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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王宏甲:扎根泥土,眺望時代“尖尖角”
    來源:北京日報 | 陳濤 王雨  2025年09月09日07:56

    今年9月開學時,人教版八年級語文教材里,悄然多了一顆“星”——《天上有顆“南仁東星”》。這篇課文為師生推開兩重動人天地:一是500米口徑的“中國天眼”正以人類“最亮的眼睛”凝望星空;一是人民科學家南仁東深植于他熱愛的土地的赤子之情。字里行間流淌的,是科學家把一生熔進國之重器的赤誠,亦是一位作家腳踏大地、打撈星光的熱忱——他便是王宏甲。

    若說文字是王宏甲的羅盤,這羅盤始終朝著“人”與“時代”的方向。多年來,他像個“用腳寫作的行者”,帶著泥土的溫度,在教育、科技、鄉村的原野上穿行。

    回望他最初的“文學課堂”,是下鄉插隊時的茅屋和田埂。他曾說“科學主理,文學主情”,對他影響最大的群體就是農民。他把心貼在人民的悲歡里,把目光落在時代前沿,一深一淺間,寫就屬于他的、更屬于這個時代的文學長卷。

    1.

    鄉村八年種下文學的“根”

    王宏甲在他的散文集《讓自己誕生》里有一篇《你統治了我的一生》。他說這個“你”,是農民?!八麄兘虝业?,不只是生存本領,還有對生活的熱愛,對人的真誠。這些東西,影響了我的一輩子,也成了我文學創作的根?!?/p>

    1969年1月,15歲半的王宏甲到閩北山區插隊,那個叫火爬山的村子共14戶人家,他是第14戶。生產隊把原來放肥料的茅草屋清理出來,就算是他的住處?!跋掠甑臅r候,茅草屋漏雨,鍋上要撐起傘?!?/p>

    剛到村里時,他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成問題。他砍的柴火總是濕的,燒不著,農民拿來松明放在他的濕柴火下面,才把他那濕濕的柴火燒著了。他說農民對他的幫助幾乎無處不在。他在一篇散文里寫道:“作為土地,是誰把我耕種?作為莊稼,我情愿被誰收割!”

    他說當年如果自己插隊五六年就被調走了,會認為自己是知青?!暗?,插隊到第七年,我認為我是農民了。到第八年,更認為我是農民?!痹诓尻牭诎四甑亩?,他被招工走了。離開村子的時候,隊長、鄰居都來送他。

    有人說:“你出頭了?!庇腥藛枺骸澳氵€會來看我們嗎?”

    多年后,他真的回村去看望鄉親們?!爸胤倒实?,看到農民們牽衣執手,把我視如探家的兒子,我的淚水就像種子那樣,掉進我曾經種過的土地?!?/p>

    插隊生活對他的哺育和影響,都是巨大的。他在離開村莊后寫下這樣的文字:“我是在離開鄉村之后才知道,泥濘的日子,并不只是鄉村才有。這時刻,房東大嫂的一句話就像開啟深埋地下的陳年老酒,送來無限滋味:別怕,把褲腿挽高一點?!?/p>

    他說自己總想,大嫂和那些少女們能把腿踩進污泥,也能把腿洗得那么白凈。誰能說那里沒有美和生活智慧呢!

    他還在一篇散文《1969年的白菜》里寫下:“我在那八年歲月里至少培養了吃苦能力,人在漫長的一生中如果沒有吃苦能力,生活就會是一堆悲傷,會沉溺在抱怨中唉聲嘆氣一事無成,這就體會不到克服困難的喜悅。人生的困難是始終與生命同在的,克服困難收獲喜悅才是人生的常態,是人生的大意義。我會鄭重地告訴我的子孫后代,我的知青歲月,是我一生中最寶貴的財富?!?/p>

    他說自己日后作品里最深的情感,是農民哺育的。筆者相信那是真的。

    2.

    從初一文化到報告文學探路者

    1976年底,王宏甲結束八年的插隊生活招工回城。此時的他,論學歷,仍然只有去插隊之前讀過初一的文化。他去新華書店買來兩元錢一本的《邏輯》《修辭》等,自己給自己補課。

    剛回城時,王宏甲被分到冷凍廠當搬運工,后來被借調到商業局“以工代干”。那時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寫出一篇像樣的東西”??伤奈膶W底子太弱了:不知道何謂句子的主謂賓,不知道標點符號怎么用,更不知曉新聞稿要先寫導語??蛇@些絲毫不妨礙他在文學之路蹣跚起步??h廣播站的編輯手把手教他寫導語,幾乎幫他重新寫了遍稿子,第二天還在廣播里播出了?!澳鞘俏业谝淮卧趶V播里聽到‘自己寫的故事’,后來還收到了三毛錢稿費,我把稿費單夾在書里,像寶貝一樣?!?/p>

