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 id="uuuuu"></li>
    <li id="uuuuu"><tt id="uuuuu"></tt></li>
  • <li id="uuuuu"></li>
  • <li id="uuuuu"></li>
  • 中國作家網>> 訪談 >> 資訊 >> 正文

    談魯迅,不要“看到一點就寫”

    ———訪魯迅研究專家、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特聘教授王錫榮

    http://www.jchcpp.cn 2016年05月03日10:10 來源:文匯報 朱自奮

      2016年是魯迅誕辰一百三十五周年暨逝世八十周年。自年初起,各地與魯迅紀念有關的活動就陸續開展,較有影響的就有中國美術館、北京魯迅博物館的“只研朱墨作春山———紀念魯迅逝世八十周年美術展”、話劇《大先生》的首演、“茂林嘉卉———上海魯迅紀念館藏版畫精品展”、復旦大學舉行的“拿來主義與文化主體性:從魯迅傳統看中國與世界”高峰論壇等,預計各類紀念活動將在9、10月份達到高潮。從學院派專家們對魯迅著作的研讀,到藝術領域對魯迅多方面藝術成就以及魯迅精神的致敬,魯迅展現著他超越時代的精神感召力和生命力。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魯迅依然是一個隆重而深刻的話題。那么,今天我們紀念魯迅,究竟有何意義? 魯迅的哪一部分是當下的我們最值得學習的? 該以怎樣的態度去思考魯迅精神傳統? 帶著這些疑問,記者日前采訪了上海魯迅紀念館原館長、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特聘教授王錫榮。

      走上虹口體育場體育局所在的二層樓,王錫榮推開一間門口沒有掛任何標識的辦公室。一進去,里面別有洞天,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資料文件叢中忙碌著,陳列柜展示著好幾尊魯迅塑像,四面墻上掛滿了魯迅一家三代的各種合影、魯迅畫像等。那里是魯迅孫子周令飛主持的魯迅文化基金會上海辦事處的辦公室。王錫榮在這個基金會擔任高級顧問。王錫榮自1976年從上鋼五廠借調到復旦大學的魯迅著作注釋組,開始與魯迅結下不解之緣,到前年從上海魯迅紀念館館長職務上退休,現在在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從事魯迅相關課題研究,距今正好整整四十年!拔乙簧詈玫哪耆A都用在魯迅研究上面了,”王錫榮說,“能從事這份工作,把興趣與事業結合起來,是幸福的人生。我覺得非常值得!蓖蹂a榮不愿多談自己的生平,連說“太平淡了”,但提到他熱愛的魯迅研究事業,談到他手頭正在從事的學術課題,他卻打開了話匣子,對各種文獻資料、現狀潮流,如數家珍。

      讀書:一代代讀者閱讀魯迅,從魯迅著作、生平中得到與自 己及所處時代直接相關、相呼應的收獲與啟發。您認為,在二十一世紀的當下,我們應如何看待魯迅?

      王錫榮:進入二十一世紀,包括“全球化”、“世界文學”等概念的理論已成為學術研究的普遍背景。在這個大背景下,回過來看魯迅,當然,我們會說,魯迅也有他的局限性,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沒有電腦、互聯網,所以魯迅有其知識、見解上的局限性并不奇怪。但反過來,正如普列漢諾夫所說的,一個人的歷史地位由其所生活的時代來決定。魯迅也不例外。今天我們看到魯迅的某些局限與不足,應該抱著同情之理解的態度,不用大驚小怪,更應看到魯迅對那個時代所具有的巨大的精神感召力。實際上,魯迅對我們當下的深刻意義,還值得我們不斷咀嚼。

      現在魯迅研究界存在著一些問題。其中比較明顯的一點,是普遍存在的浮躁的學術風氣。不少研究者可能具有更新的理論視野與個人觀點,但往往對過往的文化積淀、歷史背景未好好消化理解,為了把魯迅研究與時代相結合,試著走捷徑,急于以新觀念來對過往的文化積淀加以消解。我們可以對魯迅作品與魯迅思想精神加以吸收,批評,也可以揚棄,但必須要在吃透歷史、充分了解文化積淀的基礎上再來下評判,才有發言權。有些在網上很活躍的人,不屑于或懶得去下死功夫,就像魯迅批評過的:“看到一點就寫”,對一些偶然看到的東西就以為是新發現,就大驚小怪起來,其實是人家早就談論過好多次、分析得很透的東西。

