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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話陳繼明:當你堅定不移地去做一件小事情時,你就是有野心的

    http://www.jchcpp.cn 2016年06月10日17:22 來源:寧夏西嶺視覺創意 西嶺視創

      【編者按】

      陳繼明的文風是冷靜客觀的,甚至是克制的,他常常會故意把戲劇性降到最低點。 

    ——張賢亮

      【作家簡介】  

      陳繼明,男,1963年生于甘肅省甘谷縣。曾長期在寧夏工作,現為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藝術與傳播學院教授。短篇小說集《寂靜與芬芳》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小說曾獲中華文學選刊獎、中篇小說選刊獎、中國作家出版集團獎、小說選刊獎、十月文學獎等。代表作有長篇小說《一人一個天堂》、《墮落詩》,中篇小說《陳萬水名單》、《北京和尚》、《灰漢》、《圣地》,短篇小說《月光下的幾十個白瓶子》、《蝴蝶》、《骨頭》等。部分作品被改編為影視劇,被譯作俄語、英語、德語、西班牙語。

      【訪談錄】

      西:西嶺視覺創意    陳:陳繼明

      X:陳老師,您很早就開始寫作,一直持續到現在,能談談您的心路歷程嗎?

      陳:我大學畢業后開始寫小說,斷斷續續寫到今天。不過,前十五年,甚至更長時間里,我的寫作是缺乏自覺性的,也可以說缺乏堅定性,對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缺乏堅守。常常會搖擺,甚至淡忘。最近這些年,對寫作本身,對我確信的東西,我似乎剛剛才能做到堅定不移。從這個角度說,我的寫作剛剛開始。

      X:您對目前這些作品還滿意嗎? 

      陳:我不滿意我的寫作。我總是發現,我身體里住著很多魔鬼。不知有多少魔鬼住在我身體里,試圖控制我,腐蝕我。每當我著手開始做一些事情的時候,魔鬼們便紛紛跳出來,控制我腐蝕我。我開始做事的時候,魔鬼們也跟著活躍起來。而我說不清到底有多少魔鬼,也說不清都是什么樣的魔鬼。以前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和魔鬼斗爭的結果。我是一個人,魔鬼有很多。不過,我覺得我的力量正在增強。

      X:現在就聊聊您的作品,先從《北京和尚》說起,您說過您對和尚、寺廟、道場都不太熟悉,那么您的創作是怎么進行的?

      陳:《北京和尚》的故事是從一個朋友那兒聽來的,朋友在講笑話,我卻覺得聽到了一個好故事。因為,聽那個故事的時候,我心里有一個疑問:在我們這個時代里,一個人如果要躲,可以躲到哪兒?帶著這個疑問,我開始寫作。我對和尚、對寺廟、和佛教的確不了解,我也沒有專門深入過生活。我是一個懶人,另外,我對自己的虛構能力有信心。沒有虛構就沒有小說,一個用不著虛構的小說是不存在的。朋友用五分鐘講完的故事,我虛構了五個月,寫了五萬字?梢,虛構并不是圖省事。

      X:這篇小說最打動我的,是人的兩面性。和尚的心理曲線很清晰,剛開始一定要在寺廟里當一個好和尚,碰到紅芳后又動搖,跟紅芳結婚,最后又想回到寺廟,這個過程就是人物心理的變化過程,我覺得這個很難得。 

      陳:對,一開始我就認為,這個人物的搖擺是有價值的。出還是入?這是一個問題。他要出,出去后才發現,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寺院里并不清凈,加上外面還有很多東西牽著他、拉著他,或者說,誘惑著他,于是,他又不能不入,不能不回來。自始至終,他都在這樣搖擺。竊以為,他的搖擺就是這個時代的搖擺,就是這個時代人心的搖擺?沙顺黾业脑,我特別強調他不是因為生活困難、失戀,或任何挫折,他也不缺胳膊少腿,讀過書,人很帥,完全正常,可是他偏要出家。到了寺院,他仍然關心是非曲折,于是寺院里也呆不下去了。顯然,找一個能躲的地方并不容易。

      X:我關注到您的作品里面,處處可見細節,比如麻臉觀音,剛開始和尚是怎么從寺廟里出來,出來后做了什么,跟紅芳回家的時候是什么狀態,在道場跟好哥們怎么說等等,那么是不是可以說,小說的生命力在于細節?

