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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灣作家吳明益:書寫記憶與歷史

    http://www.jchcpp.cn 2014年10月10日09:28 來源:中國作家網 李丹夢
    吳明益吳明益
    吳明益部分作品吳明益部分作品

      記憶是吳明益小說的關鍵詞,這跟時下由現代進化、發展范式引發的普遍性的焦慮、挫敗,尤其是人們對于個體歷史坐標的迷失有關:以記憶出其不意的 “收獲”與圓融活力來矯治、潤澤被現代性擠迫得單調、枯澀的心靈。記憶在此絕不止于回憶或“記住”某事,毋寧說它即是歷史的本體。

      記憶的書寫在吳明益的《本日公休》(1997)里已顯山露水,但真正形成自覺卻要待到他的中短篇集《虎爺》(2003)。這中間作者還經歷了為 時不短的自然書寫實踐,以《迷蝶志》(2000)為代表!痘敗凤@然不是單純的中短篇自選集,它包含自我對話、梳理人生、探索小說可能性及彰顯寫作哲學 的企圖,用作者的話說,這“或許只是某篇小說的‘前奏’而已”,通過“零碎片段的‘短篇記憶’,找到組構成一個較長人生的可能”。吳明益在《虎爺》之后推 出的作品大都能在《虎爺》里找到伏筆。某種程度上,它就像吳明益創作的自我總結或“索引”,作者后來的幾乎所有變化都能在其間找到萌動的“種子”。

      《虎爺》分三輯,輯三中收錄了與吳明益2011年長篇同名的中篇作品《復眼人》,雖然前后“復眼”的內涵不盡相同,但二者都是試圖掙脫現代常規 的另類“觀看”或“靈視”。至于輯二里的四篇小說(《午后Ⅰ》《廁所的故事》《午后Ⅱ》與《夏日將逝》)豈非《天橋上的魔術師》(2011)的“前奏”或 “序曲”?那里停泊著“我”的童年與青春,氤氳游蕩著已然從地平線上消失的“中華商場”的氣息。1961年至1992年間,“中華商場”一度被視作臺北地 標,它不啻為“現代化進程中臺北人青春期的象征”(張大春語) 。于是,孤獨的個我與集體的記憶、歷史乃至臺灣的主體訴求相遇融通了。這在吳明益的長篇《睡眠的航線》(2007)里體現得尤為明晰。按作者的講述,睡眠 亦是記憶的一種,在睡眠或夢境這種相對放松的狀態下,被遺忘的日據時代的父親/臺灣的歷史覆蓋了“我”的身體。

      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沒有《虎爺》的書寫探索,就沒有《睡眠的航線》,但并不能認為《虎爺》是出于寓言臺灣或概括歷史的沖動!痘敗肥恰氨痉帧 的記憶。那些關乎歷史概括、反撥或寓言的感覺,類似“事后分析”或“二次辨認”的放大;在直接書寫或小說直感的層面斷不會有如此連貫觸目的鋒刃。它們宛若 記憶之河中閃現的微瀾漣漪,是方是圓,像馬像牛,就看讀者的指認聯想了。吳明益把記憶和歷史變成了一回事、一個詞,以近乎“中性”的聲調在記述。

      對我來說,這些文字像是自己想進一步確認記憶所進行的自我測驗……我想確認自己在那件事里的位置,就像確認自己在全然的黑暗中,是否踩在某個踏 實的地方……本以為自己要忘記這件事了,但……一動筆之后,就知道記憶像水分一樣以看不見的形式存在身體里。(《想起那個六么拐》)

      這類關于記憶與時間的感喟在《虎爺》中隨處可見。它們的最大功效就是對速度的調控。在《虎爺》中,這類不乏詩性、帶有叩問自身存在意味的散文筆 觸的介入,可能并不討好。除了略嫌重復累贅之外,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怎樣才能免去讀者對于這種“記憶=時空”隨意性的質疑。依據常識經驗,現代語境下的記 憶很難跟欲望撇清干系;記憶策動的重點在于求新,很容易陷入想象與虛構的耽溺,個人史如何與集體的命運、歷史交織共在,吳明益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明 確表示,他的陳述不愿陷入“軟調抒情文學”的舊轍。但事實上這種強大的書寫慣性與誘惑從未離開過他,它與記憶如影隨行。那是種書寫癖,它要把記憶的書寫者 變成欲望的活動道具或虛脫的俘虜,而吳明益卻要把記憶盡力維持在智識的樣態。創作的張力由此產生,這也是《虎爺》最耐人尋味和刺激的地方。

