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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兒李迪:我就是那粘知了的膠

    http://www.jchcpp.cn 2015年11月30日11:15 來源:中國藝術報 金濤

    反劫持  陶晨  攝(無錫市公安局提供)

      我形容自己是粘知了的膠,只要聽見樹上有知了叫,上去就粘,粘住就別想跑,你就在我這膠上飛吧,我要把你所有振翅的聲音全部錄下來,成為我的故事。

        李迪七下丹東看守所,三次在那里過春節。春節這幾天,在押人員都想見見李迪,他們對管教說,我這輩子跟父母都沒說的話,今天要跟李老師說說,因為他把我們當親人。

      夜深人靜,一個黑影,迎著寒風,縮著脖子,走在看守所的小路上。路過帶電網的高墻,高處的哨兵突然打開探照燈,一個老頭兒慌忙喊道,別開槍,我是好人!

      這個勾腰走夜路的老頭兒,就是作家李迪。2012年,文學界紀念《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70周年,在人民 大會堂,李迪作為作家代表談到創作與生活的關系,講了七下丹東看守所的故事。初識李迪,看守所里走夜路的老頭兒形象,立刻在我心中定格。散會后,一群人 中,我盯緊了他,希望了解更多情況,沒想到這老頭兒腳底生風,一直追到大會堂門口我才趕上他。后來知道,李迪天天在公園里跳“僵尸舞” ,每天堅持100個俯臥撐,身體比小伙子都棒。

      從2012年到現在,雖已年近古稀,但李迪深入生活采風創作的腳步從沒停下來過。短短三年多時間,他走沙漠,跑黃土 高坡,六下無錫警營,成果豐碩,作品頻頻占據北京各大媒體副刊頭條。朋友們在一起,聊起李迪的創作勁頭,無不豎起大拇指。我問他,可以再談談這些年的創作 經驗嗎?他回答得嘎嘣脆,你定時間,我選地點,就在我家附近找個地方。為啥不到家里?他嘿嘿一樂,家里還有六只流浪貓呢,它們總找我說話。

      紅衣、白褲,大多場合李迪都是紅白搭配,淺棕色小眼鏡一戴,倍兒精神。接受我采訪的這天上午,他還是這樣的裝束。我 們選擇了他家附近的一處快捷酒店。還差十分十點,他對賓館服務員說,姑娘,算我們十點鐘開始,行不?服務員抿嘴一笑說,肯定沒問題啊。李迪也樂了,哈哈大 笑起來。倒不在乎省幾個錢,他是見誰都熱情,跟你閑扯上幾句,立馬成熟人。

      從家門口的事情說起

      開始講天南海北的采風創作之前,李迪先給我上了一道開胃小菜。

      這是他家門口的故事。兩堵墻,中間一塊兒空地,夾縫里擺了個修鞋的攤子,師傅湖北人,四十來歲。在北京,修鞋匠不算 多,但也不罕見。這個修鞋匠為啥吸引了作家的目光?原來這個修鞋匠和他一樣,熱情,愛聊。當然,修鞋匠聊天,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招攬生意。李迪初來擦鞋修 鞋,就是想觀察觀察為啥這修鞋匠能和所有人都搭上話,見面熟。結果坐下一聊,本來不想修鞋的,后來也修了。修鞋匠很負責,又會做生意,一來二去,李迪就發 現,這個修鞋匠別有特點。一是整潔,他背后的墻上,釘了一排排小釘子,所有的零件、工具碼放得井井有條。二是樂觀,那個修鞋攤,也就一平見方,后面有個小 窄道,晚上工具就擱在過道頂頭,第二天再拿出來。也不怕丟,因為太窄,只有他能鉆進鉆出。在大北京,小小的修鞋匠在別人鉆不進去的角落里修鞋,但他并不覺 得這是一件多么卑微的事,反而特別快樂、熱情,一天到晚都有說不完的話。李迪說,多好的題材啊,我得寫寫這個修鞋匠。

      這就是李迪,經多見廣,性格開朗,平常人一個,絲毫沒架子,時刻敏銳地觀察著身邊的社會。李迪有一幫作家、編輯朋 友,但他又當過兵、做過知青,性格中還帶著點野性,不光是文人的溫良恭儉讓。李迪說,我就像水一樣,遇到河灣我就順彎,遇著樹杈我就順叉,這樣才能和各種 人都談得來,一下就接近,成為朋友。我形容自己是粘知了的膠,只要聽見樹上有知了叫,上去就粘,粘住就別想跑,你就在我這膠上飛吧,我要把你所有振翅的聲 音全部錄下來,成為我的故事。