      陳:細節是藝術的常識,也是藝術的奧秘。進入創作的時候,使用細節的水平,遠不像中學語文教材所說的那么簡單。學徒也知道細節的重要性,但是,真正會使用細節的,是大師,魯迅、索爾仁尼琴這樣的大師。關于細節,最重要的兩個指標是準確和密度。是否準確,密度夠不夠,讓作品和作品見出云泥之別。

      X:麻臉觀音主要代表什么?

      陳:我在某處見過這么一尊麻臉觀音,可能是工藝有問題,偶然成為麻臉,我斗膽稱之為麻臉觀音。據說觀音菩薩有千萬化身,眾生有何種身,觀音菩薩就以何種身度化之。由此可知,麻臉觀音的發明不算魯莽。很多讀者對麻臉觀音有好感,看到此處痛哭流涕者大有人在,這足以說明眾生都苦,人人都難,每個人都在期待一尊麻臉觀音的出現。這也讓我更堅定地相信,寫作就是盡可能地愛人,理解人。

      X:可乘其實是麻臉觀音的其中一種形象,對嗎?

      陳:我自己沒有這個想法。

      X:我覺得您小說的另一個特點是結尾很講究!侗本┖蜕小仿湓诼槟樣^音上,而不是斷指處,《陳萬水名單》的結尾是,一個在饑餓年代僥幸活下的女人,在物質豐富的年代把自己餓死。導演李楊說,電影跟小說有相似的地方,像虎頭、豬肚、豹尾;㈩^就是開頭一定要有新的東西,豬肚是內里要很豐富,豹尾是結尾一定要有力。您的小說就常常有一個很有力的結尾。您是在小說寫作之前就知道結尾嗎? 

      陳:個別時候知道,大部分時候不知道;蛘呤菍幵覆恢,寫到跟前再說。其實這是特別專業的一個問題。如果不把寫作說得過于高深莫測的話,它也是一門技術,和油漆匠粉刷工差不多。工藝要求我們怎么樣就怎么樣,比如,某處需要三個細節你就不能只有兩個,你得想辦法再弄一個;再比如,某個段落需要三千字,你就得寫夠三千字。一個結尾該怎么樣,你也許并不知道,但是,你比較容易知道什么是不對的——要么太重了、要么太輕了、要么太早了、要么就是狗尾續貂,等等。比如,《北京和尚》如果從斷指那個地方結束的話,它就顯得太急促,也有點太刻意。整個故事還需要再往前走走,怎么走呢?讓兩個人再回一次老家,因為奶奶在那兒。麻臉觀音是奶奶送給和尚的,F在,奶奶死了,這對有了裂隙的夫妻趕回去奔喪,并且要帶上麻臉觀音。也許奶奶存在的作用就是讓她死,然后讓這對小夫妻有理由一同坐火車趕回去。這是情節的延續,更是意韻的延續。在一個貌似無關緊要的地方結束,大概小說家們都喜歡這樣。

      X:《陳萬水名單》我也看了。在這個小說里,人死了,被稱作“絲斷了”。一開始我很納悶這個“絲”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了兩頁之后我發現,“絲”就是一個人的生命氣息,就是一口氣。我估計你寫這篇小說應該是相當費力的,因為既要栩栩如生又不失真,這是很有難度的,您當時是怎么考慮寫這個小說的? 

      陳:我從小就聽這樣的故事,人死了即“絲斷了”,這個說法不知起源于什么時候,肯定比三年大饑荒要早。我們那兒每隔幾十年就會有一次饑荒,民國十八年就有過一次大饑荒。所以“絲斷了”的說法不可考,不知是哪一次饑荒留下的,但一定和某一次饑荒有關。人不是一下子餓死的,先餓得只剩一根絲,那一口氣,在,又像沒在,然后在某個瞬間簡簡單單就沒了,就像絲斷了一樣。是絲斷了,而不是死了。人們不愿說死,故作輕松地說,絲斷了。成批成批地死人,天天死人,時時死人,門里門外都是死人,卻偏偏不說“死”這個字,而是故作沒事地說“絲斷了”、“沒絲了”,這里面的深微用心,村民們自己并不知道,我的感受卻大不相同,我覺得那是一本書,僅僅一個“絲”字就是一本書。我一直試圖把它寫出來,結果沒有寫成一本書,只是寫了一個中篇小說。