      比如,1932年“一·二八”戰爭期間,魯迅日記有幾天連續寫著“失記”,有人在網上說,這幾天的“失記”包藏著一個大秘密。實際上,1970年代初,香港有一個胡菊人,就寫了一系列文章來探討這個問題。胡菊人認為這一星期魯迅“失記”,是因為魯迅有不可告人之事,他在日本人的庇護下不知作了什么事云云。當時香港有位作家叫張向天,也在香港《文匯報》上寫了一系列文章進行詳細分析和批評。張向天分析,從背景上看,魯迅沒有這可能性,從日記文本上來看,魯迅沒這個必要性。從過程分析上沒有任何證據可證明魯迅作了什么不可告人事。應該說這件事,從張向天寫了這系列文章后,事情已經比較清楚了,胡菊人也沒有作任何反駁。后來,大陸陳漱瑜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也對此事作了回顧與介紹。我在2002年《魯迅生平疑案》中也專門對此事作了考察并加強了論證,我的基本觀點是,如果魯迅要隱藏些什么,他干嘛要寫“失記”? 他隨便編一點內容不會嗎? 光從這一點來作“黑暗推理”,是很可笑的。其實,他們還沒有發現,魯迅還有一天根本就沒有記。2月1日到5日是“失記”,而1月31日的日記根本沒有。如果他們發現這一點,豈不要更加大驚小怪了?其實,就是漏記而已。原因呢?當時魯迅挈婦將雛匆忙離開家,拿了些衣服就跑路避難,根本沒法去拿筆墨之類物品。而在避難中,窗戶用棉被蒙起來,不敢開燈,因此沒有記日記。后來到了安全地帶,再來補記,也是記在別的紙上,回家后再抄到日記本上。魯迅多次外出避難,為什么日記還是這么干凈整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七天他確實沒有記,這正好說明魯迅沒有造假。推斷魯迅這七天“有不可告人之事”,這事本身夠荒唐。日本早前有一個叫南云智的人,也曾寫書專門談魯迅日記,提出了和胡菊人相似的觀點。到了現在,居然在一些人那里又“新發現”這個陳谷子爛芝麻了。實在讓人無奈。

      類似的情形太多了。有人說魯迅托庇于日本人,所以從來不罵日本侵略。其實,我統計了魯迅抨擊日本侵略的相關文章,達到九十五篇! 還有不少公開的抗日聲明、宣言,有些人居然都不看而敢那么說。再比如,魯迅在上海住的地方是否租界的問題,竟也有人爭論。實際上,魯迅在上海一共生活九年多,住在景云里三年,北川公寓三年,大陸新村三年多,這三個住處,都不是租界,而是“越界筑路”,俗稱“半租界”,所以魯迅把自己的書齋叫作“且介亭”。這都是陳年百代的老生常談了,可是,有一些知名大專家,至今還在說魯迅住在租界里之類的話。還有一些知名專家,說“魯迅在上海買這么好的大房子”云云,其實魯迅從來沒在上海買過房子,都是租或“頂”的。這對學術界來說本來已經是“常識”,卻也成了需要一再“辨正”的問題。對一些原始文獻不去細讀,對先行研究成果不去探究,僅憑一點感覺就寫,這種浮躁的學風,現在有一點蔓延的趨勢。

      另一個主要的問題是,當前有一些嚴肅的研究者,對魯迅也有深入的了解和理解,但有時候卻會照搬魯迅那個時代的環境、條件,拿到今天來對號入座。比如有人說到魯迅的現實意義時,拿魯迅面對國民黨的方式來做文章,認為現在仍然很合適等等。這是忘記了時代條件的變化。當時的政黨、團體、社會情狀,與現在社會完全不是一回事,怎么能簡單化地套用?還有些人本身很尊重魯迅,但有意無意地把魯迅的價值弄成了“好玩”,或許目的本來是為了引起當代讀者對魯迅的興趣,但這樣的做法是有害的。魯迅的實際生活一點也不“好玩”,1936年魯迅說過,他身邊的青年已經有三十多個失蹤了,當時“左聯”有材料統計的。環境很殘酷、很險惡。讓魯迅只剩下了“好玩”,這樣的理解消解了魯迅的深刻性。

      讀書:您如何看待魯迅?