      三句話,引出三個好故事

        “我完成了任務,她怎么辦? ”

      說完修鞋匠的事,李迪又端上三道大餐。先說這第一個。

      三年前,李迪隨團采訪公安部的清網行動。北上沈陽,南下東陽,聽了幾百個匯報,但基本都是照本宣科,拿不到故事。一 天下午,江蘇銅山公安局刑警大隊教導員徐華東說,我今天給首長們匯報我們的追逃,說完就開始念稿子,依然是程式化的套路,無非領導怎么重視,警力如何配置 等等。念到最后,他說,我把這個過失殺人的女逃犯抓到了,她逃跑了20多年,走的時候未成年,現在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講到這兒,徐華東點上了香煙,吐出 第一口青煙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我完成了任務,她怎么辦? ”聲音非常輕,現場幾乎沒人注意到。臺下聽報告的李迪卻差點落淚,隨手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句話。

      匯報結束,李迪專程從北京追到銅山。一見面,徐華東吃了一驚,說李老師你來了?李迪說,對,我來了,因為你差點把我 搞哭。今天咱倆就在這兒,你重新講一遍姐妹殺手的事情,我相信不是像你講稿上念的那樣。徐華東半天沒說話。李迪心想,難道他不善言談?誰知,沉寂了大概十 幾分鐘,徐華東突然開始講了。講著講著,眼淚就不自覺地涌出了眼眶。

      原來在20多年前,有兩姐妹住在舅媽家,因為瑣事爭吵,舅媽順手拿起鋤頭,打破了妹妹的頭,妹妹也急了,抄起割草 刀,本來是要嚇唬舅媽,沒想到一下扎中要害,舅媽當時就倒下了。姐妹兩個,一個剛成年,一個才16歲,一看舅媽不行了,都傻了。后來鄰居說,你倆傻瓜站在 這兒干嗎,等警察嗎?還不趕緊跑!姐妹倆就騎車跑到了長途汽車站,背井離鄉,躲了很多地方,最后落腳到內蒙古烏海礦區,安家生子,還經營了一個小賣部,家 庭很幸福,孩子也很好。徐華東說,如果不抓她們,那是兩個非常完美的家。

      話又說回來,兇手跑了,老婆死了,舅舅憋了一肚子氣,就報了案。舅媽火化后,骨灰盒就放在姐妹倆家里,也不埋,一個 孤魂就在屋子里鎖了20多年。清網行動開始后,這個案件的追逃任務落在了徐華東頭上。公安部當時有一個時間限定,案犯在限定期內歸案可以減刑。就在到期前 三天,徐華東發現了姐姐的行蹤,并做通她的工作。姐姐跟妹妹說,我知道你躲起來了,你想跑,姐姐給你點錢,咱們在長途汽車站見。實際上姐姐騙了妹妹。在長 途汽車站,當徐華東出現在妹妹面前時,妹妹馬上說,姐你騙了我。姐姐就哭起來說,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過了今天,你的罪行更大,不是姐姐騙你,姐姐要救你, 你原諒姐姐。兩個人抱頭痛哭。講到這里,徐華東的眼淚又下來了。

      李迪問我,你知道徐華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嗎?黑黑的,鐵塔似的剛強鐵漢。有一次追捕行動,歹徒一槍打到他嘴上,牙齒都打掉了。換牙時大夫說他,你真命大,差點兒就掛了!現在每到下雨天,舊傷還疼。就是這樣一個經歷過生死的硬漢,心里卻有最柔軟的一面。

      聽完徐華東的故事,李迪說,這還不夠,我得見見這個妹妹。徐華東說,我都跟你講完了,你還去見她干嗎?李迪說,就麻煩你聯系聯系,我還想聽她說說。

      當時妹妹已被關進看守所。徐華東說,現在是晚上六點,山里已經大黑,到看守所還要三個來小時的車程,到了也沒人接 待,要不明天再去?李迪說,就是要趁著這一盆熱火,讓它燒得更旺。到看守所時,已是晚上十點半,看守所要熄燈了。一敲門,所長出來問,怎么回事?徐華東就 說這是作家李迪,想采訪誰誰誰。所長有些興奮,問,是寫過丹東看守所的李作家嗎?因為看守所很多管教都看過《丹東看守所的故事》這本書。借著這層關系,看 守所破例接待了不速之客。等采訪真正開始,已經是夜里十一點了。

