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馨:多種形式書寫現代澳門

　　廖子馨(筆名夢子)猶如一顆明星閃亮于回歸后的澳門文壇。她1989年開始發表作品，2009年加入中國作協�，F為澳門筆會秘書長、澳門出版協會副理事長。廖子馨已出版文學專著《論澳門現代女性文學》、散文合集《七星篇》《美麗街》及兒童文學《猩猩，我的寶貝——一個人與狗的深情故事》、小說《命運——澳門故事》《奧戈的幻覺世界》(簡稱《奧戈》)。2008年她將《奧戈》改編為電影劇本，次年拍成為慶祝澳門回歸十周年獻禮片。2010年該片入圍捷克卡羅維發利國際影展競賽單元，是第一部參與國際影展競賽的澳門電影。其散文《尋找城市》獲2001年第四屆澳門文學獎散文組冠軍。

　　廖子馨的小說著重描繪澳門邊緣人的際遇命運�！睹�運——澳門故事》就將視角聚焦于外地來澳務工的弱勢群體。小說主人公沈巧是一位對人生充滿夢想又有拼搏奮斗精神的農村女青年，其生活道路面臨著多次選擇和轉折，作品寫她從鄉村來到澳門歷練，翻開了人生新頁。到澳門后她不甘心當紡織女工，積極補習電腦和葡文，終于考錄為澳門公務員。雖然她深愛著家鄉的中學教師子平，但二人人生軌道不合；在得知子平婚訊后，她選擇了愛她且幫她創造條件、為人誠實的當地普通公務員阿偉。作品人物故事生動，澳門生活意味濃郁，充滿積極向上的格調。

　　澳門回歸祖國的歷史轉折期，前殖民者留下的歐亞混血“土生葡人”曾對前途感到彷徨，小說《奧戈》的主人公即此中人。奧戈的爺爺是葡萄牙軍人，與他家的中國籍婢女私通生下奧戈的父親，父親娶馬來西亞女子為妻，奧戈身上便有了葡-馬-華三種血統。奧戈雖長著歐洲人的高鼻子，但皮膚黑黃且有突出的亞洲人臉孔，使他入學后被純種葡人孩子罵為“中國雜種”，常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家，17歲時還曾遭葡萄牙醉鬼雞奸。本是受欺凌者，奧戈卻以自己的高鼻子為榮，即使打架也小心護鼻。為改變作為亞洲人特征的黑黃皮膚，就業后他借出差葡萄牙在里斯本海灘故意將皮膚曬紅。到巴黎逛紅磨坊，還借酒勁雞奸了一個歐洲男人……作品充滿了對奧戈的幻覺描寫，從巴黎那個夜晚性發泄后倒在浴缸邊上的如夢昏睡到醒來后去參觀巴黎埃菲爾鐵塔，有鐵塔倒壓下來的恐懼幻覺，等等。小說在倒敘奧戈身世的同時，也融入了歷史與現實的對比：上世紀70年代末到澳門謀職的內地人只要帶廣州話音就被當作笑柄、說普通話更是低人一等，可澳門回歸后公務員學普通話成了時尚風氣，奧戈也走進學習班，跟著一位中國大陸的女大學生學說普通話，還在她的敦促下，為尋找自己作為中國人的依據，而去墳場找尋祖母的墓碑。小說就結束在奧戈在墳地里對祖母和父親的回憶和幻覺上。作品敘事有著多重的視角和人稱變換，且不乏現實與意識流和夢幻的交叉描寫，其技巧是新進的。

　　廖子馨的散文富含風骨，尤擅馳騁想象和聯想，運用對比手法，推己及人，觸景生情，引發哲思。其文剛柔并濟格調昂揚，洋溢著愛國愛澳思想和高尚的民族豪情。如《澤被中華》，借記述參觀都江堰和為紀念李冰父子建的二王廟的見聞與感受，謳歌兩千多年前李冰依自然之勢修筑都江堰、將旱澇無常的川西平原變成天府之國的歷史功績。文章接著跳接到汶川大地震，在列舉一串山崩地裂、樓倒人亡的觸目驚心的數字之后，作者以古人李冰的智慧與后人違背自然規律的遺害相比照，揭示人必順應自然才能達到天人和諧共處的哲理。

　　又如《不一樣的中秋》，寫作者那年中秋節從地中海希臘的一個小島上舉頭望月，經受著思親的煎熬，隨即聯想到此刻英雄妻子同樣會有對月懷人的苦思，說：“我的思念再深，也不及英雄的妻子對英雄的思念�！弊髡呦胂蟆敖衲甑闹星�，釣魚島上的月亮一定無比孤寂苦楚”，“英雄妻子的思念也一定無比沉重和落寞”。作者將自己與英雄的妻子作對比：“思念不會煎熬我的每一個中秋，但英雄的妻子將飽受她人生中其余三四十個中秋的思念的煎熬”，因為其夫當年也是在中秋夜獨自踏過海浪卻無法搶灘拆除釣魚島上日本非法豎立的燈塔和太陽旗，現在作為保釣英雄而犧牲的丈夫的身影，恍惚裝滿了銀盤般的圓月，令她永難忘懷，但英雄卻永遠回不到她的身邊。全文以“每年的中秋夜都會有不同的思念”作結，讀來令人心潮澎湃。

　　再如《尋找城市》，將寫景、敘事、抒情與議論雜糅起來，作跨越時空的聯想與思考。作者站在意大利佛羅倫薩廣場感受陽光、清風、鴿群和眾多藝術雕像構成的文化氣息與魅力，但思緒卻漂移著，并在相比較中，得到德國小城優雅、巴黎浪漫，而佛羅倫薩藝術的印象。作者坦言無論走到哪里，其思緒還是不時飄回到有一個溫厚而木訥的男人正等著自己回家的澳門�！霸诹鬟B了幾個浪漫又美麗的歐洲城市后，我回家了，回到這個處處有南歐風情淡淡掃在眉梢”，再回望“又一臉傳統東方女性的矜持的東方小城”。全文充滿畫意和現代感，看似散漫卻渾然天成。

　　廖子馨的時評雜文也頗出彩，如《不要厚顏》針對土生葡人要求澳門回歸后特區政府應給他們“機會”的話有感而發，寫道：“以前你們就不曾想過要給我們公平競爭的機會，如今卻來要求‘優惠保護’，臉皮也太厚了吧？既然同是澳門人，就應該一視同仁，憑個人的真材實料公平競爭；機會對于中國人或土生葡人都該均等，澳門才有美好的希望�！闭媸且�言不繁，理直氣壯！《命運系在裙角上》一文，作者從克林頓的情色事件說到裙角是如此輕率，但聯系到印尼暴徒強暴華裔婦女又說明裙角有時也會是沉重的，對于有人對此無動于衷默不做聲，作者認為這是對華人的凌辱，并追問“她們的父母是華僑，華僑的祖先是誰，不是中國人嗎？由祖先偉大的傳統文化支撐的巨龍，為什么此刻如此沉默不敢言？開一開金口就可以安撫億萬華人的心，怎么偏不愿意”。作者強烈的民族尊嚴和正義感，可謂躍然紙上。

　　廖子馨長于運用小說手法寫散文，行文不乏細節描繪和新鮮譬喻，語言生動有趣，手法也多中西并用，但若能借鑒古文，寫得更精練些，文質或更勝一籌。(杜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