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篇懷念文章早晚要寫的。但我多么希望它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可是噩耗還是在8月初從遙遠的加拿大傳到蘇州又傳到北京。我的好朋友、好大姐、好老師——女作家呂錦華從此就真的與我天各一方,再也不相見了嗎?
記得前年暑假,我陪夫人、女兒到蘇州游玩,得知大病初愈的呂老師在吳江居住,我就讓文聯主席俞前幫我聯系,問能不能跟呂老師見上一面,如果能在一起吃頓飯就再好不過了。我并不是沒有呂老師的電話號碼,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攪她,不知道她身體的實際情況到底怎樣。
2010年夏季,同樣是夏季,我到陽澄湖去采風。得知我到了蘇州,呂老師專門從吳江趕過來看我,并且與我一起觀看了當地漁民的演出。我對呂老師說,這么熱的天,真難為您跑一趟。呂老師說,我必須得來,你是我的小老弟!
那日的黃昏,我看到呂老師的身體有些憔悴。就對她說,您的身體好像很疲憊,是不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呂老師說沒事沒事的,就是中午沒睡覺造成的。呂老師說完,又陪我待了半個小時才離開。那天,我第一次在分別時和她擁抱,我每次見到她都感到非常的溫暖。
然而,我不曾想到的是,沒過3個月,蘇州的文友就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一個不幸的消息:呂錦華老師住院了,診斷為癌癥。我當時一聽,就感到大腦一片空白,怎么能這樣呢?文友說,呂老師最近一段時間心情一直不太好,有點壓抑,聽說為了孩子出國,她把蘇州市區的房子都給賣了。
在住院期間,呂老師的手機關機。我只能通過朋友不斷地去打聽她的病情。當我得知,呂老師在手術期間,她的女兒竟因孩子太小沒有監護人而無法回國照顧母親時,我感到人生好凄涼。好在經過幾個月的生死掙扎,呂老師終于脫離了危險,讓大家稍微地松了口氣。不久,我終于撥通了呂老師的電話,在聽到她那熟悉的吳儂軟語時,我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深情地叫了一聲:“呂老師……”
我們一家人的到來,使呂老師異常的興奮。她對俞前說,紅孩是我的小老弟,一定要見,特別要見見孩子。呂老師的外孫女和我的女兒一樣大,從2001年我們相識以來,她總惦念著我女兒,給她買漂亮的衣服。我對女兒說,在蘇州你有個呂奶奶,她可喜歡你呢。
呂老師對人的關心不是表面的,是具體的,更是潤物細無聲的。記得我跟呂老師的第一次相見是在2001年蘇州散文筆會上,會議是由某文學刊物和同里鎮政府聯合主辦的。呂老師當時擔任著蘇州市文聯副主席,主抓文學創作。在會議結束后,該刊物的主編對呂老師說,要派車把某某領導和幾個名家送到火車站。呂老師問,那紅孩呢?那刊物的主編說,他還年輕,讓他自己解決。呂老師聽后當時并沒有直接頂撞那位刊物主編,而是專門讓她的司機開車把我送到火車站。
在蘇州,被呂老師扶持幫助過的中青年作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其中不乏許多在文壇已經成名的作家。大約在五六年前,她向我介紹了在銀行工作的女作者范婉。范婉學的是金融專業,早先在上海浦發銀行,后又回到蘇州中信銀行工作。這個女孩修養很高,對銀行業務游刃有余,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她拿出大量的時間投入到散文、小說創作中。呂老師對我說,她年歲大了,家務事纏身,精力不如以前,希望我能替她多關注小范。小范最初給我的作品是一部中篇小說,我看后發現她的散文語言更濃郁一些,就建議她寫散文。小范告訴我,她已經寫過十幾篇美術方面的散文。我看過后,發現她確實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于是,我把鐵凝的美術散文集《遙遠的完美》郵給她做參考。小范悟性很高,一年后,她寫出了81篇美術題材散文,經我介紹,百花文藝出版社為其正式出版了名為《跟著美術大師漫步》的散文集。這之后,她又嘗試寫蘇州地域文化小說。如今,范婉已先后獲得第四屆冰心散文獎、郭沫若散文獎和葉圣陶長篇小說獎,成為蘇州甚至是江蘇有影響的青年女作家。每當看到小范的進步,呂老師都會時常打電話對我說,謝謝你對小范的幫助。而我深知,真正幫助小范的恰恰是呂老師。
獲得呂老師類似幫助的還有俞前、黃霞君、徐宏慧、阿華、葛芳等許多人。十幾年來,我親眼目睹了她是如何熱心地幫助我籌備了全國首屆冰心散文獎、黃霞君散文研討會、太陽湖筆會、吳中區文學講座等活動。這其中還不包括她向我推薦多人加入中國散文學會,在我主持的報紙副刊上推薦業余作者的稿件。聽到呂老師生病和去世的消息,給我打來電話的,很多都是那些普通的業余作者。
對于今天的文學讀者,或許很多人并不知道呂錦華的名字。其實,在上世紀80年代,她的散文就已經廣被文壇關注。她出版的散文集有《何時入夢》《總想為你唱支歌》《邊走邊唱》等10部,另有傳記文學《森林女神》等五六部。很幸運的是,在2001年的秋天,我為她新出版的散文集《空谷佛音》寫了評論,也因此從深層更加接近和了解了呂老師的為文與為人。
呂錦華的散文是清麗、婉約的,尤其注重情感和意韻的表達。從交往的這十幾年看,我始終不明白以她那樣的文學才氣為什么越寫越少了呢?于是,我在燈下重新翻看她的書,希望在書中能找到答案。
答案肯定是有的。我以為就是她的書名——“空谷佛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