      來到面前的女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歲月的風霜在她臉上走過了20年。不過在李迪眼中,還是當年十六七歲的樣 子。她還沒坐下就開始哭,邊哭邊講,說,逃跑時,姐姐順手給她戴了一頂草帽,因為腦袋破了,還在流血,草帽能遮一遮。這頂草帽是舅媽買給她的,一直留著, 每次看到,都會想起舅媽。這個草帽的細節,徐華東并不知道,卻成為李迪后來寫作的重要情節。

      姐妹倆被抓住以后,舅舅跟警察說,算了,孩子已經回家,家就算圓了,誰讓我們是太近的親人,饒了她們吧,不要讓兩個家庭都陷入不幸。最后,放在屋子里20多年的舅媽骨灰也入土為安。李迪說,這其實并不是姐妹殺手,而是親人間的誤傷,這樣的故事里面充滿了人性。

      日本有一部著名的電影《人證》 ,是推理小說作家森村誠一的代表作。電影中有一首經典歌曲《草帽歌》 。徐華東說,他非常喜歡《人證》 ,喜歡聽《草帽歌》 。收集了姐妹倆的故事,回到北京,李迪打開電腦,找到他不僅熟悉而且愛唱的《草帽歌》 。他開始聽這支凄婉哀怨的歌,反復聽,反復聽,直聽得淚流滿面,然后,敲下第一行字,也是這篇報告文學的題目——

      你可知道那草帽在何方?

    無錫水警在古運河巡邏  夏震宇  攝(無錫市公安局提供)

        “玉有價,情無價”

      七下丹東看守所,六下無錫警營,李迪不是公安系統作家,但在公安領域的采風創作,成果多多。最近,他又成為全國公安文聯特約簽約作家和無錫市公安局簽約作家。

      時間回到1983年,那是一個春天。李迪到北京公安局七處體驗生活,一去就半年。七處位于城南偏僻之地,地名嚇人, 叫半步橋,是死是活,只差半步。這里是預審處也是看守所,夠槍斃的從這里直接拉到刑場。在籠罩恐懼與神秘的小院里,在低矮昏暗散發故紙霉氣的檔案室里,一 份死刑卷宗讓李迪的心收緊。一個女人凄楚哀怨的聲音自卷中傳出,嗚咽地向他講述了一個愛恨交加的故事。愛她的人以死向欺辱她的人復仇,她為愛她的人拒不吐 實寧愿赴死!最終,李迪用偵探小說樣式,寫成了《傍晚敲門的女人》 。這是他最早與公安題材結緣。30多年過去了, 《傍晚敲門的女人》一版再版,成為中國當代推理小說的代表作。前蘇聯漢學家謝曼諾夫和法國女翻譯家帕特麗夏為翻譯這部作品專程來中國,他們問李迪,女主人 公真是自殺了嗎?李迪只有點點頭。他不愿意讓他們知道事實的真相,因為那太殘酷。

      自2009年起,李迪用兩年多時間完成了《丹東看守所的故事》 。之后,從2014年深秋至今,李迪又六下無錫公安,寫出長篇報告文學《鐵軍·親人——無錫公安協奏曲》 ,最近已由群眾出版社出版。這期間,他走進警營,上宜興,下江陰,采訪了127位基層民警,一對一地傾聽他們的故事。平均下來,一天要采訪9到10人,有 時候晚上到11點。他說,這些警察的感人故事,不是閉門造車能編撰的,而是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有血有肉,有頭有尾,這個沒結束,那個又開始。當然,不是 所有人都會講故事,怎么辦?他說,在采訪中,要注意抓住被采訪人反差大的話刨根問底,這句話或許很不經意,卻有可能挖到好故事。說到這里,李迪向我講起他 寫報告文學《玉碎》的緣起。這篇作品發表于今年5月6日的《人民日報》 ,成為《人民日報》副刊“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專欄的開篇。

