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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規劃與逐夢:上海的理想在前方

    http://www.jchcpp.cn 2016年03月01日10:19 來源:解放日報

      上海文化實力人物談文化軟實力

      規劃與逐夢:上海的理想在前方

      ◆玻璃櫥窗后面的陳丹燕   ◆玻璃櫥窗后面的陳丹燕

      問/徐芳 答/陳丹燕

      編者按:如果要搜索作家陳丹燕的“關鍵詞”,除了“中國作家第一背包客”、“非虛構”之類,“上海寫作”、“外灘”、“城市書寫”等皆為標志。她曾參與上海城市規劃編制的討論,也曾多次做過關于上海城市變遷的講座。她認為,“上海是個有規劃的城市,在規劃編制中展示了更大的雄心!蔽覀兊脑L談由此破題。

      城市總體規劃是文化,而非實用的圖紙

      問:2015年12月,時隔37年后,中央城市工作會議召開!渡虾J谐鞘锌傮w規劃(2015-2040)綱要》概要又于近日發表,規劃描繪了上海的未來愿景:追求卓越的全球城市。您是愛上海寫上海的上海知名作家,對城市發展的感應,也就是歷史感、文化感的表達很敏銳,上海很老很滄桑,這并不表示它的發展會停止吧?

      答:當城市總體規劃從地理的功能性工作脫穎而出,成為對一座城市前途的眺望,它就開始具有文化上的特殊意義——它變成了一種與城市歷史相銜接的,可操作完成的,對城市面貌的塑造。這樣一想,規劃變得意味深長起來。規劃師們總是說,規劃的初衷只是城市發展的功能性工作,也許他們是害怕這種意味深長展現出來的多解。但無論如何,城市總體規劃越來越是一項文化性的工作,而非一張實用的圖紙。

      上海曾有五次城市總體規劃,現在正在做第六次,這一次是規劃2016至2040年的城市前景。它的第一次總體規劃是1946年,我還未出生,第六次規劃的2040年,那時我已經很老了。將一個人的生命放在這座城市的規劃時間里,一個人漫長的成長與生活,剎那間就變得短暫。如此看來,那些四年或者八年就會卸任的市長,好像漫長接力賽跑道上的賽跑者,他們本身健壯與否,是否合適帶著城市賽跑,以及他們風格各異的粗重呼吸聲,都因此被永遠記得,并被比較。世界大戰結束,巴黎做了大巴黎計劃,倫敦做了大倫敦計劃,還有狂歡后的紐約以及莫斯科。世界各國都在眺望這些大都市的未來,上海更是如此。

      這是頒發給上海一張嶄新的身份證

      問:城市應該有自己的發展規律嗎?該如何把脈治病開藥方,引導城市更健康成長,且進一步指出發展方向?建設中又該怎樣留住特有的地域環境、文化特色、建筑風格等“基因”?能否對熱詞“城市理想”做出您的詮釋?

      答:1946年的都市計劃有個文字優美、情懷青春的總論。這個總論既能接受階層與貧富帶來的差異,也不放棄謀求和平共處的城市理想,并為此做出人口、住房、交通、生活以及娛樂的各種規劃。即使隔了七十年的滄桑巨變,今天看來,這個理想仍是上海規劃中重要的。

      在規劃里,上海想要對照的是世界重要的航運目的地與自己的差異,諸如自己的城市增長方式與倫敦的差異,自己的人均綠地面積與柏林的差異,自己的黃浦江與巴黎的塞納河相比,建立大橋的必要性。面對戰后世界大城市的工業化趨勢,它預測到城市人口會有很快的增長,尤其是當時的中國是個年輕化的國家,有旺盛的生命力,所以它對人口與城市擴張的前景,是與紐約對照的。

      我想,它做如此對比,并不只是因為它在1946年時,人口是世界第四大城。還因為它是一個航海時代東亞最重要的港口城市,歐洲和美洲都是與它聯系密切的生意伙伴。在地理位置上,它需要這樣的對照。當然,在精神上,它通過這樣的比較獲得了歸屬感。那時整座城市都不知道,當幾年后人們把地圖轉了九十度再打量這座城市時,將河岸線變成地圖上的一橫,延安路便成為地圖上的一豎。當地圖上出現這樣一個“丁”,這座城市會出現另一種可能性,會顯現出它的另一個傳統,獲得另一種歸屬感。

