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上世紀90年代,80年代明顯收獲了世人更多的偏愛。人們喜歡回憶那時文學的狂歡、漫談的“神仙會”,以及才思的充溢。那段歲月像是蒙上 了一層理想化的柔光,被后人賦予了各式各樣的意義。而90年代卻在某種程度上遭到冷落,這個時代中一些寶貴的東西也被擱置甚至遺忘。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 個時代的獨有意義逐漸浮出水面。近日,中國現代文學館和《上海文化》雜志社在上海共同舉辦了以“九十年代:從公眾參與到私人生活”為主題的中國青年批評家 高峰論壇。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以及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學者、中國現代文學館往屆客座研究員代表和第四屆客座研究員共聚一堂,就“八十年代的遺產”、 “懷舊、年鑒和微觀歷史”、“信息爆炸與私人社會”等議題,展開了深入的討論。
被低估的90年代?
李敬澤將90年代稱作“無人認領的時代”。而他認為“無人認領”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90年代“遠未終結”。他說,那個時代我們所談論的問題,到 如今依然存在。由于它的復雜、流動、游離不定,誰也無法確認自己在那個時代的角色。這種開放性和未定性,是90年代的力量所在。從某種意義上說,探討90 年代也是探討當下。
李敬澤說,90年代的中國文學第一次面對未經命名的經驗,無法照搬西方的理論和方法。這也未嘗不是一種解放力量,一種內在的寶貴財富,為我們提 供動力,探索走進中國現實經驗的方法和路徑。文學是文化和歷史的重要能動力量,探討90年代的意義,探索文學在其中的獨特角色,對中國文學的發展具有長期 的、潛在的重要影響。
在對話中,有學者提到,作家和學者有負90年代的經驗,未能充分描述出那個時代及人們精神世界的震蕩。而也有很多與會者對這個時代的文學作出了 積極的評價。比如朱小如就不贊同90年代文學“從共鳴到無鳴”的論斷,認為盡管80年代文學的公眾參與程度高,但文學畢竟是個人的事,80年代其實有點 “被共鳴”的意思,90年代以來的“無鳴”更接近文學的自然狀態。
“我們是90年代的產物,現在確立的很多時代標準,其實都是90年代的延續!敝芰⒚裾f,這是一個令人興奮而細節充沛的時代,很難被界定。它更像是一個壓縮包,解壓出很多問題。有的問題到現在也沒有答案,有的問題到現在已經不再是問題。
80年代承載了文學的榮光,但很多經典作品是在90年代面世的。與會專家歷數了余華的《活著》、賈平凹的《廢都》、王安憶的《長恨歌》等等。最近受到國際科幻文學界熱捧的《三體》,也是劉慈欣從90年代開始創作的。
計文君也提及在90年代被低估的電影《大話西游》,通過互聯網“火”到今天,成為懷舊的經典。她說,需要打通的不是以十年為節點的時代,而是我們看待問題的視野。
個人性要和公共性建立豐富的聯系
乍看此次論壇的討論主題,容易給人這樣的印象:“公共參與”是屬于80年代的詞匯,而“私人生活”則更多具有90年代的屬性。陸建德等專家提 到,這不是鮮明的二元對立概念,在現實中所有事物都是“犬牙交錯”的。談及個人記憶、私人生活,需要歷史縱深鏡頭,個人性要和公共性建立豐富的聯系,才有 意義。最迷人的文學作品也是在這兩個端點之間徘徊的作品。
評論家們談到,很多時候,我們缺乏的不是歷史感,而是對歷史的動態理解?少F的是,在當下,像弋舟的《所有路的盡頭》、石一楓的《地球之眼》等青年作家的作品,已經開始嘗試通過個人性抓住時代的特質,展現“歷史在一代人身上留下的印痕”。
在陳福民看來,西方關于公共參與和私人生活的討論已經積淀了數百年,而中國的現代性主體一直在發育過程中。在這其中,我們需要不斷了解自己的位置,以及認識世界的方法。
文學與歷史的對話
90年代以來,市場經濟的迅猛發展對中國知識分子的文化身份產生了深遠影響。處理歷史,處理當下,成為作家所熱衷的領域。張清華提到,從90年代起,知識分子精神建構的變化延續至今,只是現在的情形更為復雜、糾結與曖昧。
在這其中,大家面對的一大問題就是文學與歷史的關系。在南帆看來,歷史需要通過文學話語來敘述。歷史話語關注的是戰爭和社會的大層面,而文學話 語的最小單位是個人,細到吃飯喝酒和臉上的皺紋。文學的角色不是歷史話語的注解,它的分辨率高,能揭示到清晰的細節。文學和歷史的對話,需要作家們更多的 關注和投入。
郜元寶認為,文學批評研究也需要歷史感,不能只關注對象本身,而不嘗試建立廣泛的歷史聯系。他說,過去的文藝批評大家談問題可以動輒回溯到幾十 年前的作家作品,這是一種可貴的歷史意識。當下批評界聚焦某一時代的討論時,往往缺乏這種意識。在這個層面上,中國文學依然任重而道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