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3D舞臺藝術片的“新體驗”

　　對于今天絕大多數中國電影觀眾來說，觀看《白毛女》3D舞臺藝術片都會是一種非常特別的體驗。那些曾經在過去的歲月里觀看過1950年版本故事 片和1972年芭蕾舞版本舞臺片的觀眾，也極有可能觀看過另外的版本，如歌劇、戲曲等。然而，這部作品闊別大銀幕卻有多年了。當老觀眾再次看到那無比熟悉 的場景、人物、臺詞，會很自然地產生親切和激動之感，3D技術的使用又會令他們有強烈的時代進步感受。然而，對于今天電影觀眾的主體，“80后”、“90 后”甚至“00后”的年輕觀眾來說，觀看《白毛女》會是近乎全新的電影體驗。70年前出現的白毛女故事，如何為今天的大眾所了解、理解？這無疑是電影主創 需要面對的重要問題。

　　白毛女故事最早以舞臺劇形式出現在八路軍邊區時，它的觀眾群顯然是廣大工農兵群眾，喜兒的遭遇就是他們的人生，理解起來不成問題，臺上臺下很容 易沉浸到相同的氛圍里，進而產生強烈的情緒共鳴，于是曾屢次出現過觀眾激于義憤打斷演出的事件。這是當時中國社會的歷史真實，無論它和今天有多么隔膜，都 不應被蒙蔽。作為實踐現實主義創作原則的作品，我們今天還能從原初的版本里看到許多沒有意識到的信息，例如，黃世仁最后不是被公審，而是被控訴，然后才被 押往邊區政府，依照法律接受正式審判。這個細節如實呈現了當時邊區政府的存在狀況和政策，更重要的是，其中凸顯出的法制意識。不得不說，以賀敬之為首的創 作組貢獻了一個非常合乎現代文明規范的敘事，以至于在今天都可以成為黨和政府宣傳工作的范本。而這些意味如果要被今天的年輕觀眾意識到，可能新版需要適當 加入說明字幕。

　　《白毛女》舞臺劇問世5年后被搬上大銀幕，由王濱、水華導演，田華、陳強主演的這個版本也是觀眾最多、最為熟悉的經典。不但如此，白毛女故事因 電影的成就而獲得了世界范圍的影響，1951年在前捷克斯洛伐克卡羅維發利電影節上榮獲特別榮譽獎，1959年法國電影史學大家喬治·薩杜爾將其寫入了 《世界電影史》并特別配了劇照和說明。前捷克斯洛伐克和法國電影界的認可，顯然不僅僅是因為這些電影人所保持的藝術立場，更主要的是看到了來自中國電影的 藝術魅力。

　　到了上世紀70年代，白毛女故事依托多種舞臺藝術樣式而涌現了大量版本，如京劇以及地方劇種，其中最為引人矚目的當屬芭蕾舞劇版。令今天的觀眾 更加難以想象的是，它出現在1953年的日本，由松山芭蕾舞團的清水正夫、松山樹子夫婦完成，然后傳回中國，最終演化為1967年的本土芭蕾舞劇，進而在 1972年搬上銀幕。文藝要傳承，文藝里的歷史觀、世界觀和價值觀也要傳承。白毛女多版本的出現是數代藝術家心血的積累，同時也是一個極有價值的課題。

　　在傳承的同時，文藝工作更重要的使命是發展。其中，更要有讓文藝觀走在實踐前頭、指引實踐的意識。早在本土芭蕾舞劇版本的時候，創作者們就結合 當時的社會氛圍，把楊白勞喝鹵水自盡的情節置換為舉起扁擔抗爭的行為，這一創新得到了觀眾的接受和認同。最新版的舞臺藝術片運用了3D技術和CG特效，在 延展舞臺空間和人物造型方面都有新意，傳統的無實物表演與聲效相結合，也作出勇敢的嘗試。在劇情和敘事結構等方面，則仍然采用了向經典致敬的姿態。在未來 的版本(相信肯定會出現)里，3D攝影方面不妨學習德國舞蹈紀錄片《皮娜》，劇情和結構等不妨參照歌舞劇影片《悲慘世界》。

　　舞臺藝術片作為綜合藝術的特征遠較故事片明顯。其中的歌、舞、戲、表演等形式元素固然要精益求精，美術也極其重要。一部精品影片制作下來，幾乎 是對各個藝術門類人才的大檢閱，對當下的藝術創作也有很好的示范作用。念及于此，筆者建議，新作在發行時應把校園作為宣傳重點，特別是各個專業門類的藝術 院校，更是可以拿來作為重點個案加以分析研究，實現其教育功能。此外，這部作品也可以考慮海外推廣，而要承擔這項任務，現在的英文字幕還需再加斟酌，在合 乎“達”的標準之后更求“信”和“雅”。

　　《白毛女》無疑是現代中國文藝的經典性作品。經典需要不斷加以研讀，特別是用新的角度和方法重新認識和解讀，這是理論界的任務。筆者這次觀影， 有兩個新的發現。第一個是喜兒在絕望痛苦之極時，從對人的控訴轉而叱喝天地。這個模式明顯與元雜劇《感天動地竇娥冤》相同。中國傳統文化里沒有嚴格意義上 的宗教，民眾的宗教意識經常投射到非人格化的天地上，一旦中國人開始叱喝天地，也就是他們產生終極懷疑的時刻。這種懷疑到了當代，就與革命的社會主題相融 合了。白毛女的唱詞，恰是這種文化心理變遷在文藝領域里的顯現。第二個發現是喜兒的另外一處臺詞，“我要活！我要報仇！”這處臺詞與1934年蔡楚生導演 的《新女性》一片中，女主人公韋明(阮玲玉飾演)瀕死時的呼號一字不差。時空相去甚遠的上海灘摩登女郎與內地村姑，用同樣的言語表達了中國女性覺醒的聲 音。女性解放是現代社會的重要主題，只不過因為當初對白毛女故事的關注點太過集中在階級斗爭層面，這一點被遮蔽了�，F在也理當重新加以認識。在筆者看來， 那段傳唱最廣的“人家的閨女有花戴”，正是女性審美意識的完美表達。由此可見，延安魯藝確乎在民間化和現代化之間開拓出新型文藝創作的一些方法。

　　這些感想關系到如何認識和看待中國現代文藝變遷與格局的問題，而今天的觀眾會對新版電影做何反應，也會是這一變遷的新組成。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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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劇《白毛女》延安首演70周年之際，為貫 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和《中共中央關于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本著“繼承優秀傳統，弘揚經典作品，引導創作方向， 培養藝術新人”的創作宗旨，文化部組織開展了歌劇《白毛女》復排巡演、3D舞臺藝術片拍攝等活動。歌劇《白毛女》3D舞臺藝術片由北京電影學院拍攝，中國 歌劇舞劇院、中國交響樂團演出，中國電影股份有限公司、華夏電影發行有限責任公司發行，已于3月25日在全國上映。為了讓更多觀眾感受經典魅力，該片在公 映之前啟動了全國9個城市的“路演”活動，所到之處得到了各年齡層觀眾的一致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