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摘要
有人說中國當代無大作家呀!那么對不起,請你們告訴我,現在全世界有沒有當今的大作家,哪一個是法國當今的巴爾扎克、哪一個是西班牙當今的塞萬提斯、哪一個是英國當今的狄更斯或者莎士比亞、哪一個是德國當今的歌德,你也說不上來,因為這個時代是變化的。誰是大作家你得慢慢地看,也許等兩百年以后你才發現了誰是大作家,這是完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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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會不會消亡
我先說文學,文學本來是最古老的東西,我相信人一會說話就有文學——口頭文學嘛。但目前碰到一點新的情況,就是由于發展和現代性使文學面臨一些新的情況。一是多媒體視聽藝術在搶奪文學的觀眾。我年輕的時候趕上一個禮拜天沒什么事不開會,我就是在那兒看書,不是巴爾扎克就是托爾斯泰,不是普希金就是巴金。
現在我也有時候覺得看書會很累,當然年歲也大了,不如看肥皂劇?捶试韯∫贿吙匆贿吽X越看肥皂劇睡得越好;書看多了還睡不好,書看多了還讓你想這個想那個的睡不好。再一個就是網絡,網絡正在用瀏覽代替認真閱讀。發展的現代性使我們的追求和精神狀態跟過去不完全一樣。我不多說這個話,因為有專家在專門研究這個事。譬如說,我們一看文學就有一大批是以愛情、以充滿著悲情的愛情,一說愛情就充滿著要死要活的事情,愛情是和什么聯系起來的,和死聯系起來的。一愛就要死,不死行嘛?林黛玉不死有那么偉大的愛情嗎?
現在的情形不一樣了呀,現在屬于那個信仰主義的、古典主義的很多東西都被實用主義的、游戲人生的東西所代替。另外呢,告訴我,你們今年以來誰看過一篇長篇小說?哎呀,我太幸運了,會有這么多人。我如果在北京提這個題目,頂多有兩人舉手。大家都去瀏覽了,瀏覽是31秒換一頁,這是算出來的最長的時間。所以這種情況下,大家就說為什么沒有人得諾貝爾文學獎,還有一個問題現在你沒有感動人的作品了,沒有現代的魯迅了,沒有這種精神領袖似的人物與強大的作家了。這種精神領袖似的作家不是每天都會有的。它在一個很特殊的情況下,舊中國要垮臺,國家不幸寫家(詩家)幸,從世界來說魯迅似的這種精神領袖式作家并不多見。巴金最喜歡引用的就是高爾基的一個故事,說一個勇士(丹柯)當人們陷入了黑森林以后,他把自己的心拿出來了,一舉心就變成了火炬,帶領大家前進。這種心情與現在的這種時代不完全一樣,我來你們這兒我絲毫沒有準備把心掏出來給你們照亮,我沒有這么想過,你們大概也沒這么想,因為這么想我就不用到大學來,而可以到心臟外科去了。
因此,現在很多人認為文學正在消亡、小說正在消亡。很簡單一個道理,你看一個關于愛情的描寫,哪怕連著看四五頁都描寫的愛情,不如看電視上出來一個靚仔一個猛男又有一個美女,他們的愛情有許多故事,一會又摟著一會又推讓著一會又哭起來了一會又滿地打滾兒,那個多好看,所以有人說文學要消亡。我不想多談這個問題,但是我覺得不會。因為文學用的是語言。用視聽、用形象,越是文學名著改編成了視聽作品以后大家越不滿意。為什么呢?林黛玉,一百個人腦子里有一百個林黛玉,一萬個人腦子里有一萬個林黛玉。俄羅斯的作品《安娜·卡列尼娜》,俄羅斯人腦子里的安娜·卡列尼娜比圣母看得都高,結果你找來一個美國明星演安娜·卡列尼娜,他們絕對不能接受。而且語言它不但是形象的符號更是思想的符號,人們在語言的欣賞和閱讀當中激發思想,所以我個人并沒有那么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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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獎本身不是文學
盡管如此,在這樣一種環境下面有這么一個瑞典科學院,有這么一批北歐的老頭子,基本上是社會黨的一批人執政的那個國家,他們執著于文學,他們每年發一個獎,而且獎金是一百萬歐元以上,這還是令人鼓舞的事情。誰不想得到一百萬歐元?我也想得是不是!而且他最大的好處還不在于一百萬歐元,它一下讓這個人的知名度提高了。我想問一下你們原來就知道莫言的請舉手,跟剛才那個讀書的比例差不多。說明有四分之一的原來知道莫言的,有四分之三不知道。你們現在就在剛才我進來的時候還不知道莫言得獎的請舉手?沒有。怎么樣,這個諾貝爾文學獎意義大不大?都知道了!
