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愛情電影

《平行宇宙愛情演繹法》劇照 攝影張睿

　　一位女宇宙學家和一位養蜂男，他們的愛情故事，有多少種走向？《平行宇宙愛情演繹法》為我們演繹出這段關系的50種可能性。光是相遇，就有N種可能：他有女朋友/妻子；他對她沒興趣；他們相愛了。相愛之后又有N種可能：他們同居了；他們因為性格不合分手了；她得絕癥了……此時你與伴侶相親相愛，也許在另一個時空中，你們正掀起一場狂風暴雨。英國青年劇作家尼克·佩恩把“平行世界”、“多重宇宙”的科學假設呈現在舞臺上，如同《羅拉快跑》，不斷重復著開始與結束，一念之差導向了不同的結果。將量子力學的物理觀念引入舞臺藝術，使得這出戲擁有一種獨特的極客(Geek)趣味。該劇本在全球戲劇界享有盛譽，曾在英國、美國、日本等地上演。而王翀導演的中文版，則提供了一個更加“腦洞大開”的創意形式，拓展了舞臺藝術的表達維度。

　　導演王翀動用了一塊大銀幕，13臺攝影機，2個演員和1只倉鼠完成一切表演。其中12臺攝影機分布在12個鐘點的位置，顯然是流逝時間與多重空間的雙重隱喻。還有一臺攝影機在舞臺中央，對著一只關在籠子里的小倉鼠。此外幾乎沒有任何道具。原本只存在于電影的蒙太奇手法，被這臺話劇演繹得眼花繚亂。12臺攝影機可以表現出12乘以N個位置關系，特寫，中景，全景，男前景女后景，女前景男后景，一左一右……一切全部依靠演員精確的走位，以及后臺對攝影機的精確切換，表現出50種情感狀態。而放大演員的臉，聚焦他們的細微表情，原本也是電影獨有的優勢，但在本劇的大銀幕上，我們甚至能看到演員斗大的眼部特寫。

　　舞臺中央那只倉鼠，最直接的作用當然是轉場，但它本身也是一個畫龍點睛的詼諧隱喻。它所身處的籠子被做成一個轉動的藍色“宇宙”。因此，它越是奮力奔跑，便越是滑稽地原地踏步。我們以為自己擁有自由意志，其實人類只是渺小的粒子，命運早已注定。

　　觀賞這出戲，我們好像同時干了兩件事：一、看了一部愛情電影；二、親眼目睹兩個演員如何在現場完成這部電影。據說王翀此前的作品《雷雨2.0》和《群鬼2.0》均屬此類“舞臺電影”，未看過前作，單就本劇而言，形式與主題契合度堪稱完美。近兩年有不少海外大戲錄制成電影版，觀眾可在影院觀看，但本劇假如制作成電影版，想必會損失不少樂趣。它的妙趣橫生，恰恰是現場與影像游戲般的彼此映襯，如同不斷輪回的因與果，以及愛情的現象與本質。演出多場的小倉鼠想必早已明了導演的詭計，大多數時候都把屁股朝向觀眾，自己蹲在籠子里休息，令人忍俊不禁。這亦是現場的魅力。

　　不過，本劇的特點也正是它的局限：游戲化的處理新巧輕靈，卻無法讓人獲得深沉的情感體驗，對個人經驗也沒有帶來新的啟發。一種表現形式單調地重復90分鐘之后，也實在有點審美疲勞。兩位敬業的演員甚至沒有下場的機會，奮力演到最后，各版本之間的人格區分已經模糊了。還有一些技術瑕疵，比如音效，以及演員的麥克風等等，也帶來了少許干擾。

　　最后，回頭探討一下這出戲的主題和觀念：愛情真有無數種可能嗎？深受現代心理學影響的筆者以為：對于擅長分手的人來說，愛情的結局只能是分手；對于總是吵架的人來說，只要談戀愛就意味著沒完沒了地吵架。無數種可能性是就人類群體而言，而每個人理論上的無窮可能性，則往往受到心理慣性驅使，只剩下一種可能。當然，筆者觀點已經跳出了作者的概念框架，屬于“誤讀”。

　　我愿意這樣理解《平行宇宙愛情演繹法》：在這個平行世界、多重宇宙里，無數種可能同時發生，而你，可以作出選擇，每一個選擇都將導向不同的未來。正如男女主角分手后的重逢，總共5個版本，前4次都是女主角對著漠然的前男友說：“我們去喝一杯吧�！弊詈笠淮�，男主角終于鼓足勇氣主動開口。這真是一種美好的可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