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 id="uuuuu"></li>
    <li id="uuuuu"><tt id="uuuuu"></tt></li>
  • <li id="uuuuu"></li>
  • <li id="uuuuu"></li>
  • 中國作家網>> 新聞 >> 作家動態 >> 正文

    黃亞洲:張賢亮為什么用石頭刻我的詩

    http://www.jchcpp.cn 2014年10月15日10:34 來源:中國作家網

      張賢亮走了。我用這篇文章追他。

      那年我這篇文章發表的時候,他還健在,并且健康,并且健談。我這篇文章寫于2007年的4月9日,取題叫《作家不舞桃木劍》,一些報刊先后刊載過,隨后就收進了我的一本隨筆集《桃木劍》(大眾文藝出版社百合文庫,高松年主編,2008年12月第1版)

      顯然,我這本隨筆集之所以取名《桃木劍》,是收有一篇關于張賢亮的文章之故,即《作家不舞桃木劍》。這篇文章并沒有過多地闡發什么,只記錄了他那天早餐時分的一些有趣觀點,客觀描述,只覺好玩,當然好玩里也有深刻。

      時隔七年,他的那些話,好像越來越顯出了真理的一面。

      我今天也不想對他的這些話作什么闡述,我的思索遠遠比不上他深邃,盡管他的深邃是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吃著饅頭作為表象。

      不管怎么說,他的長篇小說是繞進《資本論》又從那里繞出來的,字里行間都是政治。政治跟了他一輩子,他哪里擺脫得了政治。他生命的后半截似乎想擺脫政治,他主動地努力地去當了“堡主”,以文人下海的形式從政治走向經濟。他的這種努力看起來是成功的,就寧夏那個地方來說甚至是輝煌的,他自己也以他的“鎮北堡西部影城”為傲。但是,他在堡里堡外經常思索的,也還是政治。他畢竟蹲了22年的勞改營,他的刺青是銘在精神上的。

      當然他還關注文學,以及詩歌。他的詩歌造詣也是很深的,他擁有“愿化閑愁成細雨,但隨流水到荒村”的上好句子。

      那天,他就直視著我,對我說:我要把你的這首詩刻在石頭上。

      我以為他是隨口說說,因為他后來還說了一些聽上去更加不靠譜的話。他打著手勢說,只有石頭是不腐爛的,很多年以后這里一切都沒有了,人們從很深的地下挖出一塊石頭,人們扒去爛泥,就還知道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人叫黃亞洲,有一個人叫張賢亮。

      他說完就哈哈笑,我也跟著哈哈笑,笑完了我以為就沒事了。

      大約五六年前吧,我的一位在省監獄管理局工作的詩友,忽然打電話來說,黃老師我看見你的詩了,刻在石頭上。他電話里的聲音很是激動,激動的原因倒不是因為我的詩作有什么好,而是一種意外,他走游寧夏到了滿眼黃土的鎮北堡,又進了“西部影城”,突然不經意之間,撞見了一位老朋友的詩,那份驚喜是很自然的。

      我于是也有了一份小小的驚喜,知道張賢亮把那句玩笑話玩真了。

      那首小詩,寫的就是張賢亮。那是2005年,一批文人在他的那個堡里開會,他專門邀請我們去的。那時,我在里里外外觀看了這位“堡主”的“荒涼空間”,有所感覺,所以即興寫了這首小詩。我現在也把這首詩抄錄在這里,大家可以看看,詩題是《張賢亮的西部影城》:

      伸出筆一樣的尖利的手指,一個叫張賢亮的人,在黃土地上,撮起了幾個疙瘩。

      他原來是在小說的動情處扣動人心的,現在開始直接抓捏土地的皮膚:城門洞、土樓、扎著紅綢的茶字招牌。

      風吹動燈籠的時候,屋里的老漢就會唱響皮影戲,像沙漠的突然舞蹈,呼天搶地。

      張賢亮就站在附近靜靜地聽,同他一起聽的還有他的幾十條狗。他同時也諦聽著,城墻外又有幾輛大巴開到;有多少腳步,紛雜地

      踩過他最后一部力作的封底。

      他一直說他是“出售荒涼”,其實他的寨堡,所有纜線都已精心地埋設在地下。土墻內側的凹陷處,上百面熒屏,童話般閃爍。

      精心雕琢“荒涼”二字,如同早些年的斟字酌句。其實,張賢亮一輩子都在提煉生活。

      中國大西北,從靈魂到皮膚,都能感覺到,他的深刻的手指。

      對幾十條狗的這個細節,容我再解釋一下。張賢亮每天黃昏在他的堡子里散步的時候,都有二十幾條大狗前前后后地簇擁著他,那個陣仗是很嚇人的,幸虧那時節堡子里“老銀川一條街”鋪子都已關了門,載來游客的大巴也都跑光了;也幸虧我不怎么怕狗,所以還敢挨近他攀談幾句。他告訴我說,原來狗還要多,有幾條死了,有的送人了。他說狗是最忠心耿耿的,那么大的園子,就需要有一群狗看著。

      但是在安全問題上,也還是存在著百密一疏。我參觀他那個套在中式四合院內的西式別墅的臥室之時,張賢亮就指著門對我說:警衛那樣嚴,照樣還是有個人半夜里進來。

      這話嚇我一跳。原來,真是曾經有一個對生活絕望的年輕人夜闖堡主臥房,那種圖謀不軌是明顯的。奇怪的是,半夜驚起的張賢亮竟然能在半個小時左右就以理服人,徹底瓦解了潛入者的意志。更令人驚奇的是,張賢亮通過思考,當場作出了一個使人大跌眼鏡的決定,決意將此人編入自己的保安隊伍,次日就上班。

      他解釋說,人哪有天生想做壞事的,要給人以生活的出路。

      我讀過不少忠心耿耿的豢養動物突然動物性發作,咬傷甚至咬死善良主人的故事。這些中外故事一個個鮮血四濺。我提醒這位賢亮兄千萬不要太理想主義,你哪能把自己的安全交給一個曾經夜闖臥室的年輕漢子呢?然這位堡主神定氣閑地告訴我,那人自當了保安后,一直表現不錯。張賢亮有一年甚至還把這位年輕人的老父親從鄉下接來影城,與值班不能回家的兒子一起過大年。

      我講的這個故事,是從張賢亮帶著一大群狗散步的場面所引發的,驚險開場,喜劇結尾。這故事叫我想到,在勞改營受了二十二年折磨的張賢亮,其實是看透了人性乃至狗性的,他比我們更知好歹。

      當然他也知道詩歌被石頭馱上的好歹。所以他要對我說,我要把你的這首詩刻在石頭上。

      我至今沒有看見過這塊石頭,不知道石頭是大是小,是圓是方,但我知道,張賢亮是把我倆的一段短暫而相知的默契,果斷地交給了長遠的歷史。他相信石頭能完成這個任務。

      現在,他走了。我用這篇文章追他。

      追不上也不要緊,石頭在。

      我在想,什么時候也再去一趟寧夏,親眼去看看那塊石頭。畢竟,那塊石頭上并列著我與他的名字。想世間,還有什么情誼,比這更有趣味,也更叫人想流眼淚。

    網友評論

    留言板 電話:010-65389115 關閉

    專 題

    網上期刊社

    博 客

    網絡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