只不過你們是學管理的,他的書馬上就會暢銷,他的書就賣不完了!原來他要出一個文集,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答應首印數一萬,多了可能賣不掉,現在賣不掉的書很多呀。明年人民文學出版社會出我的文集45卷,很長很貴,但是它的首印數也不敢超過兩萬冊,因為賣不掉的。但是現在莫言的文集大概是20萬冊了,情況立刻就不一樣了。所以很寂寞的文學世界被有些人在唱衰的文學世界居然弄幾個獎熱鬧熱鬧,使這些寂寞的、別的事又干不成的、這些書呆子們這些爬格子的人能夠自我歡慶一下,能夠自我做一點自己成了大作家受到熱烈的歡迎、受到尊敬的這樣一個夢,這是一件好事兒。
但是獎本身不等于文學也是事實。獎怎么會是文學呢?你們看文學史里哪講過哪些獎,葡萄牙文學史里講過葡萄牙文學獎嗎?我估計很少,反正我看過的中國文學史上沒講過什么獎,當然在講到當代文學會提到它得過什么獎就是了,獎本身并不是文學,獎本身不但不是文學,獎里頭還有很多世俗的東西。這些都是活人辦的,它都不是神仙辦的,不是文曲星辦的,不是李白又投胎以后來辦的,也不是托爾斯泰·巴爾扎克他們出來辦的,所以獎本身就是一個世俗的東西,當然他們也有崇高的愿望與向往。
所以對諾貝爾文學獎也有各種看法,歷史上有對諾貝爾文學獎各種不利的說法,法國的大哲學家大作家讓·保羅·薩特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他不要,他申明領獎不好。但瑞典朋友告訴我,保羅·薩特到了晚年了他想要這個獎,不給他了。這個我在書上沒看到過,這個也可能,這個人他不可能都是那么牛的,他老了以后他也很慘呀。你們現在看著我也挺精神,過幾年我再來澳門大學也許顯得很悲慘,是不是?如果我對諾貝爾文學獎有發言權的話,我就設立這個文學獎,凡是不愿意領的不能來領的,就把獎金長期地存在銀行里,然后20年之內只要想領不但領得到,而且把利息都給你,那更說明你是個偉大的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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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獎有無東西方分野
文學會不會消亡這里有一個問題:政治。很不幸這個世界上有政治,而且有政治沖突,西方世界有人就說,說這個獎是專門獎東方的叛徒的。以前蘇聯為例,他獎了一個帕斯捷爾納克,他的作品就是《日瓦戈醫生》,獎完了以后帕斯捷爾納克被前蘇聯作家協會開除會籍,受到了前蘇聯政府極大的壓力,帕斯捷爾納克只好申明,我拒絕領這個獎。赫魯曉夫在他晚年寫回憶錄的時候說:他很后悔,因為他是根據公文批準的這件事,他沒有讀過《日瓦戈醫生》,后來他讀了《日瓦戈醫生》他覺得這本書寫得很好,而且不必過多地把它說成反蘇維埃反十月革命、反蘇聯的這么個小說,他根本沒有這個內容。
然后是給蕭洛霍夫發獎,蕭洛霍夫十六歲的時候開始寫《靜靜的頓河》四部,寫得非常了不起。但蕭洛霍夫本身是蘇共中央委員,是隨赫魯曉夫第一次訪美國的蘇聯代表團的正式成員,所以這個蘇聯就很高興。然后緊接著就是索爾仁尼琴,就是寫蘇聯勞改隊,索爾仁尼琴那邊得獎,蘇聯這邊就宣布吊銷他的護照,他只好被流亡。
1986年2月我在紐約參加第48屆國際筆會。在開幕式上,在美國國會圖書館,由當時是國務卿的舒爾茨講話。舒爾茨講話時下面就亂成一團了,美國作家就亂喊。然后我在愛荷華認識的其中有一個叫格麗絲·佩里的俄羅斯裔的美國小說家,她就把自己的鞋子——高跟鞋脫掉了,就在桌子上“叭、叭、叭、叭……”在那兒砸桌子。過去我只知道赫魯曉夫曾經在聯合國大會上脫鞋子敲桌子,這回我親眼看到了,而且我覺得是一招。你自己喊叫是傷害你自己的聲帶。什么原因?恰恰是在中國影響最大的,至少是最成功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作者,我們認為是最了不起的一個作家,美國不準他入境。你們不要以為美國是善茬,美國也不是善茬,為什么呢?加西亞·馬爾克斯是卡斯特羅的好友。
然后諾貝爾文學獎還獎勵過葡萄牙的薩拉馬戈,他是阿拉法特的好友(阿拉法特就是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前領導人)。還獎過西德的作家海因里!げ疇,他是西德的“左冀”,他在他的作品里把資本主義罵得一塌糊涂,他得獎以后呢,西德總理科爾要登門祝賀。雖然科爾不喜歡他但也得禮貌性地給他祝賀一下。但是這個伯爾很牛,他住在一個叫 “朗根布魯赫”的小村子。他在那個小村子外頭立一個牌子寫上“自由邦”。本來按德國的規矩這一個村寫村名的時候要把是屬于哪個市哪個州寫上,那時候是聯邦德國得寫上行政隸屬關系。但是伯爾不讓寫,寫上 “自由邦”。后來這個村干部說你看怎么辦呢?一會總理來了,我們這兒寫著“自由邦”,咱們國家也沒這個規矩,最后這個伯爾也很合作,把那個撤下去了臨時加了一個牌子寫上“什么市,什么什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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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 有很多優秀作家
