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時光煮成一鍋好豆腐(謝正宜)

　　小津安二郎隨筆集面世

　　用一生時光煮成一鍋好豆腐

　　今年是不折不扣的“小津年”，為紀念電影大師小津安二郎誕辰110周年，他的隨筆集《我是開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下簡稱《豆腐店》)唯一授權中譯本本月面世。松竹電影公司也修復了一批小津的作品，《東京物語》、《秋刀魚之味》、《彼岸花》在柏林、戛納、威尼斯電影節上輪番登場，在剛剛閉幕的上海國際電影節上還特地向大師致敬，舉辦小津安二郎影展。日前在上海富達來中心舉辦的小津安二郎書與影的讀書沙龍上，知名學者止庵和專欄作家毛尖也相聚暢談這股“小津風潮”。

　　靠咖喱飯當上導演

　　小津高中畢業后沒有考上大學，復讀一年再次落第。父母給他找了份代課老師的工作�？墒沁@份工作只干了一年，他就匆匆趕回東京，托一位租地給松竹公司的叔叔的福，得以進入當時著名的電影公司松竹，當了攝影部助理。

　　小津安二郎曾回憶，24歲的自己如愿以償進松竹后，在大久保忠素手下做助理導演。一天拍攝工作拖得很晚，好不容易收工早已又累又餓。他興沖沖跑到食堂坐下，眼巴巴看著熱騰騰的咖喱飯從餐桌那頭按順序發過來，就要發到他時，卻給了一位剛進來的導演。小津氣得大吼：“按順序！ ”馬上有人說：“助導的往后挪！ ”小津一聽，起身就要揍人，結果被人拉住，但還是繼續怒吼。

　　“咖喱飯事件”傳開，制片廠廠長城戶四郎覺得很有趣，就叫他拍部片子看看，便誕生了他的處女作《懺悔之刃》。小津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是頭腦優秀，也不是才華受到賞識，只是托了咖喱飯的福。 ”

　　終身未婚相伴老母

　　除了代表作《東京物語》，小津最有名的作品就是《秋刀魚之味》。小津在書中透露，公司催促下一部片子，他匆忙之下命名為《秋刀魚之味》，其實毫無腹稿，只是肯定不會讓秋刀魚出現在畫面上，而是要表達一種整體的感覺。撰寫劇本時，小津的母親過世，他送葬后在日記中寫下，“山下已是春光爛漫，櫻花繚亂，散漫的我卻在此處為《秋刀魚之味》煩惱。櫻如虛無僧，令人憂郁，酒如胡黃連，入腸是苦。 ”

　　小津一生未婚，一直與母親同住，他的電影中卻有一幕幕男婚女嫁：“男孩女孩還不是一樣，最終都會離去，只留下老年人。 ”

　　電影以余味定輸贏

　　“我認為，電影是以余味定輸贏。似乎很多人認為動不動就殺人、刺激性強的才是戲劇，但那種東西不是戲劇，只是意外事故�？梢圆灰�意外事故，只以‘是嗎’、‘是這樣啦’、‘就是那樣啦’的腔調拍出好一點的故事嗎？ ”《豆腐店》中，小津時時提出如此淳樸的疑問。拍電影四十年，他執著只走自己的路，認真地經營“小津豆腐店”。

　　電影是以余味定輸贏，人生也是。大師文德斯敬仰小津為電影史上最圣潔和虔誠的寶藏，“倘若二十世紀還有神圣存在，倘若還有所謂的電影圣地，那么小津安二郎的作品當之無愧。 ”李安也盛贊《東京物語》，“這是最偉大的電影，最偉大的家庭劇。它非常東方，緊緊地攫住我的心。 ”

　　小津安二郎逝世已久，但他的電影至今仍然受到廣大影迷追捧，更深刻地影響了幾代電影人。李安、賈樟柯、侯孝賢都是小津的鐵桿粉絲。巖井俊二拍過向小津致敬的《毛帽子》，山田洋次導演今年也向大師的代表作《東京物語》表示敬意，拍攝了新一代的《東京家族》。這位心無旁騖做豆腐的導演，無意中又收獲了桃李滿天下。

　　年齡越大越懂小津

　　止庵認為，用隨筆集的關鍵字“豆腐”來形容小津其人其實并非恰當，在他的眼中，小津身上散發著一股“小資”的氣質，倒與上海這座城市的小資味兒相得益彰。一個多月前他曾前往日本，進行了一趟追尋小津之旅，旅途中他到訪了神奈川縣一座小城市里的“茅崎館”旅店，正是在這個小旅店中，小津的經典之作一一誕生。止庵住進了那間相同的房間，似是瞬間回到半個多世紀前，仿佛仍能看到小津正在創作的身影。

　　而在毛尖看來，小津的電影適合年齡稍微大一點的觀眾看，并且年齡越大越能從這些電影中找到共鳴：“隨著年歲的增長，人們會越來越追求一種安定、平和的生活與心境，而小津的電影作品正好能表現出這一特質。平淡的敘事，中庸的表演，定焦的畫面，細水長流的影像風格，時間似是凝固卻在點滴間飛速流逝，沒有火山爆發般的勃發與張力，但我們仍能感受到人物背后洶涌著的情感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