      這部城市規劃在1950年由市長陳毅簽發內部印行。此時,都市計劃還完好保留在上海規劃設計院的閱覽室里,被幾代城市規劃設計者借閱,被幾次上海城市總體規劃制作時借鑒和繼承,直至圖紙都被翻爛。所以參加制定過此后幾次城市規劃的規劃院長和規劃局長們都說,其實不能說都市計劃未被實施,此后幾次城市總規劃中一直有它的身影和它的精神。其實它一直是一個活著的規劃。這是何等強健的生命力。

      到2014年,它被公開出版,我這時才有機會讀到這個城市總體規劃。有一些句子震驚了我。一是對上海人口的預測。規劃中說道,按照大戰后世界工業化的趨勢,人口會向大城市聚集,再加上中國戰后人口的年輕化,生育力旺盛,規劃預計1946年以后的五十年,上海人口將達到1500萬。實際上,在1996年,上海人口達到了1470萬。對城市人口的預測一直在規劃中繼續,在1948年時,規劃中在提到內戰造成上海難民大量增加的同時,也預測到2000年后,上海人口也可能會達到2100萬之巨。

      二是越界規劃了當時屬于江蘇的松江縣、上?h和嘉定縣。上海舊城區保留下來,上海城區多余人口將疏散到衛星城鎮的松江縣,上?h與嘉定縣。雖然都市計劃未曾實施,但1959年這三個縣就已劃歸上海市管轄,給上海的發展留出了足夠的面積。

      三是對浦東與現在完全不同的定義。當時的規劃理想化地認為,浦東是離上海市區最近的鄉野,可以保留它的鄉村風格。一是成為人均綠地奇缺的上海市區最大的綠地,提高城市的居住品質,給市民方便親近土地留下空間。并且就近供應城市農副產品,節約運輸成本。但1992年的浦東開發與當時規劃不同,浦東成為城市新的金融中心,固然是有它互聯網時代的需要,也有在黃浦江對岸新金融區再次崛起的城市理想,一句“浦東是浦西的兒子”,點明了這個城市內在傳承關系。

      第一個在上海得到執行的城市總體規劃,是1953年前蘇聯專家穆欣主持的規劃。這個城市總體規劃按照莫斯科城市規劃的模樣,以外灘起始,虹橋機場為止的延安路為城市中軸線,以先生產,再生活為宗旨,建立一個生產型城市。在中軸線兩邊,建立了人民公園和人民廣場作為中心廣場,建造了不同于舊建筑面貌的中蘇友好大廈作為中央會場,改造了猶太富商的豪宅成為少年宮,改造了舊娛樂場所作為工人文化宮,甚至在西郊修建了優美的園林作為領導人下榻的國賓館。這是一個將上海改造成大型內陸工業城市的計劃,頒發給上海一張嶄新的身份證。

      看上去這個內陸化城市的目標似乎與上海本性背道而馳,但其實它并不是完全的異想天開,它倚重的是舊日上,F代工業的傳統。從在上海誕生的江南制造局開始,到民族資本家們的強國夢想,上海始終還有一個以民族工業振興中華的夢想。這個夢想一直在上海孕育發展,從未消退過。這個振興民族工業化的理想,不光是前蘇聯專家帶來的蘇聯社會主義理想,也是上海自己的傳統,可謂中國近代史上源遠流長的一脈。

      所以,上海在六七十年代迎來了它的另一種發展,它成為中國工業最發達的優質工業品出產地。布是最漂亮結實的,鋼是最純粹并優質的,手表是最精準美觀的,縫紉機是最好用的,塑料制品是最新穎耐用的,甚至奶糖和餅干也是口味最好的,因為它們有著誘人的奶味。上海工業品風行全國,因此引領了全國的時尚。

      工人階級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上海,是城市中最自豪的人群。在上海興建的工人新村,多由三四十年代留學歐美的同濟大學建筑師們精心設計,他們以曲徑通幽式的建筑群悄悄抗拒著中軸線兩邊對稱的蘇式景觀,這使得工人新村洋溢著一種別樣的洋氣。在西郊,一些被沒收的花園洋房成為工人療養院,作為獎勵,優秀的工人代表可以去那里享受四十年代上海富裕階層的生活環境,在他們留下的柚木大菜臺上,用工人療養院的洋鐵碗碟吃飯,并得到一次全面體檢。因此上海的工人階級在生活細節上,比其他城市的工人階級更具有生活質量上的優越感。