現在回過頭來說中國的文學、中國當代的文學。有人說中國當代無大作家呀!那么對不起,請你們告訴我,現在全世界有沒有當今的大作家,哪一個是法國當今的巴爾扎克、哪一個是西班牙當今的塞萬提斯、哪一個是英國當今的狄更斯或者莎士比亞、哪一個是德國當今的歌德,你也說不上來,因為這個時代是變化的。誰是大作家你得慢慢地看,也許等兩百年以后你才發現了誰是大作家,這是完全可能的。非常著名的《魯拜集》,作者是波斯的莪默·迦亞謨,他是死后,經過英國兩個兄弟把它翻譯成英語以后,它才成為伊朗知名的大詩人,所以這有個過程,不能夠著急的。
有一次余華在一所大學里講課,大學生提問說“五四”時期那么多大作家,為什么到了你們這一輩就出不來大作家呢?余華比較誠實也比較年輕,他最后急了,他說:“五四”時期?他說了幾個人的名字,說這幾個人,你們看看他們的文章現在哪個高中學生寫不出來!你們再看看他們寫的小說,你們再看看我寫的小說,我唯一的缺點就是還沒有死!
當然也有人反過來批評莫言,說莫言的文章寫得并不好,得諾貝爾文學獎只是皇帝的新衣,這是德國漢學家顧彬的話。他現在在上海教書,以前是波恩大學中文系的。他講這個話并不公正呀,因為很多權威都有兩面。第一面他是皇帝,第二面他的衣服并不完整,這一面也可以叫破綻。他不敢說諾貝爾文學獎是皇帝的新衣,但他敢說莫言是皇帝的新衣。
你們想一想,諾貝爾文學獎到現在,它是1895年開始建立的,已經很久很久了,二戰以后評出了67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你們在坐哪一個能夠說出十個人以上的?我能說出七八個來。但真正對中國有影響的,我知道海明威,這一提大家都知道,加西亞·馬爾克斯這個影響也比較大,還有與我個人私交很熟的朵麗絲·萊辛,大學學英語的都知道。埃及的馬哈富茲,尼日利亞的索因卡,索因卡是一個黑人,非洲人,他特別帥,絕對的靚仔,好可愛呀,但是我也沒看過他的作品。日本的大江健三郎特別好,我得知國外對莫言有很高的評價就是從大江健三郎這里,11年以前在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組織的一個活動,大江健三郎來了,他就說莫言肯定是要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今年不得的話就明年,明年不得的話后年一定會得獎,而且他下了很大的功夫。
所以有時候文學上,中國就有一句話很有道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什么叫文無第一呀,文你用什么比呢?沒有一個標準,比如說莫言寫得很好,同樣是寫農村,賈平凹也寫得很好,賈平凹寫得非常好,但賈平凹作品翻譯起來比較悶,比較沉悶,但莫言的東西翻譯起來看很熱鬧。他作品改編的電影大家都知道,《紅高粱》,對他都有幫助。所以我說莫言得獎是一件好事,莫言就是寫得好。
認為莫言寫得好我早就發現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擔任《人民文學》主編,那時候莫言在上面發表過一篇小說叫《爆炸》,我當時就給好幾個人說這個《爆炸》寫得太好了。他寫的是一個農村青年想過一點新的生活,然后挨了他父親一個嘴巴,他就這一個嘴巴寫了上千字,臉的感覺、耳朵的感覺、眼睛的感覺、心里面想的東西,他實在寫得太好了,我就跟別人說我現在已經寫不了這么細致的東西了,那時候我是51歲,我說我感覺我開始有點老了。他確實寫得很好,另外他確實也有缺點,你確實不能說他寫得已無懈可擊了。越是大作家越看不上大作家,托爾斯泰最看不起莎士比亞,托爾斯泰寫了無數的文章否定莎士比亞。陀斯妥耶夫斯基最煩的兩個人是屠格涅夫和別林斯基。你要讓作家跟作家好,作家議論起來評論起來那是說什么話的都有,特別是內地有一種說法,要靠(酷)評才能夠推銷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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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定當代作家 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現
