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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日掛中天》的“熱”與“冷” 
    來源:解放日報 | 程波  2025年11月21日08:40

    《日掛中天》開始于女主人公美云(辛芷蕾飾)在醫院做B超產檢時,與男主人公葆樹(張頌文飾)偶然重逢。接下來,影片充分展現了“日掛中天,暑氣正盛”的廣州夏日,老式出租房里的電扇笨拙轉動,發出規律的嗡鳴,人的發膚因濕熱而黏糊。鏡頭沉浸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中,鏡頭里的城市空間外化了人物隱忍平靜外表下內心的糾結與焦慮,像在一場無法醒來的悶熱夢境中掙扎。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影片為觀眾拉開了一場關于背叛與救贖、恩情與仇恨的倫理大戲。

    影片中的“熱”不僅是氣候特征,更是一種心理狀態。美云一方面身處狹窄的居住和工作環境中,忙碌于服裝店的直播和退貨風波;一方面又要被動地面對婚外情對象給她帶來的從麻木到希望再到失望的命運波動。更重要的是,多年前代她陷入牢獄之災的前男友葆樹重新進入了她的生活,且他已是癌癥晚期患者。為自己當年的怯懦和背叛去報恩和贖罪,似乎是人之常情,但“何以為報”的復雜心理和“大恩如仇”的道德悖論,又讓美云不知所措。來回的奔波,如同她試圖改變命運卻收效甚微的努力。電扇的嗡鳴成了她內心焦躁的回響。她帶著身孕、疾病和婚外情這些復雜的關系網絡,經受著這夏日的煎熬。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里的“熱”是那種嶺南特有的濕熱——這種熱不會讓你瞬間燃燒,而是慢慢滲透,如同影片中人物關系的微妙變化,不知不覺中已讓人無處可逃。這樣的“熱”是具有戲劇性的,而且是乏味生活細節下的強戲劇性:愛恨糾葛的前男友住進家里,同時還要面對現在的婚外情對象,帶著疾病與身孕直面已知和未知,帶著背叛重拾情義、恩仇糾纏。濕熱與焦慮逐漸轉化為困境與絕望,人在迷途之中極力克制冷靜,但終于還是找不到出口,最終呈現為一種痛徹心扉的“冷”:外熱內冷、似熱實冷的兩重天。

    電影的外在呈現,一眼望去是現實主義的生活流面貌,充滿了豐富的市井生活細節和煙火氣。更進一步分析,能看到由偶然性疊加而產生的“情節劇”模式。這種表面弱而內里強的情節組織策略,又構成了另一種意味上“外冷內熱”的氛圍。電影如此處理,有利的一面在于,力圖兼顧藝術性和類型感,且為這背后的道德倫理悖論與“核心沖突”的張力形成奠定基礎;不利的一面是,在現實主義、道德主義、良心主義之間徘徊,特別是將人物的動機和行動之間的關系從因果引向了多義性,為觀眾的理解和共情設置了障礙或者門檻。

    導演蔡尚君在推介《日掛中天》時著重提到電影具有很強的類型感,男女主人公將以怎樣的行動解決道德倫理困境,是其具有“懸疑”感的載體。一個女人與一個男人之間需要一把“刀”來解決“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而影片靠近結尾處偶然出現的這把水果刀,既是“手刀”又是“心刀”,在多義性和開放性的狀態下,似乎將恩仇關系階段性地解決了。但背后的動機依然是不明的,在增加了“意料之外”的戲劇性和藝術性的同時,觀眾對“情理之中”的猜測甚至誤解,提高了觀看的門檻和心理認同。

    美云手中的水果刀既是實在的武器,也是具有象征意義的符碼。這把普通的水果刀在影片中承載了多重含義:它是女性反抗的象征,是弱者自衛的工具,也是切開表面平靜生活的利刃。當美云手持水果刀面對曾經的恩人時,刀鋒不僅指向他人,更指向自己內心深處的道德困境?!按蠖魅绯稹边@一古老的人生悖論,在影片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當恩情過于沉重,當施恩者不斷提醒受恩者欠下的情債,恩情便異化為無形的壓迫。美云與葆樹之間的關系正是這種悖論的生動體現:表面的恩人關系掩蓋了實際的情感勒索,過去的幫助成為現在控制的理由。影片沒有簡單地將人物劃分為施害者與受害者,而是細膩地展現了每個人如何在無意識中成為壓迫體系的一部分,又如何有意識地進行某種反抗。美云的行為,也無法用簡單的善惡二元論來評判,她的“深思決定”或者“激情犯罪”充滿了倫理的悖論:這是對癌癥病人回家等死的躺平行為的戳破,還是對自己內心絕望的宣泄?無論怎樣,曾經的大恩如何轉變為如今的深仇,昔日的救助如何演變為今日的傷害,這種“恩仇辯證”構成了影片的思想核心,“忽冷忽熱”“既冷又熱”地挑戰著觀眾習以為常的道德判斷。