      《玉碎》主人公是無錫公安局社區民警周五南,無錫市十大愛民標兵。李迪本來要采訪他的愛民故事,中途,周五南接了個 電話,電話中有人向他打聽鑒玉的事。李迪一聽,哎喲,如果警察懂槍、懂刀,這些都不新鮮,但他懂玉,這就有意思了!放下電話后,周五南冒出一句,玉有價, 情無價啊。說罷,正要接著講他如何處理社區矛盾,李迪說,五南,打住,你怎么還懂玉呢?你先給我講講玉的事吧。好嘛,一講起玉來,周五南滔滔不絕,不但說 了他為什么懂玉、愛玉,而且講了他在處理民事糾紛中碰到的幾個有關玉的賠償故事。得,后來,這些故事成就了李迪的《玉碎》篇。

        “坎兒好過,心坎兒不好過”

      抓住一句話,點鐵成金。李迪的新作《三十里那個干溝溝九十九道坎兒》 ,一篇反映甘肅扶貧的報告文學,也是這么來的。

      2012年,甘肅省發起扶貧的“雙聯”行動——干部聯系貧困戶,單位聯系貧困村。到2014年,行動初見成效。 2014年7月,李迪隨《人民文學》采風團到甘肅采訪扶貧活動,走進了會寧縣甘溝驛鎮。會寧縣被譽為會師縣,是紅軍一、二、四方面軍會師的革命老區;又被 稱為秀才縣,當地老百姓把孩子讀書當作脫貧的出路,一個貧困縣,考上清華、北大的不乏其人,考上哈佛、斯坦福等世界名校的也有。再有,這里又是省委書記扶 貧的試點縣。有這么多閃光點可寫,真不是萬把字能容納的。而扶貧文章又容易流于空話套話數字說話,一宏大敘事,就完了,寫出來肯定沒人愛看。怎么采訪?怎 么寫?在去往會寧的顛簸的黃土路上,李迪腦袋都大了。他心想,要寫,就得寫最底層的老百姓。小切口,大主題。

      想法很好,可一來到甘溝驛鎮鐘家岔村,他就傻眼了。為啥?聽不懂當地話啊,一句都聽不懂。只能先做點什么吧。他放下 行李,就進了農民家里,看了他們過去住的破窯洞,再瞧瞧如今的新房子。第二天,李迪還跟農民下了地,拔草,曬太陽。晚上回來,手上臟兮兮的,拿起土豆就 吃,捧著玉米就啃。他說,到了農村,就別把自己當城里人,老鄉自然會親近你。

      可是,語言問題一時半會兒還是無法解決。就在一籌莫展時,年輕的村支書陳煒政來了。陳煒政是大學生村官,在村里做了 七年支書。在這樣窮的山溝,一個大學生待了七年,多不容易呀!這不正是應該寫的干部典型嗎?靈機一動,李迪說,小陳,你就給我當翻譯吧。平時采訪,李迪與 采訪對象都是一對一,不能有第三者在場,包括對丹東看守所女犯人的采訪,他都請求特批,一定要一對一談,這樣對方才可以無顧忌地有啥說啥?墒,這次李迪 只能改變方式,請小陳為農民當翻譯。沒成想,一翻譯就帶出一句話,立馬被他抓住了。

      當時跟李迪聊天的是農民老竇。說起脫貧致富,老竇忽然來了一句,坎兒好過,心坎兒不好過!什么?李迪一愣,您說什么 不好過?小陳翻譯說,山上的土坎兒好過,可農民心中的坎兒不好過。一句話,像燈一樣點亮了李迪的心。要寫扶貧,就要寫農民過不去的心坎。山上的土坎兒,一 目了然;心上的坎兒,卻不是誰都能看到。他抓住心坎兒這句話,反復問怎么不好過?為什么不好過?小陳就開始補充——

      原來,小陳來之前,當地家家戶戶種麥子,產量低,但有白面饃吃,不至于挨餓。后來,為使農民脫貧,小陳就發動農民改 種鋪膜玉米,產量高,賣了錢可以買白面,還有剩余。但是農民種慣了麥子,不愿種玉米,這心坎兒過不去。小陳說,當年就是這個老竇,非要犁地種麥子,小陳去 攔,結果犁從他身上劃過,腿都劃破了。最后還是小陳跟老竇借了一畝地種玉米,他們定下協議,玉米打下收成全歸老竇,種不好,就賠老竇的麥子產量。玉米種下 后,當年賣了一千多元,比種麥子的收入翻幾番。結果,刮風似的,家家種起了玉米。