      王錫榮:我認為,魯迅當然是二十世紀中國最有代表性的作家,是中華民族精神的象征,這個是歷史的定評,不可動搖的。這在國際上也是公認的,顛覆這點是荒唐的,也是可悲的。魯迅當然是獨立特行的人物。他肯定也有性格弱點、思想局限。但我們沒必要專門研究魯迅的缺陷———那不是我們對偉大歷史文化人物所應當下功夫之處,看到魯迅的不足也沒必要像發現新大陸。我們應更關注魯迅精神思想中閃光的東西,對人類有意義的地方。為什么俄國人從不否認托爾斯泰? 為什么英國人不罵莎士比亞? 一個民族需要從歷史中汲取精神養分,更好地發展民族文化,F在風氣浮躁,有人喜歡從反面來看魯迅,找缺點,任意解讀為己所用,以為是獨到發現。這種心理是不健康的,殊不知,“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戰士”。也有些人是借魯迅來說自己的話。我們可以借鑒魯迅,得到啟發,但不能曲解和任意發揮。最基本一個原則,必須從魯迅基本文本、史實出發,不能去想象、編造,更不能強加于魯迅,把不是魯迅的說成是魯迅的。

      讀書:您常常提到,我們不光要從文本研究魯迅,走近魯迅,也要關注魯迅在影視、話劇等藝術領域的當代解讀。最近,話劇《大先生》 在京演出,獲得很高的評價和關注,劇本得過老舍文學獎優秀戲劇劇本獎。您對這部話劇有何評價?

      王錫榮:我看了話劇《大先生》的首演,確實有不少好評。有很多可以引起我們思考之處,在話劇的表現形式上也有所創新。但我認為存在著一些問題:第一,該劇完全是借魯迅的名義澆自己的塊壘?梢哉f,劇中我們更多看到的不是魯迅,而是劇本作者李靜。大段大段的臺詞與魯迅無關,僅在幾個地方引用幾句魯迅文句,也不是貼肉的話;第二,讓我吃驚的是,該劇甚至還讓魯迅向周作人道歉,這簡直……創作者搞了一個小技巧,字幕只打英文。臺詞里并沒有“道歉”一語,而英語的字幕上卻出現了“apologize”,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忽略。魯迅要向周作人道什么歉呢? 是在應和坊間流傳的謠言嗎? 話劇還否定了魯迅參加左翼活動的意義,這更離譜;第三,情節設計上、基本技術方面也存在一些低級錯誤。比如劇名《大先生》,可是劇中并沒有人稱呼魯迅“大先生”,全是稱“魯迅先生”,劇名落了空。網上有一位外國人發問:為什么魯迅研究界對此劇“集體沉默”?依我看,這也是當前思想文化轉型期的一個現象。魯迅研究界并不是沒有見解,更可能是沒有合適的條件說,或者嚴肅的學者不想輕率發表意見吧。其實又何妨眾聲喧嘩、各抒己見,不過不要以為除了叫好再沒別的了。

      讀書:您現在在上海交通大學主持國家重大科研項目“《魯迅手稿全集》文獻整理與研究”,有什么新進展、新發現嗎?

      王錫榮:我和項目組近年來在手稿學上下了不少功夫。最初我是抱著開展文獻整理、更細致了解魯迅手稿狀況,以及重編《魯迅手稿全集》等初衷來研究魯迅手稿的。但當我們聯系了國內外學者,真正開展起魯迅手稿研究之后,發現魯迅手稿研究的意義遠不止這些。手稿不僅顯示出魯迅的創作過程、意義提煉過程,還顯示出魯迅文化生涯中思維方式、生活狀態、身體健康等的變化。此外,我們發現,以前人們對“手稿”這個概念的理解太局限了,僅僅理解為創作文稿,其實手稿學是國際上一門新興學科,蘊含在一個更大的學術框架———“文本發生學”(或“文本生成學”)之下,還與?睂W、版本學等等緊密相連。文本發生前的準備、構思、閱讀、文筆歷練;文本從初次產生到成為印刷品、書刊,再到作家或編輯的反復修改,甚至包括電腦寫作產生的痕跡等,都將成為研究對象。從理論框架、文本發生,到寫作與計算機的關聯等一系列跨學科的研究正在快速發展中。而在中國,“手稿學”剛剛被提出來,我們可做的事情很多,在淺層目標上,可對作家手稿開展意義分析,比如朱正先生對魯迅手稿的研究《管窺》《跟著魯迅學改文章》等研究成果已引起學界關注。目前上海交大剛剛建立的“中國作家手稿研究中心”,在國內屬于首家手稿學專門研究機構,有很多有價值的發現。我們的目標是建立中國的手稿學理論框架,同時重新編一部最新的、最全的《魯迅手稿大全》,除收入以前的創作、書信、日記,還要收錄魯迅翻譯手稿、古籍石刻整理抄本,甚至他早年在南京水師學堂、仙臺醫專求學時的課堂筆記等,只要是魯迅手寫下來的文本,都將被收入,將有更大的研究價值。

    網友評論

    留言板 電話:010-65389115 關閉

    專 題

    網上學術論壇

    網上期刊社

    博 客

    網絡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