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學農,筆名雪垅,荊州市作協副主席。1979年以來發表小說、詩歌、散文等文學作品100多萬字。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危樓風月》,中篇小說《草木一秋》、《冬天深處》、《霧溪傳說》等。
荊州自古出詩人。屈原——岑參——三袁,貫穿文學史,并且獨樹一幟。我琢磨過其中的緣故,那就是荊州作家往往將文學視為生命的表達,而不是求聞達的工具。都說當代寫作者浮躁的多,沉靜的少。荊州似乎有所不同,這里,不求聞達者甚多。雪垅,即黃學農,便是其中之一。
早在1979年冬天,《長江文藝》在潛江舉辦短篇小說研討會,我和學農住一屋。他當時是縣城近郊的菜農。小伙子穿得很單薄,渾身疙瘩肉,大清早起來健身。他睜大著眼睛,聽我們幾個大他一圈的文學“瘋子”神侃,那時真以為文學之春來了,激情滿懷,放言無憚,從愛倫堡的《解凍》談到斯大林主義,從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學談到西方現代派。幾十年后,黃學農對我說,“你們給我打開了文學神奇的窗戶,我沖動地闖了進去。那是生命的沖動。文學與我的生命從此連在一起!
文學也曾給學農帶來幸運。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他做了兩屆省作協簽約作家,讓他有了第一個文學盛產期,發表了許多現代意識強烈的中短篇小說。但隨后“身份”和飯碗問題依然困擾著他,生活卻并沒有迫使他放棄文學。我也曾為改變他的命運奔走呼吁,只是人微言輕,沒有能力解決當時的所謂“戶口”難題。上世紀九十年代短暫的沉寂讓他贏得了沉思的機會,他在更廣闊的時空思考著文學。很快,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危樓風月》由漓江出版社出版,在荊州作家群率先走出了困惑。這部小說展開了當代生活多姿多彩的廣闊畫卷,結構嚴謹,人物刻畫細膩,語言凝練而富有生氣,作者一以貫之的平民意識和濟世情懷更令人感動。
學農為人忠厚質樸,言語不多,性格從不張揚,也不善交際。我與他的交流深入而令人愉悅,或許是因為毫無功利之累吧。他的文學眼光,包括美術鑒賞力,非常人可比,三言兩語,便切中肯綮,發人所未發。與我一樣,他后來也做了文學編輯。幾十年來,他偏居一隅,堅守著他的文學大夢,默默無聞地為人作嫁衣裳。他和他的同事,為了重振“公安派”雄風,正篳路藍縷,埋首苦干!度贰秳P樂文學》兩個純文學雜志,風雨兼程走到了今天,才華出眾的公安作家層出不窮,公安文學圈始終氤氳著執著而純粹的文氣,這與黃學農等幾位開拓者的堅守,不無關系。
學農嚴重暈車,來沙市一趟不易,但凡重要的文學研討活動,他會盡量趕來。他平時閑靜少言,一旦談到文學時,便顯出異乎尋常的執拗與激動,而談到生命體驗、談到生命中感動的瞬間,這個中年漢子,竟會熱淚盈眶。那是在市作協的一次研討會上,眾目睽睽之下,好像是說在鄉間小路上,風雨中,一個鄉村郵遞員的背影,讓他想到了父親和童年。而黃學農獨特的“生命瞬間”終于化作靈感和意象紛至沓來,走進了他的短詩《故鄉》:“繞樹三匝/是窗外的寒鴉/無人的小路自己走遠/天凈如沙 父親昨晚出去/早晨還沒有云朵的消息/河流在村外大幅傾斜/危岸在春天開過繁花 草垛垛著粗糙的溫暖/積一地夜的霜渣/又是滿眼殘月/祖居的屋檐像天涯”。
文學的主體性意識越發地強烈了。這好像是公安作家的殊途同歸。學農前不久給我發來三個短篇,全都是關于生命的救贖的故事。故事被淡化、虛化,人物內心世界的探秘被凸現。他似乎迷戀上色彩和光線以及它們隨靈魂振顫的波動。他聽命于內心的呼喚,選擇了一條艱辛苦澀的探索之路。文學的空間,如同宇宙的浩瀚,它理應接納以生命的激情翱翔其間的雪垅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