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諾獎得主、法國作家勒·克萊齊奧在北京舉辦兩場演講,并與中國作家莫言、余華對談文學。
作家的巔峰對話,讓我們知道,這個時代,文學依舊還有巔峰,依舊沒有退出人們的生活,同時,也讓讀者了解文學最前沿的動態。
然而,畢竟我們處在一個文學邊緣化的時代,文學的活動固然可以讓人們重新喚起對文學的興趣,但同時,也需要更多能夠真正把興趣變成動力,能夠把 人們對文學的熱愛維系下去的東西,而這卻需要更多具體而瑣碎,卻能夠長久地影響人們生活的工作。為此,本報采訪了中國社科院外文所所長陳眾議、《世界文 學》主編高興以及評論家葉匡政,共談文學交流的狀態和未來。
交流從未停止
當現代化來臨,世界文學之間的交流就逐漸成為常態,從上個世紀早期的泰戈爾訪華,到近年來諾獎作家的紛至沓來,如英國作家奈保爾、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秘魯作家略薩、土耳其作家帕慕克、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包括上世紀到中國的馬爾克斯等等。
文學的交流不斷,帶來的不僅僅是文學家之間的互相了解,著名學者、中國社科院外文所所長陳眾議說:“對一個作家來說,他的文本的氣質,終究和作 家方方面面的狀態有關,包括作家的修養,生活的經歷,甚至生理狀況等等都密不可分。因此,不同的經驗和認知對于作家的創作非常重要”。
而對于讀者來說,認識文本之外的作家,則可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作家的作品,陳眾議說:“雖然錢鐘書說吃雞蛋不必認識母雞,但在今天,有時候還是需 要一些雞蛋之外認識的,是柴雞蛋還是含有激素的雞蛋等等,都得從母雞身上來。所以,文學的交流活動,往往會有助作家本身被人們更多地了解,而這種了解最終 會反映到人們對文學的理解中”。
現代社會,沒有誰可以獨立于世外而生存,文學創作也是如此。它是作者對于人生、對于社會,乃至對文學本身的認知和探究,因此需要更多的學習,獲 得更多的經驗,陳眾議說:“一方面,見過面與沒有見過面終究是不一樣的,另一方面,面對面的交流形式可以有很多,但交流本身的本質和意義沒變,不論是對個 體的創作,還是對整個文學的發展,都有很好的作用”。
文學是世界共同的文化,著名學者、《世界文學》主編高興說:“其實有些時候,文學最能夠起到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作用,推動相互之間的理解”。
常態的交流體制
世界級的交流,大作家的對話,更多時候,象征意義更大于實際意義,對于文學來說固然重要,但實際上,簡短而偶然的交流活動,并不能真正承擔文學交流的功能。
更普遍的做法是,建立作家之間更加常態的交流渠道,比如筆會,比如各種文學組織和活動,而在當前,這樣的活動并不多,甚至很多時候要借助于商業力量。
對此,高興說:“這些年來,我們組織過各種各樣的交流活動,也邀請過不少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作家來我們這里。當然,這樣的活動確實是個例,它的重 要性不言而喻。但同時,同樣重要的是,一個常態的交流機制,也會讓作家、文學乃至文化之間的溝通更加通暢,這兩者不分前后,是可以同時做的”。
就國內而言,常態的作家之間的交流往往沒有巔峰對談那樣的影響力,同時還需要更多的支持和努力,高興說:“國內文化交流現在有很多,也可以說是 比較豐富的,比如有很多詩歌節,如青海湖詩歌節等,都是辦得比較好的,同時,具有濃烈的國際交流性質,不僅是國內的創作者參與很廣,國際上的作者來得也很 多!
不論是巔峰對話式的交流,還是固定模式的交流,其實都是組成整個文化溝通系統的一部分,高興說:“這一切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交流生態,哪一方面缺少,都會有不足,而更多更新的方式進入,則會讓這個交流生態更有影響力,更有活力”。
其實文學的交流不僅是作家之間,也不僅是作家和讀者之間,還有作品之間,作品和讀者之間,高興說:“作家面對面的交流重要,但后續的工作同樣重 要,也就是作品間的交流。因為文學,最終還是要用作品來說話。不過目前來說,我們的作品交流,還處在一個非常不平衡的狀態,基本上,國內新的作品,我們能 夠第一時間引進,但反過來,我們的作品被介紹出去,卻是零散的狀態。這是一個艱難的任務,未來需要更多的努力!
