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中國作家都置身在一種劇烈、持久的社會和文學轉型中,即從傳統的農業文明和文化向現代工業文明和城市文化的銳變;從作為主潮的鄉村文學向現代城市文學的演變。中國文學的格局、面貌正在發生深刻變化,這場文學轉型,是對整個文學的考驗,也是對每個作家的檢驗。
山西是一個有著深厚的現實主義文學傳統并以鄉村題材小說為強項的文學大省。在從鄉村文學向城市文學的歷史轉型中,所經受的沖擊無疑是首當其沖的。進入上世紀90年代后的山西文學,創作上一度出現下滑現象,但到新世紀前后,山西文學又再度復興。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新銳小說家群體風生水起地成長起來,他們是山西的第五代作家,評論界也稱其為“‘晉軍’新方陣”。這一群體興起于新世紀前后,重點作家有二十幾位,他們不再像前輩作家一樣獨尊農村題材小說,而是鄉村、城市、城鄉交融題材乃至其他各種題材兼容并蓄。他們在思想和藝術取向上不再固守傳統的現實主義,表現出更大的包容性、自主性。盡管他們的創作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局限和問題,但他們無疑給山西文學注入了活力和生機,推進了山西文學的變革和轉型。
這一代作家是在市場化、城市化的社會背景下登上文壇的,他們大多數出生在農村和小城市,受過高等教育,出生于上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其中60年代出生的作家有:葛水平、劉慈欣、張樂朋、王保忠、韓思中、曹向榮; 70年代出生的作家有:李來兵、楊鳳喜、小岸、陳年、李心麗、燕霄飛、李駿虎、李燕蓉、楊遙、閆文盛; 80年代出生的作家有:手指、孫頻、陳克海等。他們的創作體現著山西文學的實力和風貌,而他們的問題也制約著山西文學的走向和發展。
對山西文學來說,第五代新銳作家既是承傳、發展的一代,又是叛逆、創新的一代。山西的前代作家都有較統一的思想理念或思想資源,如“山藥蛋派”的政治意識形態思想、“晉軍”作家的現代啟蒙思想。而第五代作家更信奉的是自己的人生體驗與領悟,創作呈現多樣化狀態,農村生活、城市生活、城鄉交融生活乃至歷史題材、科幻題材、職場題材、婚戀題材等都可以為我所用。前代作家大多追求的是一種經典現實主義和現代派創作模式,譬如大敘事、大主題、民族性、地域性、現代性等,第五代作家雖然繼承了現實主義精神,但大多青睞的是小敘事、小主題、個性化、碎片化等。他們同全國新銳作家相比具有相似的代際特征,但又有山西特有的現實主義底蘊。
城市題材創作一直是山西文學的弱項,盡管“晉軍”作家中的鐘道新、蔣韻等創作了不少表現城市生活和知識分子的優秀作品,但并不占據山西文學的中心位置。直到山西的第五代作家才改變了這種狀況,即便是葛水平、王保忠、楊鳳喜這些以農村題材為主的作家也兼寫城市題材,相當一部分作家擅長從鄉村和城市的交融中切入社會人生。更有一些作家主寫城市題材小說,創作實績引人矚目。其中,“70后”、“80后”女作家成為主力,如孫頻的小說突出地表現了現代城市中青年男女特別是知識女性的生存狀態和愛情、婚姻困境,具有一種濃郁的蒼涼感和荒誕感。
城市題材寫作是山西文學的新潮流,但還沒有形成一定的規模和氣勢,存在的問題是顯而易見的。譬如我們的作家還缺乏自覺的城市意識,不能用更宏觀、更理性的眼光去看取城市;對各種各樣的城市人了解、深入還很不夠,作品中鮮有鮮活而豐厚的人物形象;還不善于從鄉村小說的思想內容和表現形式中汲取精華,進而創作出一種豐沛、成熟的城市小說來等等。
鄉村文學向城市文學的轉型,實質上是文化和文明的轉型。這一歷程無疑是艱難而漫長的,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城市文學需要思想理性和藝術上的經典化,鄉村文學需要接通現實、尋找新的敘事形式,二者取長補短才能真正建構起新的當代文學。這一歷史使命已落在青年作家身上,單就山西新銳作家來說,存在的局限與問題是不容忽視的,譬如思想理念與情感積累的匱乏與單薄,生活體驗的狹窄,對個人、圈子之外的社會和人物還了解、理解甚少、甚淺;譬如文化功底薄弱,文學修養、文化積累似乎還難以支撐進一步的藝術創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