      2012年, “雙聯”行動開始后,省委干部老吳來到了鐘家岔村,小陳把老竇介紹給老吳。老吳有多年農村工作經歷,見了農民就親,見了黃土就想掉淚。經過接觸,他對幫助 老竇脫貧有了好主意。老吳算了一筆經濟賬,當地山大溝深,又是二陰地,最適合種核桃?衫细]呢,撇撇嘴說,桃三李四核桃九,鵝(我)等不了。老吳笑了,九 年掛果?嗨,那是老皇歷了,F在的新品種,兩年掛果,五年盛產期。老竇哪能信呢?“鵝(我)不信”是他的口頭禪。農民祖祖輩輩種糧為生,他打心里不愿意改 種核桃。老竇的心坎兒過不去,老吳就跟小陳現學現用,也借了老竇一畝地,種起核桃。說結了果兒是老竇的,結不了賠他玉米產量的錢。

      三年過去了,當李迪來到老竇的地里參觀時,核桃已碩果累累,老竇也脫貧了。抓住過心坎兒,抓住老竇、小陳、老吳這三個人,從麥子到玉米,從玉米到核桃,一篇佳作新鮮出爐。

      再稍微扯回一點,采訪中李迪突然問小陳,這里為什么叫甘溝驛鎮?小陳說,一直就是這么叫的。李迪不滿意,交給小陳一 個任務,請他查出鎮名的來歷。結果,小陳半夜就打來了電話,說問了老人,也翻了縣志,原來這個鎮古時叫做干溝驛鎮,明朝時這里曾設過驛站。從古至今,這里 都缺水。民國以后,老百姓自己將鎮子改作甘溝驛鎮,為求苦盡甘來,能過上甘甜的日子。

    李迪與丹東看守所民警

      跟父母都不說的話,跟李迪說了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要抓住一句話,背后是巨大的付出。當年李迪寫完30萬字《丹東看守所的故事》 ,中國作協副主席高洪波曾贈詩:“老姜入水味益濃,監所潛行看迪兄。一支禿筆蘸心血,死刑犯中覓真情。 ”為了拿到想要的素材,李迪在看守所里度過了三個春節,那些在押人員跟父母都不說的話,跟李迪說了。

      2009年冬至2011年夏,李迪七下丹東看守所。關在看守所里的人,生死碰撞,愛恨糾纏,文學的永恒主題在這里展 現得淋漓盡致。李迪看準了這是一口生活的深井。他說,丹東看守所當時可以說是全國最窮的看守所。屋子漏雨,天寒地凍,四面透風。在那里采訪半個小時,每一 個手骨節都會凍得生疼,因為沒有暖氣,也不能烤小太陽。電線老化了,烤小太陽怕引起火災?词厮姆孔幽媳毕,南向有陽光,警察把南向的房間全給了在押人 員,他們值班都在陰冷的北面。在這種艱苦的地方,準會有故事。

      來到丹東看守所后,按戴所長的意思,要安排賓館住。李迪說,別了,就讓我住所里吧!看守所地處深山,離賓館還有十來 里路,晨接晚送,加上中午悶一覺,一天車接車送要跑四趟。所里警力本就有限,不能再添麻煩。再說,在賓館好吃好住,人家會說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警察不待 見,在押人員更另眼相看。戴所長說,不行,這地方太冷。李迪反問,你們不怕冷,我為什么怕冷?于是,李迪就住進了看守所,跟在押人員共用衛生間,一日三餐 混在警察堆里。時間一長,就從李作家變成了老李、李老頭兒。

      李迪七下丹東看守所,三次在那里過春節。年二十五去,初五才回,還帶去了北京的糖果,把流浪貓和老伴兒都丟在了家 里。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說,每逢佳節倍思親,看守所的春節,是孤寂的、寒冷的。這時候,在押人員,還有值班警察,更想念親人,會有很多話要說。自己舍家而 來,能感動采訪對象,搭建起溫情的橋。在押人員要跟人談話,事先得給管教寫條,經批準才能安排。春節這幾天,在押人員都想見見李迪,他們對管教說,我這輩 子跟父母都沒說的話,今天要跟李老師說說,因為他把我們當親人。萬家團聚時,夜深人靜處,面對冰冷的鐵欄,一個在押人員得有多少話要說呀!