    1979年,王宏甲迎來了自己第一個“真正的作品”——紀實作品《理發姑娘》。這是他從當時商業局搞崗位練兵現場發現的素材。后來,他又把《理發姑娘》改寫成小說《大胡子戀愛記》,發表在《福建文學》上?!澳菚r候,我覺得小說才是‘正經’文學,雖說現在看它很稚嫩,但對我來說,是跨出了一大步——我知道,我能靠寫作吃飯了?!?/p>

    多年以后,他在《人民日報》發表散文《建陽,我的家鄉》,開篇說:“寫到家鄉,我的筆就會溫暖起來。我不知怎樣來描述這種溫暖給予我的恩惠,但我知道,我常因家鄉而感到豐厚的擁有?!庇腥苏f,他對家鄉的熱愛,是“讀者打開他作品的又一把鑰匙”。

    插隊歸來,王宏甲就為家鄉建陽做過一件“打撈歷史”的事——寫自己的同鄉宋慈。這位南宋法醫學家撰寫的《洗冤集錄》被后世確認為世界上第一部法醫學著作??墒?,《宋史》不見他的蹤跡。清代《四庫全書》對《洗冤集錄》只在《總目提要》中存有“提要”,而對作者宋慈,則稱“始末未詳”。他在時空里被遺忘了。

    “我遇到了宋慈?!蓖鹾昙渍f,“雖然他已去世了七百多年,但生命中有一種奇境,你忽然感到心靈與之相撞,發出一種光亮,便不能失之交臂?!蹦悄晁?5歲,“聽到有個聲音在叩我的心扉:你能用文學形式把宋慈寫出來讓天下皆知嗎?”他說自己渺小的心被這個念頭嚇一跳,但接著就激動了。為什么不試一試?

    他開啟用腳步丈量文字的模式——到宋慈曾經任職的地方尋訪,到《洗冤集錄》的刻書地,查找元代的版本(宋代版本已失傳),未果,后在圖書館終于找到一份手抄本(源自清代版本)。隨后他又在圖書館查《宋史》《福建通志》,一點點拼接宋慈的生平。那時候沒有電腦,查資料全靠手抄,王宏甲一頭鉆進文獻大海里記了十幾本筆記。他回憶:“寫小說的時候,故事是虛構的,但里面的檢驗方法,全是從《洗冤集錄》里來的——比如怎么判斷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怎么通過傷口判斷兇器,這些都是宋慈的智慧?!?/p>

    1986年,小說《神驗》(后修訂為《宋慈大傳》)出版,后被翻譯成英、法、德、意、泰、阿拉伯等多種語言在海外出版發行。1987年秋,王宏甲應邀出席在中國召開的首屆國際法醫學研討會。會上,他講述了世界上第一部法醫學著作為什么出現在中國。

    不為人知的是,王宏甲在寫作過程中,卻漸漸產生了困惑:“小說是虛構的,我雖然盡量貼近歷史,但還是有很多想象的成分——我想寫更真實的東西,寫那些正在發生、能影響社會的事?!?987年,王宏甲進入西北大學中文系“作家班”學習,他在畢業論文《中國文學形式發展探究》里,寫下一個重要判斷:“從20世紀后半期到21世紀,主流文學是紀實文學(也說報告文學)?!彼睦碛梢渤浞帧≌f是虛構的,詩歌難以承載大的敘事,散文難承厚重的社會內容,而自《尚書》《左傳》《史記》以來,文史相融的紀實文學在中國擁有極其悠久的文學傳統。能真實反映時代的當代報告文學,不僅是文藝“輕騎兵”,還能擔當“黃鐘大呂”。

    這個判斷,成了他后來創作的“指南針”?!昂芏嗳擞懻撐膶W,只講‘寫作技巧’‘語言風格’,這些都是‘術’;真正重要的是‘道’——你的作品對社會有什么用?能給讀者帶來什么?能為時代留下什么?”帶著這份思考,他的文學之路轉向了報告文學。

    3.

