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省青年文學協會在神木成立的時候,我去過,在山陽開代表會,我又來了。我不愛開會,之所以參加青年文學協會的活動,主要是看重這支隊伍。因為從長遠方面來看,這支隊伍是陜西文學的希望;從近處看,這個組織積極地開展文學活動,干了很多實事,而不是成立了就悄無聲息了。
現在這個社會風氣,往往喜好組織活動,開幕式也是閉幕式,最后呢,只是個別人印上名片到處散發,實際上永遠沒有活動。但是青年文學協會在很短的時間又舉辦了這個活動,我覺得特別欣慰,特別感動。作家創作經常是一出一窩子,沒有單個冒出來的。陜西當年以路遙、陳忠實為代表的那批作家,在當時的八十年代冒出來時也是這樣的年齡,一冒就是二十多人。當時《延河》雜志設了專欄,開了幾次研討會,在太白開完研討會在榆林開,一去就是三小時,大家水都不喝。當時我們還成立了一個群木文學社,為什么起這個名字呢?一簇簇出、一塊塊長,雖然長得都不粗,但都頭頂著一塊藍天,都互相爭著長。如今,這一批作家年齡都大了。所以說到現在的陜西青年文學創作和更年輕的這一批,我感覺到,這一批作家比上一批作家的文學氛圍好,文學土壤特別厚,交流活動多,而且年輕的作家都有獨立自由的思想,有多樣的文學觀、開闊的視野、活躍的思維,F在這個環境下出現了一大批青年作家,當然沒參加青年文學協會組織的還有一批更年輕的人。但是整體來說,陜西青年作家隊伍中冒尖的不多,有大影響的還少一些。
這幾年,我看其他省市年輕的作家冒出的特別猛,而且冒出以后作品在全國影響特別大。所以我覺得一定要有危機感,因為文學創作雖然是個人的行為,但它不是關起門來、自娛自樂,要從整個社會和全國大局來看來審視自己的作品。我們常常說陜西的文化歷史土壤比較厚,所以咱們要不為他們落后,不為他們淘汰。當然,文學創作這條路比較難走,在某種程度上,文學創作要有成就比當官還要難。
在文壇,兩三年你不努力,馬上就被淘汰了,殘酷的很。不被淘汰就一定要爭人先,就要有理想,這句話說不好聽叫野心,高雅一點叫理想,所以你要有理想。你不能滿足在一個縣上、或是市上或省上有點小影響就覺得寫得不錯了,許多人恭維你,都說你寫得好,你一定不要滿足這些東西。這些年我見的最多的就是,一些人開始是以文學名義聚在一起,說創作談理想,談著談著就開始喝酒打牌,或是干別的事情,然后就是互相吹捧、互相按摩,你把我捧、我把你吹,這種風氣一定要杜絕。你要有大的理想,就要去全國爭,或者走得更遠點,一定要有這些理想,才會寫出好作品,有大氣象。當然,過去有句話說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現在這句話當笑話來談,但實際上有時還要有這種氣魄。像項羽敢跟秦始皇說,我將來要取而代之,他過了幾年就把秦朝推翻,當了霸王。陳勝吳廣,在那時,別人都在嘲笑麻雀哪有鴻鵠之志,過兩年就起義成功了。毛主席在十三歲就做過一首詩:“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后來就建立了新中國。所以說,有時就要有大的志向。有了大的志向以后,就不會耍小聰明。文學上有一個很忌諱的東西,就是耍小聰明,一時得利,一時覺得這篇文章寫得不錯,聰明一旦變成小聰明以后,就長不大。所以,要有大的理想,不要爭一時之勝。
文學創作不是一年兩年,或是十年八年的事情,它是一輩子的事情,所以有了大的理想,也不會計較受打擊、受委屈,也不貪想,也不計較小利小惠,因為有了大的理想就有了大的心胸,但是有了大的理想以后要謹防狂妄。我從這個路上走過了幾十年了,當編輯、搞寫作。當編輯的過程中,見過好多搞文學創作的人,年輕時寫作容易狂妄,狂妄是一個很偏執的思維,一狂妄就影響自己吸收更多的東西。一定要一手自卑一手自尊地往前走,因為你自卑了以后,你可以靜下來吸收更多的東西。柳青曾經說過:文學是一個馬拉松的運動,它是以一個60年來做一個階段劃線的,比的是生活積累,積累地越多,看透的東西就越多。再一個看有沒有大的胸懷、大的思維,在這方面一定要突破地方思維,譬如說你一直在鄉上呆著,時間長了,思維觀念就會受到約束,所以要突破鄉上的思維,在市上要突破市上的思維,在省上要突破省上的思維。
