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文學創作與文學批評一直被喻為“車之兩輪,鳥之雙翼”,但是,在市場經濟和全媒時代的文學生產中,以筆者的觀察,作為“車”之一“輪”的文學批評,卻像放了氣,癟了下去;作為“鳥”之一“翼”,卻像受了傷,飛得有些吃力。
縱觀目前的文學批評,大致有這樣四種類型:
一類是無限地拔高,揀最好聽的詞說,好話說盡,甚至不惜肉麻,而讀了被他評價的文學作品,卻發現與批評相去甚遠,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這樣的批評者,大多是拿了人家的“紅包”,拿了人家的,就得說好話;或者是礙于人家的“情面”,要么人家是名家,人人都說好,也就不得不跟著說;要么人家是官員,說好了說不定哪天還會用得著;要么是自己的哥們,不說好就顯得不講義氣。
第二類是一味地謾罵,不僅普通作者的作品無法入他的“法眼”,即使大家、名家的經典作品,在他看來也是“漏洞”百出。這樣的批評者,看似“鐵面無私”,如果他不是自高自大目空一切,那他就是存有大大的私心,他的目的就是“語出驚人”、嘩眾取寵,以這樣的批評方式,居然還真讓一些批評家出了名,得到了好處,從而效仿者不少。
第三類是中規中矩,不管是什么作品,先是說好,一大堆的好;接著說點不好,不好也是“瑕不掩瑜”,無關緊要?此坪茇撠,其實也是一種程式化的套用,說好也是放在哪部作品上都行的好,說不好也是放在哪個作家身上都可以的不好。
第四種是不著邊際,面對一部作品,先看看內容簡介,或者前言后記,就開始大加評論,古今中外一通亂侃,再引用上幾個外國人的名字,洋洋灑灑滔滔不絕,但實際上等于什么也沒說,因為作者和讀者是希望看你對某一部作品的看法,而不是聽你上“文學概論”的課。這樣的評論,大多見于作品研討會上的發言,而且大多是些“著名”和“權威”人物,都是每個作品研討會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因此他們急于趕場子,這個會上講完了,拿上“紅包”又到另一個會上去講,還是這些話,還是這個套路。
總之,在當下的文學批評中,人們已很難發現有思想的沖擊力,感覺到激濁揚清的力量,感受到獨具慧眼的洞見。
問題出在哪里?我以為不外乎兩個方面,一是藝術良知的缺失,一是金錢的誘惑。如果評論家還不警醒,如此下去,評論就會徹底邊緣化,直至缺失。
怎么辦?以筆者之見,就是對上述四種類型的評論堅決說不,從對文學本身的認定出發,堅持對專業精神的堅守,堅守文學的良知,堅決講真話?疾煳膶W批評是否稱職,就在于是否講真話。講真話,無疑已成為當下批評家是否有藝術良知與擔當精神的一個標識。
這里舉一個例子:都德在福樓拜家里見到了僑居法國的屠格涅夫,向他傾訴了自己對他才華、人品的無限仰慕,兩人由此結下厚誼,屠格涅夫隨后成了都德家的?。盡管如此,屠格涅夫對都德作品的評價并沒有改變,在他看來,都德是那個包括福樓拜、龔古爾、左拉、莫泊桑、梅里美在內的文學圈子里“最低能的一個”,他把這個看法寫進了自己的日記。友誼沒有改變屠格涅夫對文學的“真心話”,他對文學良知的堅守,應該令當下有些文學評論家汗顏。
所幸的是,在當下的這種文學評論局面中,仍然有一些令我們尊敬的學者和評論家不為種種功利所誘惑,依然孜孜以求地為著文學藝術的健康發展而做著艱苦的奉獻。聽一位朋友講過這樣一件事:面對當下名目繁多的各種文學評獎,大多是誰贊助誰拿獎的狀況,一位經常被請去當評委的著名評論家曾公開表明自己的態度,說我們絕不能因為誰給了錢就把獎給誰,也絕不能誰給錢就給誰說好話。他因此而憤然拒絕過幾次當評委會主任的“美差”。這個故事著實令筆者肅然起敬,我想也應該令所有忠誠于藝術的人們肅然起敬。
文學的繁榮,是創作和評論的共同繁榮,我們期待更多優秀作家和作品的同時,也期待有擔當的文學批評,期待著評論家們既有“良醫”的學術能力,也有“良相”憂國憂民的情懷與擔當精神,從而使我們的文學事業真正達到“兩輪驅動”“兩翼齊飛”的良好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