    文學的意義不在文學本身

    如果說“扎根泥土”讓王宏甲的文字有了溫度,那么“眺望時代”則讓他的作品有了高度。他總能立于時代潮頭,捕捉到那才露出的“尖尖角”——從“鉛與火”到“光與電”,從“齒輪時代”到“信息時代”,他用文字記錄下中國的“跨越式發展”。

    1998年,王宏甲先后接到兩個任務:一是應北京大學邀請為北大百年校慶寫一版文章《百年北大》,二是應北京大學和北京市教工委邀請,為北京市開展向王選學習的活動撰寫一篇通訊。

    “這是我極其重要的一個學習機遇?!蓖鹾昙渍f,為什么說是“機遇”,而不是“機會”,因為“機遇”暗含嚴峻的挑戰。特別是第二個任務,王宏甲感覺到了,自己正面對著巨大的陌生。

    那時他還不知道,計算機時代到來的時候,如何高效地將漢字輸入電腦,是當時擺在國人面前的大難題。王宏甲說自己也不知道,西方已率先結束了活字印刷,采用電子照排技術。當代印刷技術已發生革命性變化,我國仍停留在鉛印階段,如何跟上世界步伐?

    為了回答這一問題,王宏甲采訪的不只是王選,還有許多位教授。許多個夜晚,他在北大某個辦公室采訪到十點鐘,他和教授都沒吃飯,各自回家。王宏甲說自己走在北大校門外的路燈下,就像一個到老師那里補完課后回家的學生。

    “的確,我需要補課的東西太多了?!蓖鹾昙渍f。

    1998年11月3日,《北京日報》頭版刊發了王宏甲撰寫的長篇通訊《王選的選擇》,全文一萬多字,同時配發評論員文章《學習王選的創新精神》,由此拉開全市開展向王選學習活動的序幕。此后《王選的選擇》被人民教育出版社選入全日制高中《語文》實驗課本。

    1999年《人民文學》第一期發表王宏甲寫的三萬字的中篇報告文學《初見端倪》。編輯部在《新年致辭》中寫道:“王宏甲的報告文學《初見端倪》寫科學家王選,會使讀者想起二十年前在本刊第一期所發表的徐遲寫陳景潤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p>

    是的,同為數學家,二十年前,《哥德巴赫猜想》讓陳景潤與數論的神奇之光走進大眾視野,激勵過無數人;二十年后,王選的數學技術變成激光照排,在西方高技術的嚴酷包圍中突出重圍,使整個中國的排版印刷告別了鉛印,從“鉛與火”的工業時代,跨越到“光與電”的信息時代。

    于是,王宏甲以文學的形式第一次報告出什么是“跨越式發展”,寫出典型的時代變遷。再后來,那三萬字的種子,生長成三十萬言的《智慧風暴》。這部長篇報告文學捧回了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更乘著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電波,飄進了無數個深夜里的大學校園——沒有電視的宿舍里,有人把音量調大,同學們都靜靜地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長篇連播,了解計算機正在許多領域取代齒輪,正在風暴般地改變世界。

    再后來,王宏甲創作《新教育風暴》,書中記錄下中國一千多萬教師帶領三億學生,從工業時代教育向信息時代新教育邁進的浩蕩歷程。這部作品斬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與魯迅文學獎,還被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制作成長篇連播節目。

    正是在這幾次采寫中,王宏甲深切地體會到,文學的意義并不在于表現自己的才華,也不在文學本身。

    “文學只是一個載體,好比一條船,重要的不是這條船有多好,而是需要運用它去通往彼岸。文學的意義,在于能不能與人民同舟共濟,呼吸相聞,唇齒相依?!彼f,“特別是信息時代的報告文學,可以將文學、歷史、政治、經濟、科技、教育、軍事等多學科熔為一爐,去真實地反映發展變化中的社會和人們的生活,使文學作品不僅具有深邃的歷史感,還具有前瞻性?!?/p>

    4.

    人們渴望能照亮前路的真實文字

    深空里的“中國天眼”還在續寫著觀星的故事,它的設計者南仁東卻在2017年與這片星空作別。

    也是這一年,王宏甲接到中宣部的任務:寫一部反映南仁東生平事跡的長篇報告文學。當時,“中國天眼”已經建成,是世界上最大的單口徑射電望遠鏡,但很多人并不知道“天眼”到底有多重要,也不知曉“天眼”之父南仁東。

    曾經寫出《智慧風暴》《新教育風暴》的王宏甲,如今再承擔這一任務,已非偶然。只是,與當年面對面采訪王選不同,這一次他已不可能當面向南仁東請教自己的知識盲區,他再次面對巨大的陌生。

    這是又一部“用腳去跋涉出來”的紀實作品。王宏甲去了貴州平塘的大窩凼——“天眼”的建設現場。如今交通便利了,可當年南仁東和一眾建設者到達這里之初,深山里沒有公路,要靠柴刀劈出一條路才能進去;沒有水,沒有電,工人們只能住臨時工棚。王宏甲到南仁東的同事、學生、親友以及曾經居住在貴州大窩凼里的農民記憶中去“尋訪南仁東”,看到南仁東就栩栩如生地活在他們的心中,聽他們講“從省長到村干部都認得這個穿短褲的天文學家”。王宏甲深受感動,決心要為這位中國英雄立傳。