我覺得莫言的好處,第一他熟悉本土的生活、山東的生活;第二非常有想像力,民間的各種說法那些故事,他接受了加西亞·馬爾克斯魔幻現實主義的影響,你們看過他小說改編的電影《紅高粱》,《紅高粱》一開頭不僅是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影響還有德國君特·格拉斯的影響,君特·格拉斯的名著《鐵皮鼓》,那個一上來就是我姥爺、我姥姥,是姥爺逃避追捕鉆到姥姥的裙子里擱下了媽媽的種子。而《紅高粱》他爸爸是他爺爺跟奶奶在高粱地里頭野合而生的。中國人過去沒有這么寫的。因為寫爺爺寫奶奶這必須畢恭畢敬,說你爸爸是那么稀里糊涂出來的,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他還是跟洋人學的。君特·格拉斯《鐵皮鼓》更好笑,它是一個小個子的窮苦人,一個無產階級被納粹追趕,結果有一個很好心又很胖的德國女人,看見他被追得沒地兒跑她把裙子一掀,他鉆到她裙子下面去了,然后在裙子里面跟掩護他的這個女人發生了性關系,結果生了他媽媽。
莫言想像力豐富,他能吸收各種各樣的手法,他寫作量也大,他一整天都在那兒寫呀,比一條牛的勞動還厲害,所以他得獎我覺得很正常。中國當代好的作家還很多,韓少功被法國授予過“騎士勛章”;張承志是一個回族作家,所以他提倡清潔的精神;張煒新寫的長篇小說很雷人,五百多萬還是七百多萬字,他一部長篇小說要出十二卷;鐵凝的長篇、中短篇也都非?;王安憶、劉震云、張抗抗,還有年輕一點的遲子建、閻連科、畢飛宇。有人把諾貝爾文學獎看得特別高,把中國的文學中國作家的勞動看得特別低。那種心理不正常。
英國一家博彩公司在10月份就透露出來,說根據他們掌握的情報今年最可能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一個是莫言,一個是日本的村上春樹。他要他們聯系的會員們下注,就與香港押賽馬的一樣,所以我一直覺得遺憾,澳門這么興旺發達的博彩業居然不知道這個情報,也沒下這個注。其實我也不會下,因為我也不信。結果有位在中國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文學營養的學者、評論家說:“誰,莫言?莫言得獎?莫言得獎我戒飯!”跟別人打賭。然后莫言得了獎,又有人說,得了獎你也不要覺得光榮,人家是獎給莫言一個人的,又沒獎勵你,這個話當然也很對是不是,這也不是獎勵中國文學的。但是莫言能和中國文學沒有關系嗎?這是不可能的,他有他的語境,他有他的環境。當然作家的反應非常好笑,劉震云講得最可愛,他說莫言得了獎,記者追著我問我有什么感想?他說我有什么感想,就像我哥哥新婚進了洞房,你問我有什么感覺,我能有什么感覺,進洞房的又不是我。說明作家想得開,很豁達,可能內地作家經歷的事太多了,好事也見過,壞事也見過,但劉震云也講他說中國哪個作家得獎都是可能的,好的作家也是各式各樣的。
所以莫言得獎的最大好處,就是咱們還有一個話題來談談文學,否則即使我來澳門大學一趟,沒有多少人有很大的興趣跟我談文學,當然要談金庸可能人還多一些,談瓊瑤也還行,白先勇你們也喜歡看吧,白先勇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都是大好人。所以這是一個好處。還有就是要相信文學,文學的內容是比較寬泛的,我們從文學作品中,會得到對語言的深刻的理解,我們會體會人生,我們會感受人生中沒有完全得到的東西,也許你在文學中得到了。
(本文為王蒙于2012年11月7日在澳門大學出席澳門基金會和澳門大學聯合舉辦的“文學藝術家駐校計劃”開幕式暨王蒙文學講座活動時發表的演講。)
作者簡介
王蒙
當代著名作家、中國作協名譽副主席、國務院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
文學創作以小說為主,發表長篇小說七部,中、短、微型小說集十余部,評論集十余部,散文集十余部,古典文學研究三部,舊詩集一卷,新詩集二卷,并有取自英語、維吾爾語的譯作。出版《王蒙文集》10卷,《王蒙文存》23卷。作品被譯成二十余種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
代表作有《青春萬歲》、《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活動變人形》、《戀愛的季節》、《失態的季節》、《躊躇的季節》、《夜的眼》、《蝴蝶》、《風箏飄帶》等。近期在研究老莊和紅樓夢方面有大量專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