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 正文
從文藝報上讀到韓作榮老師于本月12日凌晨逝世,享年66歲。我一下子神在了書房里,兩眼有些潮濕。想起12日凌晨猛然驚醒失眠,可能就是作榮老師去天國的時候吧!因為12號我所在的市五屆文聯換屆,前一天工作人員通知八點半務必準時到會,就記得清楚。我還以為自己夜里失眠是為一丁點可憐的虛職失落心煩氣躁,F在想來卻不是,是作榮老師來向我告別呢。
夜里的猛然失眠,和心里的猛然不舒服之于我都不是好事的前兆。幾個月前的某個夜晚,大概是立秋那天吧,也是好端端的午夜失眠。一個多月后我才聽說我的一位好友——本市的一位老詩人去了。
我與作榮老師的相識純屬偶然。但就是這偶然的兩次遇見,卻激發了我的創作欲,傳道似的擦亮了我心中對于作家的蒙昧。
2006年四月,我開始試筆小說,打聽到他和幾位當代的著名詩人將蒞臨四川羅江詩歌節,就通過老評論家何鎮邦老師要到了他的手機號。詩歌節報到的酒店在我供職報社的地級市,羅江是下面的一個小縣。晚上在賓館的大廳茶座上我就見到了高挑清瘦的作榮老師。他說何老師已經給我說了你的情況,你給我們雜志投過稿沒有?我說投過,都沒中。他說帶有小說嗎?我說帶了個中篇和一個短篇。說完就很激動的從包里拿出打印稿,并臉紅耳赤的介紹兩個小說的人物和大體內容。他邊淡然地抽著煙,邊聽著。這時一位戴眼鏡的魁梧男子走過來,帶有請示的口吻,何老師,去河邊喝夜啤酒,聽說夜景不錯?我當時有點納悶,明明姓韓怎么叫何老師呢!后來知道韓老師的筆名叫何安。作榮老師說,你們去,我休息下。鄰桌的梁平對我說是詩人商震。坐了會兒,他說你忙去吧!坐了一天車,我回房間休息下。稿子我帶走。
回家后我很是興奮的與妻子講了一通。她說你別高興得太早了,人民文學雜志的主編,國內外有多少知名作家啦!能看上你的稿子嗎?那意思是你名不見經傳,休想。我如霜打的葉子般焉了,不再開腔。想想也是,況且其中的短篇《雀雀草》還是投過幾個雜志的,都石牛沉水了無音信。果然如老婆所說,羅江詩會一別,近一年過去沒有一點消息。一個夜晚,我與朋友喝了點酒壯著膽給作榮老師打了手機。心咚咚的跳著,手機通了,里面清靜得很,沒有一點雜音。他說是你!哪個中篇《可惡的水泥》小說編輯看了,說這個作者基礎很好,可以寫下去。你可以投其他刊物試試,《江南》或《長城》都是老牌雜志。我說一個編輯也不認識。他說《江南》你就給謝魯渤吧,《長城》可以給劉建。我就把《可惡的水泥》打印稿寄給了謝魯渤先生,笨拙的我也沒在信中提及是韓作榮老師叫我投給他的。直到2008年汶川大地震發生,4期《江南》在頭條加編者按與我的創作談刊發了這篇小說,和2011年5月《江南》雜志舉辦筆會我應邀參加,與謝魯渤先生見面,我也沒同他談及此事,他也沒提說,作榮老師是否給他說過也就不得而知了。
后來我想,人民文學被作家們稱為文學殿堂,要上作品真還不能急,筆還得慢慢磨礪才行。2007年9月的一天,我正在一個山鄉采訪,老文友張明突然打來電話,說你的小說《雀雀草》在人民文學9期發表了。我說,你別洗涮我,我不喜歡開這樣的玩笑。因為文友之間開玩笑是常有的事。他說,真的,謝山泉買了本,現在我們正在陳公山喝茶,都在看呢!我簡直是太高興了。那是我試筆小說后發表的第三篇小說,因為作榮老師的鼓勵,我的寫作興趣大增,這五六年來,我每年都有四五個中短篇小說在《北京文學》、《鐘山》、《長城》、《紅巖》等雜志發表,還出版了長篇小說和中篇小說集。
第二次見面是2011年,“5.12”汶川大地震后,北京援建我的家鄉什邡,三年重建任務兩年完成,作榮老師和梁平等十多位詩人來災區創作采風。我們又見面了,他更加消瘦了些,也沒啥語言。談話也很短,我為小說寫作與現實的一些焦慮問題向他請教。他說,作家做的都是人與世界格格不入的那一部分,悲情和參悟是文學長期所關注的。迎合主流,功利主義是一種,這樣的作家被嘩眾取寵,功名利祿皆有之;獨思篤行,鞭辟蹊徑是一種,或許會默默無聞寂寞一輩子,甚至更長。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優秀作家要做好這方面的準備。我邀請他去江油及沙汀的故鄉雎水走走,他說這次有安排,下次吧!想不到這下次就成了永別。
今天,在經過了近十年的小說寫作,我沒有如老師所說的功名利祿皆有之,也沒有默默無聞那么寂寞一輩子。我的小說不斷發表得到了同行和讀者的不斷認可。但是兩次遇見,對于我,那些話語卻成了寫作中的深省和咀嚼。如果讓我選擇,我甘愿做老師對作家分類中的后者:獨思篤行,鞭辟蹊徑,默默無聞地真誠伺候小說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