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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理群:我和六代青年的交往

    http://www.jchcpp.cn 2016年06月14日09:12 來源:中國文化報 錢理群

      我出生于1939年,按今天流行的說法,應屬于“30后”那一代。我最感自豪的是,我與以后的六代青年,都有生命的交集。六代人又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即“40后”“50后”,“60后”“70后”, “80后”“90后”。

      我于1960年大學畢業,經過一番曲折,最后被分配到貴州安順衛生學校教語文。那年我正21歲,我的學生年齡和我差別不大,都屬于“40后”。我出生在一個上層社會的舊式大家族,在南京、北京等大城市長大,小學、中學與大學讀的都是名牌學校,自己也是以當作家、學者為追求。因此,一下子到了最邊遠的中等?茖W校教書,這樣的反差實在太大,可以說,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以最尖銳的形式突然呈現在我面前,要如此年輕的我獨自直接應對:如何面對現實?還要不要堅持自己的理想?我一到貴州,當地人事部門就宣告:進入貴州大山,就別想出山。我曾經想考研究生,但由于家庭出身,學校明確表示不準報考。那么,我又如何堅持理想呢?情急之中,我突然想起了“狡兔三窟”的成語:是不是也應該將自己的理想分為兩個層面。首先是“現實的理想”,即客觀條件已經具備,只要我努力,就可以實現的理想。于是,我決定以“成為受學生歡迎的教師”作為自己的現實理想,由此而開始了我自覺地充當青年朋友的人生之路。我不僅全身心地投入教學中,而且搬到學生宿舍里,與學生同吃、同住、同學習、同勞動。由于我和學生年齡差別不大,因此很快就打成一片,我真的成了最受歡迎的老師。前幾年我到貴陽,還有學生從幾百里外趕來看我。更重要的是,我從與學生的交往,特別是學生的成長中,感到了生命的意義,獲得成功感,享受著教師的快樂,從而獲得了堅持理想的力量。也就是說,我并沒有放棄自己的學者夢,只是把它作為一個“現實條件不具備,需要耐心等待,作長期準備”的“未來的理想”。因此,在學生睡覺以后,我又挑燈夜讀,主要是繼續我的魯迅閱讀與研究,并且有了更為明確的“回到北大講魯迅”的夢。這是一段漫長的準備與等待,一直等到1978年,文革結束后,我才獲得報考研究生的最后機會,最終回到北大講臺,這一等就是整整18年;仡欉@段歷史,我總要感激我貴州的“40后”學生,如果沒有和他們休戚與共的生命交織,我早就被現實壓垮或變形了,根本不可能堅持18年的理想,保持生命的本色不變。

      大概在1974年,我的周圍就聚集起了一批愛讀書的年輕人,有學生、知青、工人,還有社會青年,年齡在20歲上下,都是“50后”了。我們這個小群體,大概類似于今天的讀書會,研究者將其命名為“民間思想村落”。我和我“40后”“50后”的學生這三代人,都是把中國的選擇和命運與自己的選擇和命運聯結在一起的?梢哉f,我和“40后”“50后”兩代青年的交往,是真正的理想之交、生死之交。

      1978年,我考上北大研究生,離開了這批患難與共的朋友。但我們依然保持密切的聯系,直到今天。這本身就構成了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到了北大,閉門讀了7年書,到1985年正式開課講《我之魯迅觀》,接觸的就是“60后”“70后”的青年了。在《我與北大》一文里,我談到和“60后”“70后”的青年一起讀魯迅,課堂上就形成一股“魯迅—我—學生”心心相印、聲氣相通的氣場,那幾乎是以后時代很難重現的。

