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新農村建設需要什么

　　《萬物生》是沈洋新近完成的長篇小說，這是他深入三甲村掛職體驗生活后，歷時一年創作的以新農村建設為題材的作品。

　　在創作這部小說前，沈洋已經具備了較為深厚的農村生活積累。他出生于農村，成長于云南昭通最艱苦的山區。文學創作多年，他的筆所書寫的始終是鄉村的人與事，他對鄉村人與事的理解不是來自閱讀，而是來自自己深切的體驗。2010年起，沈洋再度深入到昭陽區永豐鎮的三甲村，用他的話說是“成了那里的一個編外村民，成了一名泥腿子村干部，成了村民的鄰居和朋友”�？梢哉f，《萬物生》這部長篇小說是沈洋長期的鄉村生活積累映照的結果，它及時地反映了當下農村變革過程中的種種矛盾與沖突，顯示了農村變革的必然性與發展趨向。

　　作家所了解、認識的生活要與他的內心情感發生共振才能寫出有生活、有體驗的作品。沈洋深入生活的選擇是他創作的需要，更是他內心情感的需要。近年來，中國的農村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無論是政治結構、經濟結構還是人際關系，都已經改變了，甚至在田間勞作的人也變成了零零散散的老弱婦幼，青壯年大多到城里打工去了。沈洋正是認識到了這一變化，才那么迫切地扎根于三甲村。如何建設新農村？在這一過程中農村、農民、農業發展真正的需要是什么？上至各級政府，下至新農村建設的工作隊員，應該給予農村、農民哪些切實的幫助？在這一過程中，農村、農民將面臨一些什么樣的矛盾與沖突，怎樣才能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

　　沈洋以他的長篇小說《萬物生》試圖回答上述問題。小說描寫了市農業局干部文雅琪到鶴鎮擔任掛職副書記，推動蘋果村產業升級改造以及村文化建設事業發展的故事，書寫了滇東北一個鄉村隨著時代發展變遷的艱苦歷程。小說揭開了當前三農工作中的復雜矛盾：許多農民對在土地上依靠耕種而改善自己的生活喪失了信心，熱衷于進城打工掙錢。千百年來生機勃勃、給農村人提供了生存與發展基礎的土地荒蕪了。蘋果村產業升級，不僅涉及到傳統思想意識的頑強抵觸，更有已經獲得利益的鄉村大戶不擇手段的抗拒，用經濟利益培植起帶有黑惡色彩的家族勢力，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著鄉村社會的發展。

　　小說以文雅琪與宗官員之間的沖突作為主要線索來展開情節。文雅琪的祖輩、父輩都曾任蘋果村的工作隊長，而宗官員一家三代曾受到不公正的批斗。文雅琪再任蘋果村的工作隊長，必然帶上了宗文兩家沖突的色彩，而文雅琪和宗澤兩人的一見傾心則使這一組矛盾更加復雜化。小說尤其可貴地寫出了鄉村民眾真實的心理狀態：他們雖然向往歷史進步，渴望美好生活，也渴望改變自己家鄉的落后面貌，但他們不可能天然地具備超越自己眼前利益的目光，更加重視的是眼前是否獲利。小說中的宗官員深知這些民眾的基本心理，施以小惠，充分調動了他們的力量，成為阻撓蘋果村前進的力量。小說以蘋果村為具體環境，試圖映照當前中國鄉村社會的復雜矛盾——基層民主建設中的賄選、征地過程中開發商不顧人命關天的強拆、不顧及安全保障而發生的礦難等等，這些悲劇性事件也發生在小說中的蘋果村，試圖呈現當前中國農村生活的某些側面。

　　面對如此復雜的鄉村社會，作為新農村建設的工作隊應當怎樣做？小說通過塑造工作隊長文雅琪的形象回答了這個問題。小說中的文雅琪以她的專業知識和開闊眼光以及實干和富于犧牲的精神，為蘋果村的發展勾畫了藍圖，她克服艱難險阻，一點一點地向前推進，最終獲得了領導和村民們的信任，為蘋果村的發展作出了不可取代的貢獻。這一形象與作家自己的經歷有密切關系，沈洋深刻地體驗了今天的中國農村需要什么樣的工作隊。因而，這一形象有較多的理想化的色彩，性格也較為單一。

　　小說中人物形象塑造得較為豐滿且有深度的是宗官員。這個人聰明能干，有強烈的發財欲望，也有成為一方大戶的夢想，但同時，他在其通往夢想的道路上可以不擇手段。作家對他在不合理時代所遭遇的種種不平作了間接的描寫，使這一個人物有了一定的歷史深度。宗官員曾經代表著普通民眾的合理愿望，卻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在今天又為自己一家的私利阻撓蘋果村的社會進步，甚至因為追求利潤最大化而造成了礦難。這個人物在今天的鄉村社會中有一定的典型意義，宗官員在深陷囹圄之后終于醒悟，說明作家對這一人物仍然寄予了希望。

　　美中不足的是，《萬物生》的矛盾沖突組織不夠合理，結構線索的安排未能使小說呈現出波瀾起伏的狀態，有前輕后重之感。怎樣以蘋果莊園產業化推進為主線，將其分解成一個個具體的事件，環環相扣地展開沖突，將讀者吸引到故事發展的過程中，這方面作者顯然努力不夠。另外，小說已經呈現了很好的矛盾沖突，但是解決沖突的辦法往往又過于簡單，宣講、語言的說服成為最重要的手段，這其實反映了作者對這些沖突隱含的內容理解不夠深入，對人物性格與心理把握也有所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