      是的,此時也建立了符號強烈的工人文化。在中國電影的發源地,紡織工人出演了電影里的主角。工人作家們在電臺里朗讀自己寫的小說和詩歌。在1950年10月國慶節改造一新的上海市工人文化宮,建立起實力強大的工人劇團。碼頭工人的勞動號子被音樂家改變成真正的樂曲,由音樂學院的師生在上海音樂節上演出,并最終成為聯合國的人類非物質遺產。后來,大學關門,城市青年的職業選擇變狹窄,工人成為最優秀的青年向往的職業。來到七十年代,“師傅”代替了“先生”,也代替了“同志”,成為社會交往中的尊稱。當上海規劃的地圖上形成一個丁字型,工人階級在這座城市里,迎來了自己的黃金歲月。

      直到1986年第四次總體規劃,上海從重重封閉中掙脫出來,再次逐步轉回到面向海洋與世界。這樣的轉變似乎證明上海走了彎路,但從城市文化的角度,這樣卻有力地增加了城市面貌的豐富性,作為手工業城市的趣味及夢想,撿拾了在通?诎冻鞘袧u漸培養起來的民族復興夢想,工人階級承接著的夢想和自豪,其實不光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一座敞開上衣露出肌肉的上海工人形象的雕塑取代了從前埃及方尖碑式樣的華爾紀念碑,豎立在外灘最重要的位置。也許這些城市符號是意識形態化的,但在上海,它們并非只是抽象,也是血肉鮮活的傳承,也符合城市自己的記憶。這種既沖突又有交織的傳統,使上海的歷史不再只是通商口岸城市的飛流直下,而擁有了一些柳暗花明的深幽。這恰恰是成為大都市必須具備的文化豐富性。

      城市生成的歷史總有它奇妙的契合點,雖然第一艘英國商船只是偶爾來到十六鋪王家碼頭,德國人城市規劃教授鮑力克只是因為德國護照的關系滯留在上海,前蘇聯工程師穆欣也只是因為某些緣故才得以主導上海城市總體規劃的制定與實施。

      千回百轉追夢,讓上海更有詩意

      問:能否描繪一下屬于上海的城市“氣質”,如果有“氣質”這一說法的話?

      答:上世紀九十年代,上海1946年時的記憶隨著全世界工業化的完成再次蘇醒,它拼命想趕上四十年代那些曾經是它夢想的城市,它本來就粗魯而強悍的物質追求,由于再次蘇醒而更加急切,它生怕落下了。它一路朝著世界大都市的目標飛奔,摩天樓高了還要更高,商業中心大了還要更大,中心城區那些老公寓和老洋房的價錢超過圣彼得堡,還要超過巴黎和紐約,更要逼平倫敦。舉辦世界博覽會,上海以超大客流刷新了一百年來世界博覽會的記錄。它的新城市規劃與之比較的仍舊是巴黎、紐約、倫敦,到2015年的第六次城市總體規劃草稿里,它誓言要在2040年成為名副其實的國際大都市,不光是人口數量意義上的大都市,更是創新能力與金融重要性上的,甚至是國際旅客輸出和輸入數量上的。千回百轉,它的理想總在前方。

      有趣的事發生了,我是在非常上;囊靶牟某鞘袣夥罩,開始理解七八十年代曾彌漫在上海舊街區的惆悵。原來它始終都是一種與興致勃勃、光鮮閃亮、奮勇爭先的風尚相伴相行的城市氣質。當一種城市傳統開始活躍,另一種城市傳統漸漸沉入歷史,惆悵就在原先熱鬧光鮮的地方彌漫開來,襯托著另一種野心勃勃。但這是種仍舊帶有活力與向往的感情,好像一種失戀后的憂傷,而不是對死亡的追悼。我原來只以為它是一種在工業化城市的改造中對海港與遼闊的國際視野的追憶,但其實,它是一種對城市傳統的懷想。它是一種對豐富性的多情。

