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一個午后,和友人歇坐在西山的高石上,眺望歷史悠久而又活力四射的北京城:薄薄青靄中,建筑、道路、綠樹錯落有致,像一幅立體的風景畫;身旁的鳥鳴、蟬聲和著山風拂面款款,還有陽光的明亮、樹蔭的婆娑,仿佛靈韻透過超驗的清純之舞……這是一個審美靜觀的時刻。當然,這種靜觀同時也是一種審美間離的觀察、思考方式,借以和現實生活拉開一段距離,審視、反思我們急遽變遷的時代,以及涵濡其間的影視文化的風云際會。
在哲學的意義上,馬克思曾深刻地寫道:“五官感覺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歷史的產物!120年后,麥克盧漢敏銳地洞察:“媒介即人的延伸”。時至今日,影視文化的深廣發展既印證了哲學思考的明敏,也為文化的審美生存和省思提供著鮮活的材料。在當代中國,大致自1990年代以來,影視文化的蓬勃發展見證著歷史,也創造著歷史;現如今,在復雜的經濟、文化生態,以及由互聯網思維滲透、架構的新形態、新格局中,影視文化更是以其豐富性、復雜性,一方面已然成為了我們時代生活和思想感情的放大器、風向標,另一方面,創新2.0的暗流涌動使我們的五官感覺、情感、意志,乃至記憶、無意識等幾乎全都在被重新安置……
站在“發展”的風口浪尖,環視影視文化的前世今生和未來前景,有兩個緊密聯系的基本面向需要我們深入時代生活的腠理,進行靜觀、間離的辯證思考:一是盛衰流轉;二是價值判斷。就前者而言,在媒介發展的現代歷程中,電視就曾風光無限,如今卻是互聯網、移動新媒體炙手可熱、如火如荼;但正如電視不能取代他者一樣,新興媒介的如日中天會削弱電視的光芒,卻不會消解其應有的力量。其間的盛衰流轉,與其說是望斷背影離愁淺,還不如說是春風喚起春潮新;與其說是新陳代謝,還不如說是螺旋提升,換言之,“競爭-匯流”是全媒體時代影視文化發展可預見的命運。如此說來,當我們透過“互聯網+”的大趨勢、大格局來審視、思考諸如ICT、內容、IP、話題、類型、資本、眾籌、娛樂、衍生品、大數據、媒介融合、多屏、網生代、用戶,以及生產傳播、營銷推廣、接受評價等新型產業鏈各環節互動交融、聚變循環中的新業態、新生態,“價值判斷”就必然突顯為影視文化轉型與塑型中的一個核心命題。
正像我們身處的時代一樣,影視文化目前也面臨著描述的尷尬、命名的困惑和選擇的痛苦。如果擱置爭議并在比較風格學的意義上簡要勾勒其精神地形圖,那么,“駁雜”不失為一個貼切的表征。在感性直觀上,霧里看花、水中望月、濤走云飛、花開花謝……面對影視文化變幻莫測、搖曳多姿的世界,我們真的需要借一雙慧眼,把這紛擾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在文化構成上,前現代、現代、后現代等各種因素共時性地疊加、交織在一起,而身處這一特殊歷史時空,我們也真的需要在復調語境中孜孜追尋文化的秩序和依靠;在歷史語境上,文化的二元性或多元性悖論抒寫終源于時代生活的二元性、多元性,而諸如貧困與富裕、傳統與現代、中與西、先進與落后、新與舊、農業文明與工業文明、個體與群體、男與女、義與利、權與法、情與理等結構張力卻正在多方位強烈地沖擊、震撼著我們的生活和心靈。無疑,現實的駁雜必然帶來態度的駁雜,也必然帶來價值判斷的駁雜。要言之,一味盲目地擁抱技術、資本、娛樂等浸泡的實在或聲言“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是一種不可取的鴕鳥的態度。在文化批判上,“異化”(馬克思)、“鐵籠”(韋伯)、“文化工業”(法蘭克福學派)、“類像”(詹姆遜)、“景觀”(德波),以及“詩意棲居”(海德格爾)、“新儒”(馮友蘭、湯一介等)等所蘊涵的豐富意義依然具有深刻的思想張力和啟迪作用。而一味保守地“向后看”或情緒化地憤慨“一代不如一代”,亦是一種不可取的杞人憂天的態度。事實上,世異時移,變化亦宜!盡管我們恰巧生活在一個復雜糾結而又磅礴恣肆的時代,但終究歷史綿延,生活繼續,“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年輕輩自有年輕輩的精彩,后來者自有后來者的福報。
這樣一來,在長風萬里、波濤洶涌的互聯網時代,我們不妨關注影視文化發展的“第三種態度”,即是從影視文化的駁雜中過濾清純。所謂“清純”,其義有三。一是對時世和文化現狀的了解、掌握而至“澄明”。所謂搭上時代的快車、把握時代的精神,說易行難,這關乎知識、閱歷、素質、修養、定力,更是于才膽識力中,“識”為先。二是對復雜結構和歷史行程的辨析、拷問而至“反思”。本質上,技術、資本、娛樂等是手段而非目的,凡事兩極相逢,極高明而道中庸:“大數據”就難以數字化人類情感、經驗,商品邏輯的水銀瀉地侵害的不僅是衣食住行還有思想、倫理和價值,娛樂至死則會讓精神在一地雞毛的“滑稽戲”中枯萎。三是對世風和文風的清明、彰顯而至“白賁”!鞍踪S”之美是極飾反樸歸于平淡、絢爛之極復歸本色,是點燃文化理想的燈火,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圍繞真、實、新、美的價值向度,弘揚中國精神、傳播中國價值、凝聚中國力量。
或許,“第三種態度”是“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的表達和期盼,但在碎片化特征鮮明的信息時代,不僅關乎文化、美學范式的嬗變,亦可作為影視文化生產與再生產的隱喻和價值主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