      X: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爬行。

      陳:是呀,“爬行”二字,也夠寫一本書的。勉強活著的人,沒法走路,只能爬行,還不能爬遠。爬出院門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有趣的是,寫這個小說的時候,我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在爬行,整個地面都是玻璃,爬起來很輕松,幾乎用不著費力,給一個意念身體就輕輕蕩出去了,想停馬上就能停下來。奇怪的是,完全沒有站起來走路的愿望,似乎爬行就夠了,能夠輕松爬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我把這個夢原封不動地寫進了小說。我也因此明白了這個小說在寫什么。我可以把它明確地說出來:我寫的不是饑餓本身,而是饑餓對活下來的人到底有沒有一點改變。后來生活變好了,能吃飽肚子了,人們把那個時代忘了,親爸親媽餓死了,如今說起來毫無感覺,甚至嘻嘻哈哈。但我總覺得某些人是無法遺忘的。我沒有找到這樣一個原型,于是虛構了這樣一個老人,她當時幸存下來,又恰好長壽,活到九十多歲,她覺得自己還欠這個村子一個“死”,村里的人一直以為她用不正當的、丑惡的方式活了下來,她也是突然才意識到,自己欠人家一個死。她說,我要把這個債還了。一個九十多歲的人,把自己餓死了。人們很容易就能辨認出,她是餓死的。因為,她的屁眼是垂下來的。當年餓死的人,都是如此,屁眼脫落。

      X:那您在這樣描述的時候是怎么考慮的?包括母女二人臉貼臉的細節,他們爬行的過程中,旁邊的人頭耷拉下來的描寫……

      陳:人垂死之際相互貼臉這個細節,是我打聽來的。

      X:我還看過您的作品《憂傷》,它跟平常的小說不太一樣,一開始以為是散文,看著看著發現是小說。什么契機讓您創作出了《憂傷》? 

      陳:《憂傷》沒寫好,《憂傷》是不成功的一個作品。當初寫的時候我沒想把它寫成散文,也沒想寫成小說,我計劃要寫一個有強大敘事能力的作品,很有可能是四不像的小說。讓它能夠最大程度地切入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X:您認為哪兒不成功? 

      陳:因為一個刊物約稿約得緊,急著要,后半部分功夫沒下夠,沒有把前面營造出來的那種強硬的感覺延續下去。表面看來,它是一個愛情故事,但我計劃觸及更哲學更復雜的東西。我意識中有一個大命題。但是,我的野心沒有延續下來,后半部分回到常態上去了;蛘哂锌赡苁俏易约旱哪芰Σ粔蛄。比如,我把前面一萬字的感覺再延續到三、兩萬字,整個三、四萬字都是那種感覺,無所謂它像不像小說。其實我當時想做一個實驗,我想試驗一下語言的能力到底有多大,語言的邊界有多遠。

      X:您的創作題材很寬,篇幅有大有小。對很多導演來說,他只能拍一種題材,像賈樟柯可能就拍“鄉村三部曲”,還有李安就只拍“父親三部曲”。很多題材都能駕馭不是一般作家能干的,您是怎么樣突破這種界限的?

      陳:我的小說寫了鄉村、城市,寫了農民、知識分子,看上去面很寬,其實我自己知道,單一性也很明顯。無論寫什么都是寫人,寫人性,這一點始終沒變。我的長篇小說《一人一個天堂》寫的是麻風病,我另外一個小說《墮落詩》寫房地產。我覺得一個作家只要熟悉一個題材的細節,他就可以寫,就不成問題。

      X:細節從哪里來呢?是靠平時積累,還是靠想象力?

      陳:細節可以從生活中來,也可以臨時創造!兑蝗艘粋天堂》寫麻風病,我對麻風病也做過細致研究,基本上都算是麻風病專家了,甚至可以和一個麻風病大夫對話的。但是,又有很多細節是在寫作過程中臨時創造的。

      X:是不是可以說,您的小說跟電影創作一樣,重在挖掘和展現人性?創作了這么多小說,你覺得最能打動讀者的是哪些地方呢?

      陳:近來我有個突出體會,不堅定和沒有是一樣的,不堅定等于沒有。我的一些作品有缺陷,完成的不好,主要是因為不堅定。想到了,有意圖,但是,不堅定。不堅定,就瞻前顧后,就下不夠功夫,就淺嘗輒止。除了堅定,就是耐心。對一個作家來說,最重要的才華是耐心,帕慕克說,“魔鬼般”的耐心。

      X:我們平時說的人性善惡是很抽象的,您能不能具體談談人性是指哪一方面,或者說,某一個作品中哪些事是特別表達人性方面的?