再一個要對自己的寫作能力有個把握。雞就是雞狗就是狗,土地上長出苗苗的時候,分不出來草苗是樹苗還是莊稼苗,只有長高以后你才能辨出是啥材料。從這個角度講,大家都是苗的時候,有人狂妄,但其實長到一定程度,他是草苗苗,是樹苗苗,本身應該有感覺。我在年輕的時候,見到一些編輯老師和評論家,就說你看我的作品能不能寫成,如果能寫成哪怕再苦,也要寫下去,因為我就害怕折騰了幾十年一事無成,那我還不如做生意,做個別的什么。但是沒有一個人能給你回答,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后來我就想,寫作就像是吃飯一樣,到生人家做客,主人給你端了一碗飯,你一定要清楚這碗飯你能不能吃,能吃多少。你本來只能吃半碗,結果吃了一半剩下了不好看,或者是你肚量大,你吃完后不夠吃,對這一碗飯,你能吃完還是不能吃完,你能把握出來,這就像你清楚不清楚自己的寫作一樣,你對自己有這種感覺。另一個就是比堅持。文學這個東西,在某種時候講究一種爆發,詩人講爆發,小說方面,更講究一個持久力,因為文學創作是馬拉松。人和人之間能力差不多,最后百米賽跑,就差一兩步,一秒,任何比賽,其實就是比了那一兩步。張三發了作品,我很眼紅,或是今天我發作品了,他沒發,我就嘲笑他,這都要不得,也說明不了什么問題;或者是今年你紅了他沒紅,或是明年他紅了你沒紅,這也說明不了啥問題。因為文學,成名比較容易,成功難,比到最后,就是對文學的領悟和敬畏。
為什么對文學要敬畏呢?敬畏了你才不會以文學謀什么職位、在文學圈里爭個什么東西,因為你既然選擇了這個路子,就不要太想這個東西了。作家除了比作品還是比作品。用文學來謀錢,叫你寫啥你就寫啥,這也走不通,是對文學的不尊重,最終也不會走遠。另一個方面,一定要寫真實的生活,一定要投入真正的感情。要寫人的本身,一定要寫的好看,要寫的和別人不一樣,我覺得能達到這幾點就是好作品,F在好多作品要么它不真實,和現實生活距離大,要么就胡編亂造不投入真的感情,要么寫得不好看、不獨特,這幾方面都影響作品發表、出版以及將來的推廣。所以,我建議青年作家要實實在在地關注現實,腦子要考慮整個天下的事情,琢磨其中的道理,這樣才能增加作品的寬度和厚度。
經常有人說我,說老賈這人愛錢的很,我也說過一句開玩笑的話,你不愛錢,錢就不愛你。所以,你喜愛文學,文學肯定就喜愛你,道理確實是這樣。有了文學的遠大理想后,你就會認真對待你的每一個文字,你就會不斷地豐富它,不斷地向外突破。文壇的淘汰率是比較高的,一定要想辦法突破,不突破就沒有希望。文壇是十年一茬茬地往上長,不突破,下下一個就上來了。我常舉一個例子,美國目前是世界最強大的國家,人家國家強盛,它的文學創作就很注重創新,注重思考,思考人類未來,一會到南極一會到月球,一會到水星一會到火星。美國的作家一直寫未來的東西,寫科技方面的東西,看看人家拍的電影吧,這方面影響巨大。
在我們國家,這幾十年才慢慢富起來,一些思維和習慣跟不上,像農村過日子,顧了吃就顧不上穿的事,文學反映出的就是關注現實,先把自己事情做好再關心。當然關注現實的時候也寫寫歷史,寫寫清朝的東西、漢朝的東西,所以咱現在就有大量的現實題材和歷史題材。但是,不管什么樣的寫作,一定要有全球意識,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在想啥?大家的渴求是啥?整個的生存環境是啥?跟著這個思維,這個大的想法來靠攏來定位盤算自己的寫作視角,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自己的位置。比如說,人性的惡的問題,或者說體制的瓶頸問題,社會的貧富差距問題,寫這些東西的時候,就要有全球意識,全球意識也就是現代意識。
最后,青年作家一定要加強交流。能認識能交流,這都是定數是緣分,既然以文學的名義走到一起,聚到一起,大家一定要團結,互相交流。路遙年輕時說過一句話,他說他是一頭牛,他就要在黃土地上耕耘。陳忠實也說過,他要寫一本死了能當枕頭的書。兩位作家當年都是豪言滿懷的,結果就弄成了事。所以,作為青年文學作家,一定要心存敬畏,沉住氣,靜下心來,謀大事,就一定能寫出好的作品,引領陜西文學的未來。(本文發表時有刪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