讀者也需要交流
作家間的交流,影響著文學的創作乃至發展,而對于讀者來說,過于專業的交流往往收獲甚少,特別是頂級作家之間的交流,對讀者來說,并不容易理解。
在今天,全民閱讀正在成為社會的共識,而文學閱讀毫無疑問是閱讀的重要部分,那么如何建立起讀者之間的交流和溝通機制?高興說:“對于閱讀,有 很多種說法,有些很多,但有一些影響廣泛卻有待商量,比如說有人覺得讀者喜歡的就是好的,我不贊同,文學的欣賞本身也是審美的一種,需要長期地培育和不斷 地提升。作為文學人,不論是研究者也好,還是創作者也好,都應該去引導讀者之間走上更高的水平”。
引導的方式并非說教,而是打通交流和溝通的渠道,高興說:“現在國內有一些地方做得不錯,比如深圳,那里每年都有非常多的筆會、交流會、講座等等活動,這些活動不僅僅給了讀者一個溝通和交流的機會,同時也在不斷地培養和提升人們的閱讀趣味”。
而在網絡時代,新技術的發展則為文學的交流帶來了更多的機會和便利,高興說:“以前我們那個時代,有很多的讀書會、讀詩會,大家聚在一起,朗讀 自己喜歡的作品,交流各自的感想。后來慢慢少了。但是新技術又給這樣的交流提供了方便。比如微信,據我所知,微信上有很多讀書、讀詩的公眾號,比如有一個 叫魅力讀詩的,每晚十點會發布新的詩歌,關注者很多”。
不過,要讓文學的交流更加普遍,還需要做更多的事情,高興說:“引導和支持很重要,人們都在忙,但是對于閱讀、對于文學依舊有很多人還有興趣和 熱情,只要有好的溝通和交流的機會,自然會來,F在盡管已經有了一些,但還處在圈子化的狀態,一些趣味接近的人們在一起交流,未來,我們可能要考慮建立更 加普遍的交流機制和平臺,不論是社區的讀書會也好,還是網上的讀書平臺也好,都是如此”。
非網絡時代的慣性
現代文學的一個根源,就是文學交流。文學的交流有幾個層面,比如作家與作家或評論家之間的交流,比如作家與讀者之間的交流。
這種交流首先對作家有好處,對于一個作家來說,陌生的環境,異域的文化對于他本人的創造往往會有非常好的啟發和幫助,使他能夠調整自己對生存經 驗的認知,甚至喚起因為常駐一地而漸漸麻木的知覺,最終增加寫作的經驗。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很多,甚至不僅是文學,美術、音樂等等都有。
反過來,對于當地來說,每一次異域創作者的到來,都可能會帶來一些新的東西,當年泰戈爾、蕭伯納到中國,直到今天,也一直被認為是一件大事,但實際上,在當時,不過是創作者圈子內的活動,甚至因為傳播技術的局限,大多數普通人可能都不知道。
作家獲得異域文化資源的途徑無非集中,文本,或者交流,或者親自體驗。當然,在今天傳播技術高度發達的時候,不一定每一次都需要親自參與,網絡 可以完成很多事情。但更多時候,人們還保持著非網絡時代的慣性,就好像教學,幾乎所有的教學都可以通過網絡完成,但人們還習慣于去課堂上課。文學交流亦如 此,這也有好處,就是親身的體驗往往要比通過其他途徑獲得的更加生動和深刻。
對于文學來說,出版可能只是文學活動的一部分,而文學影響力的實現,文本的作用同樣也可能只是一部分。還有其他形式的文學活動,比如研究、獎勵、交流等等,這些文學活動的意義,即給創作者提供更開闊的視角,也讓人們從多方面了解到文學的變化。
這樣的活動是很有必要的。很多時候,可能有人會覺得這樣圈子里的活動,對于文學的推廣意義不大,但事實并非如此。在今天,文學正在成為一種帶有 專業性的技術,或者說帶有學術化色彩的文化類型,在這個時候,圈子化其實難免,因為對于文學的討論也好,評價也好,可能都需要一些專業的基礎。一部作品, 外行人可能有時候沒辦法判定好壞,一種文學的新現象,也需要專業的人去探討。當然,這樣的探討,需要有一個更好的機制,使得文學活動能夠持久而穩定。
北京晨報記者 周懷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