      面對記憶書寫的難題,為掙得歷史或公共的“同情”、影響,多數作者會本能地倒向或求助于日常生活倫理。相比之下,吳明益的解決之道看似水波不 驚,寧謐溫潤,其實卻是極度冒險、高度緊張自律的結果。吳明益的作品中幾乎排除了性愛題材,恐怕與此有關。他筆下的“愛情”多為初戀、童真式的“吸引”, 或是超越人際的融匯自然之愛(《復眼人》)。質言之,吳明益敘述或記憶的核心精神就是節制,其間棲居著一個苦行僧似的禁欲漂泊、孤獨悲憫的魂靈(這漂泊感 大體是骨子里帶來的,跟臺灣孤零隔絕的海島地勢位置及戰亂歷史所形成的地方集體無意識有關)。他也尋找落定與家的感覺,但絕不粘滯。就像《午后Ⅰ》中記憶 對中華商場里手工鞋匠“杰作”的顯形描繪:“每一雙都像大理石雕成的一樣?腿丝傄詾檫@鞋摸上去一定是硬的……但一摸,鞋面就像海綿似的陷了進去,穿上, 就仿佛肌肉終于找到遺失的皮膚!边@究竟是在寫鞋的工藝,還是在寫對家鄉或故鄉的渴望?然而,這怦然心動的溫暖僅維持了數秒,記憶又開始了下一處的搜尋與 記述。到處都是家,又都不是家;一切皆無常,卻又企盼它留下……

      《午后Ⅰ》行文語感與周作人的晚期書話有異曲同工之處。周寫過一篇《落花生》,可與《午后Ⅰ》對照參看:“花生亦曰長生果,又名落花生,殆無名 也,以其花落于地,一絲牽蒂落實土中,故曰落花生。曰花生減字呼之,曰長生以形名之……同是一瓜,在中國稱倭瓜,而日本則稱唐茄子……可以想見其原產地當 在安南方面,先來中國,再轉至日本,花生的行程恐亦是如此,唯其來路在何處,乃不如南瓜之易于推測耳!彪m是常識羅列,卻不期讀出了身世、命運的渺不可 測。

      《虎爺》里有不少類似《落花生》的知識段落,除了《午后Ⅰ》的皮鞋工藝外,《想起那個么兩參》中的印刷知識、《虎爺》里的民俗記憶、《復眼人》 中的鳳蝶遷徙、《洞穴之蟾》里的蟾蜍生理等,均為例證。它們雖及不上周作人的平和天籟,卻也給小說這種本質上難免造作的文體增添了一種別樣切實的質感。明 眼人會說,吳明益把早期帶有科普性的生態書寫的路子引到小說中。這固然不錯,但之所以呈現這種自覺的風格承續,還有更深層的理由,那就是防止記憶陷入“軟 調抒情”、閉門造車的沼澤。記得日本女作家與謝野晶子曾建議女性多讀哲學、心理學、動植物學的書,她稱之為“硬性書籍”。她說,“女人容易為低級的感情所 支配,輕易的流淚,或無謂的生氣,現在憑了硬性的學問”,可使人理性明澈,“不至為卑近的感情所動”。 此原理亦可用來理解吳明益小說中的知識話語。換種說法,這類大膽嵌入的知識段落帶有精確、剛性及公共語言的特質,借此,含私人意味的記憶書寫便能夠跟集體 認同的、帶有真實品性或信仰的歷史打成一片了。

      就“文科男”出身的吳明益來說,對知識話語的掌握、書寫,實非易事,它需要大量的閱讀補課。記憶經此從隸屬過去的格式化書寫中解脫出來,變成了 一個進行時態的、與當下不斷發生信息能量交換的、后現代式的開放場域與建構歷程。除卻閱讀,吳明益還提到影像對于記憶的激發作用!痘敗芳铩稁墓 事》便是由一張攝有中華商場廁所的老照片觸動而構思成形的。這也印證了作者的話:“記憶中的一些片段,加上后來補足的一些材料,就會慢慢形塑成一個特別的 故事! 以上所述對于自我陶醉放縱的虛構想象,不啻為有效的防范。一句話,知識話語的運用旨在“克己”地抒寫。它讓吳明益在私人記憶與公共歷史間,趨向書寫的平衡 與人格的“中庸”。感覺上,吳明益的風格介于周作人與川端康成之間,倘若去除其作品中知識話語的部分,他的小說很可能感傷失度、陰氣彌漫。

