的主體生命世界。所以，在《風雨小屋》中，當一只風雨中的小鳥處于危難時，兩只白鵝與它們打開了的翅膀，這 種畫面的組接如果僅理解為作者的奇思妙想，那就真的是忽視了作者平等的生命觀所內蘊的精神力量，是這種力量激活了作者筆下的動物。

　　在童話階段建構了充分的生命主體意識的基礎上，2000年楊紅櫻轉向了兒童小說，出版了《女生日記》，該書創下了印次最多、印數最高、在榜時間 最長的原創童書的紀錄。這樣的效應深入分析看的話其實并不是奇跡，而是楊紅櫻文學積累的必然成績�！杜�生日記》是楊紅櫻寫給女兒的，延續她在《親愛的笨笨 豬》階段對女兒成長的關愛，延續她以科學精神對孩子成長進程的關注，延續她始終如一為孩子寫作的單純理念，《女生日記》以精彩的人物刻畫與完整有機的故事 情節贏得了孩子們的喜愛。楊紅櫻對兒童文學藝術有深入的頓悟，“形象、故事、情感”是孩子喜歡閱讀作品的三個核心元素，沒人物，沒故事，沒感情，也就沒有 了兒童文學的審美魅力。長期以來，對“物世界”的描摹、雕塑，對它們情感世界的同情體悟，對它們生命故事的悉心演繹，已經堅實地培養了楊紅櫻創造兒童文學 世界的基本功。對動物，她曾是俯就的，或者是高仰的，是尊重而虔敬的，動物可以成為她真正的生命伴侶，對孩子，她更是如此，這注定了她筆下可以源源不斷地 出現淘氣包馬小跳們的故事。

　　基于前期所有的文學積累，2006年楊紅櫻推出了新童話“笑貓日記系列”，該作對“童話”這一文體的本土書寫經驗有創新性的突破，它創造出了極 具中國審美智慧的“笑貓”形象�！缎ω埲沼洝肥菍ⅰ按笞匀坏目茖W性與藝術性、童話的理想性、中國兒童的現實性、生命存在的哲思性”和諧統一，發揚“日記 體”敘述濃郁的主觀性與抒情性特征，顯著體現出純粹的本土審美情懷與典型的東方民族的文化性格的優秀作品。通過“笑貓”等一批具有強烈的生命主體性與深度 思想智慧的動物形象，楊紅櫻為孩子們講述了關于嫉妒、自我、幸福、成長、信仰、愛、家庭、友誼、價值、奉獻、童真等精彩紛呈的故事，讓孩子們在趣味盎然的 閱讀中接受非常有深度的正面價值引領。

　　至此，楊紅櫻對童話審美力的藝術勘探也已經行進到一個特殊的階段。對中國兒童文學，楊紅櫻以自身豐富的藝術實踐創造了出版奇跡，創造了中國兒童 閱讀奇跡，這些無不與其長期潛心創作、經過時間和市場的雙重考驗而成為經典的那些童話息息相關。因此，進一步研究楊紅櫻的童話創作，對于思考中國原創兒童 文學的發展道路，非常具有理論意義與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