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尼斯:詩歌是人類存在最重要的證明之一
這是阿拉伯詩人阿多尼斯第三次來到中國。上一次是2009年,帶著翻譯成中文的第一部作品,那本蜚聲世界的詩集《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這一次,他帶來的是文集——《在意義天際的寫作:阿多尼斯文選》。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多年的大熱門人選,這次在北京外國語大學與中國讀者交流的,依然是詩歌的魅力,卻不想再談“諾獎”。
這位說起自己的故鄉滿心憂愁,批評起文化中的問題毫不留情的詩人,被稱為“當今阿拉伯世界的精神脊梁”。
“真正讓人成為人的,恰恰是人的夢”
82歲的詩人,滿頭銀發,精神矍鑠。晚餐后的采訪,他愛不釋手的,是晚餐時沒喝完的那瓶二鍋頭。彬彬有禮地又一次打招呼:“女性朋友們,朋友們,大家好!本、女性,是詩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當然,還有白日夢。
詩人的童年是貧窮的。那時,他還是一個被叫做阿里·艾哈邁德·賽義德·伊斯伯爾的孩子,在自己的白日夢中,制定了一個走出村莊的計劃,在夢中,他大膽地把自己與總統聯系在一起。當時,敘利亞剛獲得獨立,建立了共和國,第一任總統希望巡視各個地區。阿多尼斯在夢中設想:總統會來到我們這里,我將為他寫一首詩,在他面前朗誦。他會驚訝贊嘆,聽完后會問我“我能為你做什么?”我就回答:“我們村里沒有學校,我想上學!
知道總統要到附近的城市,于是阿多尼斯冒著大雨,走到市政廳前。市政府官員亞新看到他,問他要干嗎?他說,“我要見總統,我要讀首詩給他聽!甭犃怂睦收b,亞新很欣賞,于是將他引薦給負責總統聚會的官員?偨y來了,阿多尼斯被允許來到麥克風前,那首贊美總統的詩,由一個孩子稚嫩的聲音吟出。
總統開始講話了。他首先引用了那個農村孩子的詩。之后,夢想照進了現實:總統問他要什么?他說:“我要上學!
阿多尼斯說,“真正讓人成為人的,或者人真正的現實,恰恰是人的夢,夢才構成了人真正的現實。所以我對青年朋友們的一個贈言就是,為了現實的生活,去做夢吧!
“詩歌的功能,更多的就是個人體驗”
“在當今社會,詩歌的功能是什么?”有讀者問。
“這個問題是不可以問的,正如無法問太陽、空氣和愛的作用,詩歌是人類存在最重要的證明之一!卑⒍嗄崴够卮。他反對詩歌的宗教化和意識形態化,因為在他看來,這樣會扼殺人們內心最深刻的思想。詩歌的功能,更多的就是個人體驗。
阿多尼斯在書中表達自己的傾向,他認為:詩歌和功利性目的之間的矛盾將愈益加劇。詩歌不會向讀者提供什么答案。詩歌更是一種力量,能將讀者越來越深地引入內心世界,讓他們向自身、向世界提問,并自己去發現問題的答案。
“雖然知識遠在中國,你們也要自己去尋找”
阿多尼斯的首次訪華,是1980年。
“當時,北京和上海是自行車的世界。天空灰沉沉的。街道上汽車很少,而且大都是黑色轎車,讓我很感壓抑!痹谝淮位卮鹩浾咛釂枙r,阿多尼斯這樣說他對那時中國的印象。他還記得那次陪同的人:“我們幾次招呼他和我們同坐一席,都被他婉拒。這令我傷感。后來他告訴我們:你們是中國的客人,用餐享受貴賓待遇,而我沒有享受的資格!
那次中國之行,留在阿多尼斯印象中的,是一個“沉悶的、封閉的、傷感的中國”。
近30年后,2009年的中國之行中,阿多尼斯分明地感受到不同!敖值篮秃锏男,不過是生活洪流發出的浩蕩之聲,在那洪流涌出的源頭,你已經無法辨認新泉與舊潭。男女老少,就從這樣的源頭走了出來,他們打量著你,向你微笑,似乎都愿意陪你走上一陣!彼凇侗本┡c上海之行:云翳潑下中國的墨汁》中表達著令他欣喜的變化。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薛慶國是阿多尼斯詩集的翻譯者,讀著文章,他不禁在心中發問:怎樣的精神境界,才能生發如此磅礴的想象力?
薛慶國翻譯了《在意義天際的寫作:阿多尼斯文選》,促成了阿多尼斯第三次來京。文集中有詩人對詩歌的討論,對阿拉伯世界現狀的思考,有他自己的閱讀體驗,還有他2009年中國之行的見聞。
阿多尼斯把先知穆罕默德的一句圣訓留給在場的年輕人:“知識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敝皇,他把這句話稍作改變:“雖然知識遠在中國,你們也要自己去尋找!彼膭钅贻p人盡可能閱讀求知。
為讀者簽名時,阿多尼斯突然拿出自己隨身的小本,讓每個索要簽名的讀者寫上自己名字的拼音。然后,詩人將其翻譯為阿拉伯語,寫在文集的扉頁上。詩人的細膩讓人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