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中國文學界,除了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讓眾人稱道外,再就是“馬原復出”的話題至今未落。20世紀80年代,被戴上先鋒小說家帽子的馬原,以他的《岡底斯的誘惑》《拉薩河的女神》《西海的無帆船》《虛構》《上下都很平坦》等作品對當時的文學界產生了深遠影響。而到了90年代初,馬原的創作戛然而止,作為小說家的他遠離了公眾視野。這一別,就是20年。2012年5月,馬原帶著他的新作《牛鬼蛇神》回來了。
我認為馬原一刻也沒有離開他鐘愛的文學。
那么,小說家馬原這20年都干了些什么?他離開激發他創作靈感的西藏,歷經17個月,近兩萬公里跋涉,自掏腰包拍了一部紀錄片,采訪了120位作家,取名《中國作家夢》。他也做過房地產、當過導演,后來又到同濟大學當了教授,主講“閱讀大師”的文學課程。馬原是位職業小說家,他雖然干過很多職業,但他最在乎的還是寫小說。他認為,“這是我最得心應手的事。我不希望就這樣把小說扔了,盡管這些年沒能寫出一部小說,但其實這20年我沒有一刻不想回來。但寫作是艱難的,有時你會遇到瓶頸、障礙,無法向前邁步,我嘗試過許多次都失敗了!
一段時間沒有了馬原的音信,還真有點掛念他。而每次見到馬原,我都會被帶回到1987年的情境。因為1987年,馬原有了兒子馬大灣,我有了兒子蒂尼。我們常常因為孩子又多了很多話題,也常常因為孩子,倆家常常相聚。那時候從沈陽到長春的路,顯得格外的近。
我認識馬原是在1986年的冬天。1986年在中國當代史上并不是一個特別富有詩意的年份,然而在我的文學史進程中卻是一段詭秘莫測的歲月,就是在這些不起眼的行徑過程中,改變了我后來生活的道路。1986年至1988年間,在長春市西中華路5號那不足50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曾經記錄下了許多文學故事?梢哉f這個小房子在80年代中后期曾經是一個熱鬧的文學沙龍。當時,來自天南地北對文學抱有狂熱態度的人不斷地涌向這個沙龍。
作家馬原和作家刁斗,就時常從沈陽坐著火車來長春,他們會在這小房子里呆上幾天。當時我家里有一個可折疊的行軍床,馬原一米九幾的個子,躺在上面一下子就會把它壓垮。有時甚至十幾個人都擠在那間14平方米的客廳里,坐在地毯上神聊神侃。他們的臭腳味道讓我至今都難忘。
文學在這個小屋子里,顯得那么神圣。記得那時不管我做多少飯都不夠他們吃,最多的時候是烙上百十來個餡餅,一鍋端來,風卷殘云般的被吃光,就要趕緊去撿下一鍋。這樣的文學沙龍持續了兩年多時間。在1989年之后,大家的情緒和心態都有了變化,西中華路5號的文學沙龍也隨之解體。神聊神侃文學的時代就此結束。后來的日子里,就失去了關于馬原和他更多的話題,但常常惦念著他的兒子馬大灣。
20世紀90年代初的時候,我曾約馬原為《文藝爭鳴》雜志寫了一篇《文學百窘》,之后,就有很長時間沒有了聯系了。
記不清是哪一天,我聽說了馬原到同濟大學當了教授。當時我就想,馬原說話不是很流利甚至有些結結巴巴,他站在講臺上給學生們講那些逝去的大師和永遠的經典時,學生們一定會原諒他的“結結巴巴”,學生們定會更看重他的思想和文學觀。馬原剛到同濟大學當教授不久,就分到了房子。我們通電話時,他說有時間來看看我的書房,一定要來。就在那次通話不久,我就有機會去到了上海,是吳俊教授帶著我們,來到了馬原在同濟大學的新房子。
一進馬原的家,那種木頭的原始味道撲鼻而來。馬原的房子是那種典型的同濟式不規則建筑設計風格。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木頭的本色。茶幾上方還吊著一個很大的燈罩,一不小心就會碰撞。馬原帶我看了馬大灣的房間,還告訴我剛從老家把兒子接到上海來上學,終于有時間能多陪陪兒子。馬原對他兒子一直很關心,但作為父親與兒子的關系有時緊張,有時也很無奈。
當時我問馬原,來到同濟教課,這理科學校的學生喜歡聽文學嗎?記得當時馬原說:“我以為自己是很有名的作家呢,可是來到同濟給學生上課時,學生大多都沒聽說過這位寫小說的馬原。更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叫馬原的漢人’”。由此他才開設那門《閱讀大師》,他開始給不愛文學的學生們講海明威、加繆、哈耶克、克里斯蒂、喬伊斯、普魯斯特……
有人問馬原是屬于哪類人,他說自己“大概算是一個布道者”。我理解馬原所謂的布道含義,是布文學之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