    王宏甲歷時一年多寫出了《中國天眼:南仁東傳》(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9年版),他說這部傳記實際上包含著兩大塊:中國天眼和南仁東傳,一如書名。而要真正認識到中國天眼的劃時代意義,還應該了解兩大背景:一是南仁東所處的現實環境,二是這項科研的歷史文化背景。

    于是,王宏甲沒有停留在講述南仁東的英雄壯舉,而是把他置于中國科技發展的大背景下:20世紀結束時,美國305米口徑的射電望遠鏡,被評為人類20世紀十大工程之首;而當時中國最大的射電望遠鏡,口徑僅25米,差距懸殊。南仁東說:“正因為落后,才要奮起?!?/p>

    “天眼為何重要?”在書里,王宏甲從歷史文化視角給出答案:天文學是人類最先觸碰的自然科學——唯有仰觀星辰,才能讀懂農時的韻律;唯有追問天體,牛頓才從行星軌跡里算出經典力學。古代中國曾經因為發達的天文學而創造了璀璨的農業文明,2016年,中國500米口徑的射電望遠鏡在貴州的大山深處橫空出世,這意味著中國再次站到人類觀察宇宙的最前沿。這是南仁東用22年深山歲月,一點點焐熱的夢想。

    王宏甲說,南仁東不僅是中國天眼的首席科學家,還是總工程師。他看到研發大射電望遠鏡所需的先進技術散落在我國諸多科學家中,他便聚攏來一百多位科學家,聯合了全國二十多所高校和大中型企業集體攻關。整個工程還有五千余名建設者參與,眾人團結在“自力更生”的旗幟下,巨大的創造力迸發出來。是以書中寫道:中國天眼是國之重器,自力更生、艱苦奮斗是更重要的國之重器。

    王宏甲與南仁東從未謀面,卻在踏足天眼基地的那一刻,讀懂了這份孤獨里的偉大?!皾M地金錢的年代,他們還在看星星?!边@份堅守,源于南仁東的清醒:天眼不是他一個人的執念,是國家的重器,是人民的期盼,每一寸鋼索、每一顆螺絲,都連著萬家燈火的期盼。

    這份跨越時空的共鳴,讓王宏甲再度調用自己最熟悉的報告文學體來撰稿,也惟有它能承擔得起這份時代責任。

    王宏甲認為,報告文學在21世紀理應有更大的話語空間,不是因為其他文體不夠優美,而是這個時代太需要看清真實的文字。尤其當世界一次次變成需要重新認識的陌生對象,人們渴望能照亮前路的真實。在他看來,就像維也納之所以能成為音樂之都,不僅僅因為貝多芬、莫扎特等名家匯聚于此,更在于那里有無數雙懂得聆聽的耳朵。當越來越多的讀者渴望從文字里獲取真實的力量,紀實文學必然迎來更廣闊的空間。

    尾聲

    采訪結束,王宏甲帶筆者參觀了他的書房。磨砂玻璃推拉門后,一整面墻的書整齊排列,書桌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還停留著草稿頁,光標閃爍著,像未停的思考。他說自己雖然習慣用電腦寫作,寫壞了多臺電腦,但不愛寫微博、看短視頻,得了空就帶孫女去鄉下,很多人沉湎于文學圈子,而他更傾心自己的農民圈子。

    退休后,他很多時間都會到農村去,近幾年,多數時間住在賈家莊村,這個小村子位于山西省汾陽市賈家莊鎮。他前一陣剛為賈家莊村編寫的新書寫好序,這是繼前兩年為村里另一本發展記錄作序后,又一次參與其中。近段時間,因為有關南仁東的文章被選進教材,不少媒體想采訪他,多被他婉拒了?!皰侇^露面不如多寫幾個字?!彼噶酥笗酪唤堑氖指?,是《黃金十五歲》的修改稿。這本書將于近期出版,專為中學生而寫,聚焦信息時代如何深度閱讀。另一本已經完稿的《孔子大傳》,他收集、閱讀了大量歷史文獻,“寫新東西就得從頭學,就像當初寫南仁東,得先搞懂天文學的三大時代,如今寫孔子,也得把《論語》的注釋翻透”。

    走出他的家,回望那棟安靜的居民樓,突然讀懂了他曾經說的那句話:“作家不是會寫文章的人,而是懂人民、懂時代、懂責任的人?!蓖鹾昙拙褪沁@樣的作家——他把根深深扎進泥土,總能眺望到時代萌發的“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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