      李迪對我說,那個時候的話,才是最真誠、最感人的。

    李迪與甘肅農民老竇

      料子有了,就看你怎么裁

        自創寫作“體操”

      無論小說,還是報告文學,都要寫得讓人愛看,這是李迪對自己的要求。怎樣才能讓人愛看?李迪說,有了寫作素材,就好 像一塊不錯的料子到手,你要把它鋪到桌子上,反復觀察,看它適合做什么,是旗袍,是褲子,哪兒當里,哪兒做面,然后再剪裁成形。寫文章也是這樣,剪去沒用 的,留下精華,放在最恰當的位置,這就需要技巧。

      李迪是快手,但又對每個字都精挑細選,甚至到標點符號。有一次,跟我談起文章中一處標點的修改,他說,小金啊,我是 把標點符號都當漢字來用!李迪遣詞造句,行文起承轉合,看似隨意,實則講究,尤其注意開頭和結尾。他說,開頭一旦抓不住人,前功盡棄。收尾也是如此,編筐 編簍,重在收口。收口非常重要,如果收不好,筐里的東西就掉下去了。

      快70歲了,李迪常常會想,自己的思想僵化了嗎?寫法是不是陳舊?能不能跟得上眼下的閱讀?為解決這些可能出現的問 題,從去年開始,他創造了一套訓練寫作的“體操” :寫一百個故事,每個故事一千字,主角都一個人——警官王快樂。要求故事不重樣,開篇有新意,收尾出意外。字數不多不少一千整,多一個字刪掉,少一個字填 上。再有,讓人看了一定要能笑起來。

      這樣的訓練,也是給逼出來的。這幾年,李迪跑江浙警方,特別是后來落腳無錫,搜集了大量素材。有時候,僅僅是一句 話,或芝麻大的一件小事。但恰恰是這一句話或一件小事,很暖人。李迪把它們當寶貝,說這些就是大樹上的葉子或葉子上的脈絡。好吧,他就給自己出了一個訓練 科目,將這些只言片語都搜羅起來,塑造了一個警官王快樂。一百個不一樣的故事,一百個喜聞樂見的開頭,一百個懸念叢生的走向,一百個出人意料的結尾,都集 中在王快樂身上,機智、幽默,古道熱腸,沒有清規戒律,不按常規出牌,一切為了幸福平安。

      如今, 《警官王快樂》已經完成!度嗣窆矆蟆访恐芤黄,連載了一年多,王快樂成為“明星人物” 。 《人民日報》 《光明日報》 《解放軍報》 《北京日報》 《天津日報》及《啄木鳥》雜志也分別選載、連載。最近,將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中國作協副主席高洪波又贈詩: “百篇王快樂,珠玉信手拈。文采花濺雨,巧塑新警官。 ”

        語言返老還童術

      語言是一個作家最具個性化的標簽。說到李迪的語言,在他這個年齡段的作家中,真是獨一份。為啥?我們不妨分享一段《警官王快樂》的開頭,故事講的是收車位費的事。

      “這也難怪,當初蓋的時候老百姓過的什么日子?別說汽車了,誰家買了電動自行車都擠破腦袋看。誰家成了萬元戶,鄰居 舌頭伸出半尺長,乖乖,一塊大磚頭耶!現在可好啦,別說買汽車,還有讓錢燒的買飛機呢!那天有一家土豪結婚,新娘子從賓利車上一下來,嚇人一跳,媽耶,還 以為是機器人呢,脖子上套了七八圈兒金手鐲,每圈兒有二十多只,都是最粗最野蠻的那種,金晃晃的,墜得直不起腰;槎Y結束,出來一看,賓利屁股少了一大 塊,不知被誰家的車給刮了。土豪氣得嚎。 ”

      再看《玉碎》中的一段:

      “老天知道周五南懂玉,跟他干上了。剛化解了蘇老太的玉碎,又來一檔玉碎。怎么回事?打工妹丹丹騎著電動車去上班,剛到大門口,人稱女漢子的劉霞騎著電動車突然從側面拐進來,嘭的一聲,兩車相撞,二女尖叫,噼里啪啦!還好,都年輕,活魚似的,誰也沒摔著。 ”