      陳:大部分時候我們對人性的議論還是俗淺的。從文藝復興開始,全世界的作家、電影導演、編劇,其實有了一個共同的主題,那就是人性,這已經算不上稀奇了。我覺得更重要的,決定成敗高低的,可能還是對人的愛,對人的理解。愛人物,理解人物,也有堅定或不堅定的問題,換句話說,你愛的夠不夠?你是真愛還是假愛?我看塔可夫斯基的電影、看小津安二郎的電影,我覺得他們對人物的愛溢于言表。愛是他們的宗教。我們說我們愛自己的人物,但是,和西方一些大家相比,我們愛的程度還是不夠。像塔可夫斯基、伯格曼、小津安二郎,包括伊朗的阿巴斯這些作者,他們對自己人物的那種愛,可能是我們的幾倍。雖然我們再三強調有多么愛我們的人物,其實我們還是有點冷冰冰,人物在我們作品中的地位仍然是不夠的,我覺得這可能是問題所在。你看塔可夫斯基的《鄉愁》、《伊萬的童年》、《潛行者》這些電影,作者對人物的愛,會直接從每一個鏡頭語言里流淌出來,成為整個影片的光輝,不用看完,你就知道他在表達什么。

      X:這是不是也是一個偉大作品跟普通作品的差別?

      陳:對,偉大作品和普通作品的差別,其實不大。偉大作品,有偉大的愛和理解。普通作品里只有普通的愛和理解。多一點愛、多一點理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愛和理解可能不只是態度,更是能力,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X:您今天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陳:這也是我最近的一些想法——再說剛才提到的那幾個導演,他們的片子里總有一種光輝在,陽光似的禁不住往出流,想來想去我才發現,那是因為他們比其他人都更愛自己的人物,那些光輝就是愛和理解,不是別的。

      X:您覺得寫劇本跟寫小說的差別大嗎? 

      陳:差別還是大的,小說是寫給一個讀者的。電影是寫給劇場的?葱≌f的是一個人?措娪暗氖菐装偃。區別主要在這兒。

      X:主題、敘述方式有差別嗎?

      陳:還是有的。電影是大眾藝術,即使是最文藝的那些電影,也是大眾藝術,電影敘事的主要特點,就體現在“大眾”兩個字里。小說是一個人看的,所以,它天生是小眾藝術。小說要能夠滿足一個人閱讀時的種種需要。

      X:您寫了這么多部作品,您有過這種困境嗎?比如,以后您可能會越寫越一般、越寫越跟不上時代。 

      陳:我不擔心自己會落后于時代,我更擔心自己會搖擺,會失去堅定性,不能堅定不移地不計后果地做自己認定的事情。

      X:您作品的時代感很強,對當下的政治、經濟都有發言。 

      陳:我想寫出對這個時代的真實感受,因為我生活在這個時代。我老家說人懶,會說:油瓶倒了都不扶。我想,一個作家更不能懶,懶到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程度。我不想簡簡單單寫點風俗化的東西,寫點做作的抒情故事。

      X:我想起法國《電影手冊》對賈樟柯有一個評論,認為賈樟柯是一個有野心的導演,從他的故鄉三部曲《小武》、《站臺》、《任逍遙》可以看出這個野心,您覺得優秀作家是不是都有一個共性,有野心、有耐心?

      陳:家里做個飯可以沒野心,但是要搞一個作品出來一定是有野心的,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沒野心是寫出來的,羅丹沒野心做不出《思想者》那樣的雕塑,魯迅沒野心寫不出《阿Q正傳》。我覺得藝術家很難沒有野心,沒野心的話你可能會選擇睡大覺去。野心就是你的力量,甚至是你的思維方式、你的視角。光有野心還不夠,有多大野心,就要有多大耐心。野心大,耐心小,常見的情況是這樣。

      就說電影吧,《教父》、《辛德勒名單》、《發條橙》、《下午五點》、《博擊俱樂部》、《潛行者》、《小鞋子》、《白汽球》,這些電影都是有野心的,野心不光和大和國家和命運有關,野心也常常和小和家常有關。

      X:是不是仍然是堅定性的問題? 

      陳:對,當你堅定不移地去做一件小事情時,你就是有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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