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有所謂的“信息爆炸、全媒體、自媒體時代”一說,是的,人們接受和傳播信息如此快捷,如此多元,如此混沌,又如此的簡單,超乎尋常想象。君不見,如同股市的行情盤面隨時都在翻轉騰挪,信息的更換也以分秒計,信息的覆蓋無所不在,由此,對于新聞報紙如何適應、如何生存,提出了挑戰。當然,作為一份文藝類的專業報紙,《文藝報》如何吸引讀者,如何在艱難的閱讀環境中,求生存得發展,多有難度。
都說,人間要好詩,生活不能沒有文學;有文學,也就少不了這份報紙。
我記憶中與《文藝報》的交集,是在上世紀的事。時間真快,5年前,在北京紀念《文藝報》創刊60周年的事,嘉賓如云,討論文學批評的諸多問題作為紀念主題,建言獻策,熱熱鬧鬧,恍如昨昔。
記憶中,我對《文藝報》最早的印象是那份半月刊雜志,騎馬釘的裝幀,白色素雅的封面,阿拉伯數字的期數標識,給人以醒目而不失親切、輕松而不失厚實的感覺,集魯迅字體的刊名更顯得書卷味很濃。她以理論和評論文字闡釋文藝重要現象與走勢趨向,也有一些文藝熱點問題的評述與介紹。具體的欄目設置,因時間久遠已然模糊,但突出印象是文學類多,藝術類少些,理性分析的文字多,新聞性的報道偏少。僅就這些,我當時覺得叫“報”,不太名實相符。但是我習慣于從那些眾多欄目中,讀到對于我所喜歡的作家與作品的評介,也喜歡那些即時的文藝現象與文藝情況的披露和報道的文字。其時,《文藝報》在粉碎“四人幫”后思想解放的年月,在文藝形勢剛剛解凍,揭批“文革”的思想禁錮逐步展開的新時期之初,堅持直面當下重大文藝論題和思想,獨步于文藝刊物之林。上世紀50年代初,關于《紅樓夢》的討論,掀起了軒然大波,因為最高領導人的介入,成為一時談資,也成為一段顯赫的歷史,凡幾十年,雖“文革”期間停辦,在她復刊之后,仍然給人們一種權威而神圣的印象。不客氣地說,《文藝報》在新時期之初,是眾多青年作者的文學高地,我開始學寫作,就把雜志中的諸多文章當范文,雖然我到北京后最早投稿,記得是《光明日報》“東風”副刊,因為有一個劉姓學長在那里做編輯。而《文藝報》是我們文學青年必讀的。那時,在圖書館,在書店、書攤,這份雜志很醒目地擺在前排。每每在這樣的場合,我首先拿起的是她,也因為仰慕,想象著有一天能在上面發表文字。這個愿望雖然好久沒能實現,卻一直是我心中不大不小的目標,而在后來,更讓我有幸成為她的編輯同仁們的朋友。
當年文藝報社在沙灘大院,我沒有特別地去拜訪,那時候我剛步入新聞工作,編副刊跑文藝口,同文藝界聯系多了,同文藝報社的同行接觸也多了,80年代中,就與《文藝報》的陳丹晨、吳泰昌、孫武臣、何孔周、朱暉、賀紹俊、張陵、潘凱雄等前輩或同道們,以及曉蓉、臧小平、陳明燕、沙林諸位跑新聞口或副刊的同行熟悉。記得幾年后,忽然看到《文藝報》改半月刊為周刊,改雜志開本為對開的報紙,讀到她時心中不免戚戚,一時還不習慣,覺得少了那份莊重和厚實。私心想,同是辦報人,我更希望這份專業文藝報紙雅致、機敏、厚實、耐讀,可收藏留存,是文藝報刊中的重武器、全盛宴。一段時間后,她辦得風生水起,人氣很旺,讀者不乏好評。報紙欄目多樣,說文談藝,即時的重點作品述評,個案的人物采訪,可謂“文武昆亂不擋”,文事新聞、文學評論、美術影視、書畫副刊等等,各呈異彩,相得益彰,輕盈又厚實,動靜相宜,有了評述與報道兼具、點與面結合的面貌。由于出版周期短,新聞性紀實類的增強,更有一種報告當下、及時再現的快捷,一些縱覽文壇風云的特別策劃,出于本報編輯記者的手筆,既有新聞時效的敏銳,又有專業性的沉實豐厚。漸漸地,她“報味”突出,形成自己的路數和面貌,也為我們眾多新聞和文學同行們所羨慕。