      在2002年退休以前,我在北大的最后一批學生,是上世紀80年代上半期,我也就有了機會接觸“80后”的青年。但我真正關注與思考這一代人,卻要到退休以后。記得是2006年,我應邀到北大演講,題目就是《如何看待“80后”這一代》。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話題?原因是我看到了《中國青年報》的一個“青年調查”,其中有兩點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是報告透露,我國“80后”的青年有將近兩億人,而且他們將要或者已經開始接班,這就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了。二是談到圍繞如何看待這一代人,社會的評價與“80后”的自我評價出現了巨大反差。許多人以“生活離不開網絡”“重視外表,講究穿著”來概括這一代人,這是“80后”可以認可的;但他們又批評“80后”“永遠以自己為中心”“道德觀念、是非觀念、責任感普遍不強”等,這引起了“80后”的不滿,因此發出了“請別誤讀這兩億青年”的呼吁。我的演講就是為“80后”辯護的。我的想法和說法很簡單:“我在研究近百年歷史時,早就發現,幾乎每一代人都不滿意下一代,而且批評的言辭都差不多!蔽遗e出來的例子是,作為五四那一代人的代表劉半農,曾寫過一篇文章《老實說了吧》。他的“老實話”就是批評上世紀30年代的青年人“不認真讀書,又喜歡亂罵人”。我是“30后”,也應該是挨罵的對象;但我讀了劉半農的文章就笑了:今天“30后”“40后”“50后”,以至“60后”“70后”某些人不是也在責罵“80后”“不認真讀書”嗎?連罵的理由也差不多!但“歷史照樣前進:每一代人都被上代人所不滿,最后還是接了上一代的班,完成了歷史賦予的使命,以至有資格再來批評下一代人”。我由此得出一個結論:“為下一代人,特別是年輕人擔憂,是杞人之憂。每代人都會有他自己的問題,但不能看得太重,最終也得靠他們自己來解決。一是要相信青年,二是要相信時間:這大概也是我的兩個基本信念!爆F在,“80后”開始成為社會中堅力量,人們對他們的評價也完全不一樣了。而“80后”的某些人又開始對“90后”指手畫腳了。這樣的歷史循環,是非常有意思的。

      從2002年退休以后,我和“80后”,后來又和“90后”的青年有了不同程度的聯系。應該承認,“80后”“90后”和我熟悉的前幾代青年,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如果說,“40后”“50后”,是“文革的一代”,他們關心的主要是政治問題;“60后”“70后”,是“改革的一代”,關心的主要是思想、文化問題;那么,“80后”“90后”,就成長于經濟發展的時代、網絡的時代,他們最為關心的是個人生存、經濟問題。對我來說,最為重要的是我和幾代人關系的變化:如果說,“40后”“50后”和我的年齡與精神氣質都比較接近,我可以說是他們中間的人,我是把那些貴州青年朋友視為“精神上的兄弟姐妹”的;在“60后”“70后”青年面前,我扮演的是名副其實的老師、父輩的啟蒙主義者的角色,但我們之間的交往,還是少有距離的。對“80后”“90后”來說,我已經是爺爺輩的人了,已經沒有精力和他們過于密切地交往,他們接近我的機會越來越少,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更重要的是,我已經無法和所有的“80后”的青年作心心相印的交流了。我經常想起魯迅的話:青年是不一樣的,有睡著的、玩著的,也有醒著的。我能夠交流的,是魯迅說的,覺醒的,或要覺醒的青年;所謂“覺醒”,就是在堅持自己時代對個人物質利益的合理追求的同時,又有所質疑,希望有新的突破,尋找在物質、精神兩個方面更為健全的發展。我因此把他們稱為“新一代的理想主義者”,既在根本上和我這樣的老理想主義者有相通之處,又有自己的時代特色。就在這樣的意義上,我這個“30后”就與“80后”的部分青年相遇了。

      我們共同的話題是什么呢?這也是我和“80后”青年對話時,談到的對“80后”的看法的第二個方面。年輕人問我:你認為我們這一代存在什么問題?我的回答是:“你們這一代人是在應試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從小就以考大學,特別是名牌大學作為自己人生的全部目標;現在如愿以償,進了大學,在最初的興奮過去以后,就突然失去了目標與方向。這背后其實是一個信仰的缺失的問題。這個問題,我們也有,‘上帝死了’,是一個全球性的問題!边@樣,如何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重建我們的理想、信念,以至信仰,就成為我和“80后”的新理想主義者進行精神交往的聚合點。

      我對年輕人的建議,通常有兩條:一是要抓緊年輕時代的大好時光,自由讀書,盡可能廣泛地吸收古今中外的精神資源,為建立自己的信念與理想,打下知識與精神的底子。二是在可能范圍內,適當參加社會實踐,特別是到底層、到農村去,了解中國國情,與中國老百姓建立不同程度的精神聯系,這是建立信念與理想之根。在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我自己,我們這幾代人的成長之路,人生基本經驗;在我看來,這對今天的中國青年,也還是有意義的。

      (本文選自《二十六篇——和青年朋友談心》,有刪節,該書已由東方出版中心于2016年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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