    影片中的良心主義不是一個簡單的道德口號,而是一個貫穿始終的追問:在一個人際關系錯綜復雜的現代社會,我們應當如何對待那些曾經幫助過我們的人?當恩情成為束縛,當忠誠變為壓迫,個體是否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影片沒有給出標準答案,而是通過美云的極端行為,引導觀眾思考這些沒有簡單解決方案的倫理難題。濕熱的廣州夏日終將過去,但《日掛中天》提出的問題會長久地縈繞在觀眾心頭。影片讓我們看到了這一倫理困境的復雜性,也讓我們對自身所處的道德處境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即便創作者盡力淡化,但影片的“大女主”結構和女性視角還是讓其具有明顯的女性主義意味。美云與葆樹的前史與當下,美云直播的戲里與戲外,美云懷孕和流產的前后,對應著前男友葆樹在牢獄與癌癥之后的“冷暴力”、現婚外情對象其峰(馮紹峰飾)因女兒發匿名短信威脅甚或割腕示威而放棄的“熱情”,這是一種在男性對比參照下,對女性的獨立與反抗、決絕與溫暖呈現為“另類凝視”或“反凝視”的策略。這樣的對比,如同冷熱兩種氣流的交鋒,并非涇渭分明,而是交融沖突,最后帶來電閃雷鳴。美云不是那種男性欲望的投射體,更不是無所不能的超級女英雄,而是一個充滿矛盾與掙扎的普通女性。她的勇敢中摻雜著懦弱,決絕中包含著溫暖,她的“突然一刀”不是冷血算計,而是帶著崩潰激情、自毀傾向的吶喊。值得注意的是,美云懷孕的身心變化、意外流產的身心痛苦,這些體驗都塑造了她的主體性,也決定了她與世界互動的方式。影片沒有回避女性身體的脆弱性,也沒有將這種脆弱性浪漫化,而是將其視為一種力量的源泉——正是通過對自身脆弱的接受與超越,她最終完成了自我救贖,即便這種救贖是殘忍的、想象性的。

    影片一個突出的方面是演員的表演,辛芷蕾和張頌文都很好地把握了人物的特質與復雜性。辛芷蕾的表演不僅具有層次性,而且隨著情節和人物的變化,有一個從“外冷內熱”到“外熱內冷”的轉變過程,從平靜堅韌到焦慮躁動,再到崩潰失控、冰冷絕望。影片通過直播戲中戲的設定,巧妙地探討了女性在公共場域中的表演性——在直播間里,扮演著堅強獨立的女性形象;在現實生活中,卻陷入情感的泥沼無法自拔。

    據說電影劇本來源于粵劇《紫釵記》中“日掛中天格外紅”的啟發,但古典戲劇中經歷磨難后的幸福結局,在影片中悄然轉化為以極端行為追求宣泄和逆向圓滿,更具當代性的荒誕感。蔡尚君導演還提到20世紀40年代經典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與本片的某種互文性,在具有類型感的情節劇模式下所謂“女負心人”的逆向奉獻與逆向救贖。當然,我們也能依稀看到,《日掛中天》對諸如《海邊的曼徹斯特》等某類西方藝術電影的轉化性模仿。但在當代化和本土化改造中,逆向思維的理性編織與情緒價值的正面提供之間還存在未能完全統一的問題,這種錯位、漂浮甚或撕裂感,或許也是影片“電影節獲獎引熱議”與“市場遇冷”的原因。當然,中國電影也需要冷熱調和,票房并非單一評價標準,爆款作品之外的冷門作品也有其存在的價值與必要性。

    (作者系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副院長、上海溫哥華電影學院執行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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