      建基在二元思維上的現代書寫格局或范式在《虎爺》里失效了,個與眾、私人與歷史、抒情與理性、美與科學、陰柔與陽剛這原本處于對立的兩極在記憶 的河水里基本實現了渾然一道。不僅如此,記憶的運作,亦讓吳明益從時下逼促的身份建構與鄉土認同中解放出來。在記憶的召喚賦形里,任何一處、任何他者都有 可能讓人生發“那就是我”的親切共鳴——一個無與倫比的“大我”時空。這跟魯迅所說的“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我存在著……我開始覺得自己 更切實了,我有動作的欲望”境界相類。不能說吳明益已放棄了對現代“個我”的追求,一個突出的證據就是他對于記憶深淵(一個富含危險奇觀夢魘的寶藏)那 “玩火”似的迷戀與刺探。我們眼見他縱身躍入記憶的淵藪,卻不料他竟在這里找到了一個心心相系的“世界”。

      以《想起那個六么拐》為例,這是《虎爺》輯一里的首篇。題目中的“想起”暗示記憶的啟動,讀者隨之來到了“我”從軍的歲月。記憶聚焦在一個腦筋 有點“二”、綽號叫六么拐的士兵身上。他天生丑陋,凈干蠢事,給時任班長的“我”惹了不少麻煩,大家都厭憎他。一次班上丟了枚空包彈,“我”和班里士兵深 夜在草叢中找到,它在大家手中默默地傳遞,惟一蒙在鼓里的就是六么拐。我們把罪名推在六么拐身上,他懷著恐懼在草地里摸索了一夜,幾乎把草拔光?謶挚彀 六么拐擊碎了……

      作品揭示了人性惡的萌芽,它透露出吳明益的記憶“章法”與小說哲學。六么拐無疑是小說記憶運轉的杰出成果,一個被歧視侮辱的對象。他直指記憶的 暗箱,一個在日;颥F代時空中被篩落過濾遺忘以至不復存在的“角落”。這種記憶顯然帶有自省自審的況味,跟那類虛構自娛的記憶迥然不同。六么拐就像“我” 身上惡的烙印,對他的呈現,勢必要經受由顏面自尊內心疼痛等帶來的重重阻力,這也是吳明益作品中記述緩慢的重要原因。他并不打算對自身過分追討,也不想對 六么拐施以廉價的同情,這里重點是要用記憶的光線去“照亮”一個事實:六么拐是“我”的一部分。無論“我”多么想清洗他,他卻好像在肉體和靈魂里扎了根。 “我”在六么拐身上看到的不僅是讓人難堪的惡的標記,還有一種坦然溫暖的牽系。

      當旋繞繁復的記憶工程終于讓六么拐浮出水面時,嚴密均質進化的現代時空大廈出現了深深的裂隙。本來,六么拐的生存方式是無法記入現代歷史的,它 被現代理所當然地放在了忽略不計或須加醫治淘汰的部分。吳明益通過小說的記憶表明,類似六么拐這樣的時空是無法被汰除的,歷史在此出現了多維的路向與可 能。這不僅是“我”存在的樣態,亦是歷史的真相。

      實際上,當吳明益把記憶與歷史融為一體時,已然預示了歷史乃是這樣一個場域:它陌生不適、遍布創傷。人必須經過與內心猶疑恐懼厭惡等諸多負面情緒的反復較量,一種自我掙扎折磨及克服,方能抵達。吳明益對死亡的迷戀以及前世記憶的勘探,便是這種歷史邏輯衍生的必然結果。

      吳明益曾說:“故事并不全然是記憶,記憶比較像是易碎品或某種該被依戀的東西,但故事不是”,“故事是黏土,是從記憶不在的地方長出來的”,“只有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變身為故事才值得一說!比舭哑溟g的“故事”換成“歷史”,這便是他的小說哲學自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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