約在30年前吧,我那時住在建國門橋附近,一日晚間,步行到附近的小羊宜賓作協宿舍孫武臣先生的家串門。老孫當時是評論部的頭兒,朱暉是他的搭擋,老孫健談且噪門大,說到興奮處,以笑聲代替表達,激起你的聊天興致。他知道的文壇掌故也多,再加上說話時一口一個你的名字,讓你感到親切自然。那天,我說起一篇文章選題,他說,講講提綱,我記得好像是關于改革小說的內容,在他的客廳里,竟讓我從頭說說我文章內容,當時,搞得我有點緊張和不快,心想,我來拜訪聊天,你是不放心我文章水平,還是因職業習慣不忘工作?文章在《文藝報》發表后,他說,你寫得比說的好啊。殊不知,那么晚了,在那里同你說文章,情緒和心情會好嗎?記不起最先向《文藝報》投稿的是哪篇文字,經朱暉兄和老孫還是誰了,但在80年代內,我只寫過三五篇小文章,最早的是關于張煒的長篇小說《古船》,后來是周大新的中篇小說述評等。但是,泰昌、武臣、朱暉專事評論的諸君,或約我寫或催我動筆,才讓我的文字成為鉛字,也遂了當年學寫作時的夙愿。
如同人一樣,報紙也是有個性的!段乃噲蟆返膫性,是沉穩中見輕松,這取決于她的辦報思路。報紙的出版周期短,開本設計大眾化,內容講求時效性,在及時捕捉現象的同時深入研究理論問題。說是“報”,因為報道現實,快速追蹤文壇事件,也無不可,而她常有深度的探索和理論的解讀,又有刊物雜志的理性化色彩。她是報也非報,亦新聞報道亦理論評論,理論批評宏大敘事,報道特寫輕松活潑,成就了這份報紙的可讀性與專業性的結合。新聞是易碎品,但也是未來的歷史。在當時的文壇這類報紙不多,《文藝報》是龍頭,順應那一時期熱鬧的文壇,改版后有聲有色,為人關注。這個特點一直延續下來,只是,改版以來也近30年了,現在的文藝形勢和文化生態,特別是讀者閱讀的趨向興趣發生了極大變化,文學不像那時期風光無限,集萬千寵愛,如此一來報刊要隨時代變化調整是不可回避的,堅守和保持習慣的思路,怕是難以讓更多讀者關注。在全媒體時代,報紙要有時效,但與網絡無時不新、無遠弗屆的功能相較,也是滯后的。專業性的學理性的文字是提升品位的一個重點,可是,報紙版面篇幅受限制,同雜志相比,專門化的深入和理論性的闡述,在有限的版面上是捉襟見肘的。報紙的大眾化和新聞性,與雜志刊物的沉穩與厚重,可以互補,但也可能是雙刃劍。
20年前,文藝報社剛搬到了現在的辦公地點,每有機會,去那個有點擁擠的辦公室里轉轉,在文學部或者理論部,總有老孫兄、朱暉兄、凱雄、張陵,還能看到總在忙碌的紹俊等人,或者,到向陽一面的泰昌先生辦公室坐坐,找他的人或電話多,抽根煙就抽身。而老孫和朱暉總是以一種玩笑的方式接待熟悉的朋友,總見他們有笑料產生,對口相聲或插科打諢,朱暉說再由老孫捧,常留住我及眾多的來訪者,開懷大笑,或引火燒身似的被調侃之后,沒來得說正事或者看一下諸位博學者們案頭上的圖書文稿什么的,就到了中午時分。這沒有目的的造訪,感受到的是文學的隨意、親和,或者一份報紙同仁們的隨和、親近。而今,這幾位都離開了報社,而那份友情,文學熱鬧時代的編輯們輕松活躍的相處,深深地印在我心中。每在讀到這張報紙時候,就想到他們,想起那不再有的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