      鮮活,口語,接地氣,用起網絡語來,一點不讓年輕人。李迪的語言如何能返老還童?秘訣無他,答案似乎有些老套:一切 生動的語言,都來源于群眾。李迪說,一是要多聽,在老百姓日常生活中,尋找最鮮活的聲音。二是要多看,尤其是多學習網絡語言。多年來,他養成了一種愛好, 特別愛看網民評論,興致來了,一氣兒能看到半夜。這幾年老人摔倒了扶不扶成為社會話題,一件新聞出來,網上就有幾千條討論。李迪說,甭管網友水平什么樣, 但評論那叫一個生動!他就將這些生動的語言摘錄下來,存起備用。

      就在我采訪的前一晚,李迪還在整理論壇上網友的發言。啥事?原來半個多月前,他在網上看到了一件事,有個女孩兒撿了 錢包,里面有各種卡和身份證,還有一個電話號碼,女孩就打電話給失主,說我撿到了錢包,里面有卡,還有兩塊五毛錢。結果對方說不對,錢包里有四千塊錢。就 這樣一個消息,網民發了一千多條評論,李迪都給下載下來,逐條做了整理。根據這個新聞和評論,他說,馬上又會有一個很好的短篇,題目都想好了,就叫《星期 四,路有拾遺》 。

      網絡上語言豐富鮮活,反映了這個社會,也反映了人們對同一件事不同的態度,語言之生動不是作家們能編出來的。怎樣能 在將近古稀之年與當下語言接軌,李迪說這是他非常重視的一個問題。他曾經寫過一篇散文, 《我們永遠年輕》 。他說,我們都老了,但我們永遠年輕,永遠保持一種快樂和年輕的心。

        李氏寫作獨門秘籍

      武林高手,通常有一招制勝的看家本領。李迪寫作,也有自己的獨門秘籍——朗讀,還扮演角色,有感情、帶表演,要大 聲。對于每個作品,他不說能背下來,但從頭到尾生動地講出來都不在話下。他說,朗讀時,凡不順溜的、擰巴的話都要砍掉,語言不口語不行,書生氣不行,像報 紙社論不行,像學生作文更不行。一句話,“字話”不行!他邊讀邊改,邊改邊讀,一篇作品寫下來,往往要朗誦好幾遍。

      聽過李迪朗誦的人,都會對他那激情飽滿的勁頭兒留下深刻印象。有一次,他到北京電視臺做講故事的節目,結束以后大家 都鼓起掌來,說這是作家嗎,哪兒請來一個這么會講的?李迪就偷著樂,這全是自己平常朗誦的結果!在他后面的嘉賓說,李老師,您都講成這樣了,我待會兒還 怎么講?

      清網行動采風過后,李迪受邀到公安部參加座談會,對面坐的就是部長,結果他發言聲兒特別大,工作人員私下里說,李老 師,你聲音怎么那么大呀?李迪就樂了,說,第一我聲音就這么大,人老底氣兒足。第二我講的是追逃,人民警察和犯人的生死搏斗,就是要帶感情。一激昂慷慨, 聲音自然就大。還有一個原因,李迪當面沒說,那就是他朗誦的后遺癥。

      李迪說,打開電腦,走進電腦,從第一個字到一篇作品的完成,人物從無到有,活生生立在面前,跟他真事兒似的對話,這就是寫作的快樂。

      尾聲

      采訪結束,李迪還沒有忘記那個修鞋匠,他說走,我領你看看去。搞文學創作的,講起事情來,難免會踵事增華,李迪口中 那個陽光敬業的修鞋匠,是否真如其所說,我還真有點懷疑。從酒店走到修鞋攤兒,也就幾分鐘路程。在到兩堵紅磚墻中間,那個修鞋攤確實不怎么起眼。但仔細看 修鞋匠的“工具墻” ,各式閃亮的小釘子、小扣子,還有鞋帶、補鞋用的皮子,都整齊地掛著,有點有線有面,絲毫不亂。我們去時,修鞋匠正給一位女士修包。女子說,少一個扣子, 找了好幾個地方,都配不到合適的,他這里竟然有!修鞋匠笑了,抬起頭很自豪地對我們說,我就喜歡搜集這些小東西,只要你相信我,把鞋交給我,我都能為你找 到!嘿,這個修鞋匠,比李迪講得還好!

      生活是口井,找到井,有水喝。感謝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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