      如今它飄蕩在舊廠區,陳舊的工人文化宮,以及在高端物業和翻修一新的洋房花園前黯然失色的公共院落中,猶如它曾經蕩漾在那些歷史街區和舊洋房的花園陰影之中一樣。當上鋼三廠被改造成紅坊,高大的廠房內充滿咖啡香氣和年輕設計師裝束時髦的身影,當餐館開始以社會主義時代的大工廠食堂作為號召,餐具也用當年的洋鐵白瓷碗,菜單也用粉筆寫在黑板上,這時我才理解上海并不只為商業城市傳統的凋落而惆悵,它也會為自己中軸線的被拋棄而惆悵。這原來是個懷舊的城市,它因為此起彼伏地沉入歷史,又浮出歷史的表面,成為這座城市動力的文化而惆悵。上海因此有了一些詩意。

      問:您作為作家,既虛構又非虛構地長期關注與描寫著上海這座城,您是否認為上海在精神上擁有屬于自己的強烈個性以及內在沖突?滄桑嗎?美麗嗎?既年輕又古老嗎?

      答:我曾去一家位于商廈地下層的咖啡館,旁聽一個小型讀書會。

      如今的上海,在周末各種咖啡館里都有年輕人自己組織的各種讀書會,或者詩歌朗讀會,或者小型的電影分享會,以及小型畫展的開幕演講,從貝爾格萊德的現代藝術活動,到白沙瓦的細密畫學校的復興,內容廣泛。這樣的活動大都由打扮文藝卻不輕浮的年輕人組織和參與,大多清新可喜。

      地下層的咖啡館靜止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油炸食物的氣味,在那里我見到一個穿白毛衣的青年,還見到一個頭發亂蓬蓬的高大青年。人們散坐在這個樸實無華的咖啡館里,在其他客人的尋常談話聲中,專心致志地判斷著一個大學生對凱恩斯主義的分析。

      有一種惆悵之中,“此身甘于眾人違”的倔強在墻角的幾張小圓桌之間蕩漾。這種氣氛我曾經非常熟悉。它讓我想起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最后幾年,陰沉的冬天下午,衡山路福廬幽暗角落里的木頭高腳椅和褐色的吧臺。想起八十年代末期上海有名的爵士歌手田果安,想起他吐字非常美國南方化的歌聲。那正是上海最迷茫破碎的時候,歷史被背棄,城市陳舊不堪,工業步入蕭條,不安的年輕人在夜校努力學習兩種語言:廣東話與英語,餐館里到處寫著生猛海鮮的招牌,領事館簽證處門口有人以代為通宵排隊為新職業。

      年輕人起身走了出去,他是個瘦弱的書生,缺乏體育鍛煉,久坐,所以他單薄的背脊有些僵直,一路向外走,他一邊不由自主地活動著他的腰。他穿著散漫,將毛衣掖在長褲的皮帶里的樣子,很像總穿許多過冬衣服的少先隊大隊長。但他有種將自己投入到一種社會理想中的強大的專注,和一種身處邊緣忍不住的迷茫。他的背影令我想起七十年代末的夏天,騎在破舊得直掉鏈子的藍鈴腳踏車上,緩慢經過復興中路濃密樹蔭的年輕消瘦背影。這是兩個承接了上海不同歷史部分,世界觀殊為不同,卻固執地以一個自己無法生活的時代為理想國的上海青年的背影。他們或許并不了解自己夢幻般愛著的那個時代,他們只是握有一些碎片而已。但他們都深深植根于這座城市,這點無疑。

      那么,上海是個文化多元并善于包容并蓄的豐饒都會嗎?上海在精神上擁有屬于自己的強烈個性與內在沖突嗎?這是在我看來它是否能最終成為國際大都市的精神指標。它從未月白風清過,總是泥沙俱下卻奔騰萬里。但無論是怎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始終縈繞在城市上空的惆悵都有力地鎮定了它的躁動,遼闊了它的心胸。

        人物介紹

      

        陳丹燕,作家。二十年來的創作在如何將虛構和非虛構熔冶一爐上多有探索,也對圖文書的創作形式多有建樹。

      

        自1992年至2013年的二十年間,她陸續出版上海非虛構系列書籍。關于上海城市變遷和人物命運的非虛構作品在中國多地都數度登上暢銷書排行榜。其中“上海三部曲”被翻譯成日文,“外灘三部曲”先后被翻譯成德語和英語,在德國與美國出版印行。她也被邀請至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美國哈佛大學等國外著名大學以及倫敦國際書展、香港國際書展等地做寫作上海城市變遷的專題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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