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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膠東文學》2023年第9期|許俊文:物候記
    來源:《膠東文學》2023年第9期 | 許俊文  2023年09月26日09:02

    物候最初給我的印象是神秘的,它遠遠超出我兒時的認知和想象力。譬如,村旁豆青河里紅眼、紅翅、紅尾巴的梅白魚,為什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濕答答的梅雨天,一群一群地從洪澤湖趕過來。梁上的燕子也是,昨天還嘰嘰喳喳叫個不休,只一個夜晚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曠野上的那些麥雞,狗把它們沖起來,復返盈天的叫罵聲,要多放肆就有多放肆,然而,一場白霜靜悄悄地落下,就把它們的喉嚨封住了。謎一樣的物候。

    小時候養過一種麻色羽毛的小鳥,這種鳥習慣把巢筑在陽坡的淺草地上,至于它們什么時候產卵、孵化幼鳥,則是一筆糊涂賬,后來還是白茅提醒了我。初夏時節,地里的麥子抹上一層嫩黃,白茅抽出如雪的花序,小雛雀即將出巢了——物候就這么靈驗,屢試不爽。再后來,我對物候的觀察范圍逐漸擴大,驚蟄蚯蚓翻漿,春分冬麥起勢,寒露野蜂繞檐,在節律的輪回中,捕捉大自然的蛛絲馬跡。自從開始寫作,我便將自己對物候的觀察所得寫進作品,物候與文學攀上了親戚。

    早年戎馬倥傯,脫下軍裝后又多次轉徙,人生的軌跡飄忽不定,使我的物候觀察時斷時續。記得在蘇魯接壤地帶當兵時,我連續多年在沭河邊的一個固定位置,觀察“初霜”與“解凍”,20世紀80年代初在淮水之濱記錄蘆芽何時破土、飛白,小蝌蚪需要多少天才能變成青蛙??上切┱滟F的觀察日記都散佚了。但是,只要生活稍稍安定下來,我又從頭再來——積習難改??!

    十四年前移居江南小城池州,住在牧童遙指的杏花村,我開始觀察杏花。煙雨江南地,杏花要比我的老家皖東早開一周左右,早不了多少,也晚不了多少。讓我費思的是,一株位于杏花大道老石油站門前的杏樹,論樹齡、土壤和附近的環境,與周圍其他杏樹并無差異,但它的花期要比其他同類提前兩到三天,暖春也好,倒春寒也罷,年年如此。有一年的二月底,突然竄來一場風雪,我估摸那株早杏的花期可能要推遲了,誰知它竟像掐著時間赴約的情人。我翻翻往年的觀察日記,只差幾個時辰。一株杏樹放在宏大、深邃而陰晴冷暖無法把握的時空中,居然能把自己的花期控制得如此精準,的確讓我敬佩。然而,就像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那株年年搶著開花的杏樹,果實卻小如泥丸,成熟期也晚了許多。有了那株早杏做參照物,每至杏花季,外地朋友預約來江南看杏花,我會準確地報出具體日期。

    一個人,并非出于職業需要,把觀察物候這件無關生活輕重的事,斷斷續續延續了幾十年,連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也許起初只是出于好奇,繼而引發興趣,而興趣這東西最靠不住,猶如煙花易冷,朝霧易散,你得不斷地給它輸入能量,漸漸形成積習。積習似一件用皮膚做的衣服,不是想脫就脫得了的。

    家搬到遠郊后,給我觀察物候帶來了許多便利。此時的我雖然老了,好在心無掛礙,有了更充裕的時間跟大自然相處與交流。新居懸在十樓,軒敞的西窗正對著“水如一匹練”(李白語)的平天湖,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憑窗觀湖。此時的湖很安靜,我也安靜。安靜人看安靜湖,那種感受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相看兩不厭,唯有平天湖,是有那么一種欲說已忘言的味道。

    連續幾年的觀察,我對平天湖的性格、脾氣已了然于心,有個什么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比如,不用聽氣象預報,只需瞄一眼湖水顏色的深淺,水邊蘆葦搖擺的姿態,就知道當天刮的是什么風,幾級。開始只是猜測,并將猜測的結果與官方權威發布的數據相對照,不到一年工夫,兩者的數值幾近吻合。大地上的一切事物,看似不可捉摸,變幻無窮,其實都是有征兆、規律可循的。比如風的量級,你可以通過對一株特定蘆葦的長期觀察,從它擺動頻率、幅度的大小,感知風力。當然偶爾也會看走眼,那多半是光照和霧嵐從中作祟。

    現時,我的觀察物已從杏樹轉移至他物身上。在湖的東岸,閑置著許多從農民手里流轉過來而未開發的土地,給外來物種加拿大一枝黃花提供了可乘之機。三年前,它們還只是零星地點綴在本土草木中間,東一株,西一簇,彼此孤立無援,然而不出兩年便一統江山,以壓倒性優勢奠定了物種的霸主地位。這種夷物,繁殖力和適應性特強,毀土占地,凡是成片生長的地方,土壤的營養被其榨取殆盡,本土植物壓根兒就不是其對手。有關部門雖調集力量斬除過,但因對此物的物性不是很了解,總是不能斬草除根。我根據自己的觀察,記錄下一枝黃花的生長史,建議在它們開花后七日左右刈割,一來所有該開的花都開了,目標暴露無遺;二來趁其籽實尚未成熟,斫之斷子絕孫。今年霜降前后,一場圍剿一枝黃花的行動在關鍵節點上展開,一時間尸橫遍野。

    物候在大雁身上的表現尤為突出,而平天湖又是南遷候雁的驛站,自然也是我觀察的重點。翻開觀察手記,候雁的行蹤一目了然:

    2017年10月11日19時,晴。初雁至。目測七八只。

    2018年10月10日20時,小雨。聞雁聲,未睹其物。

    2019年10月15日21時,月色皎潔。雁始至。其陣橫空,眾,不可細數。

    2020年10月9日18時,陰,欲雨。雁自東北來,其聲嘹唳,繞湖數匝,去。

    2021年10月28日6時,薄霧。短陣恍若孤舟,奮楫南行。

    今秋大雁來得早于往年。10月3日晚上我在湖邊散步,清風拂面,秋意漸濃,第一梯隊雁群便早早抵達平天湖,連續幾個黃昏與夜晚,雁鳴聲不絕于耳。這一次,它們留了下來,白天飛往西南的升金湖和長江的落雁洲,傍晚再回到平天湖。這種現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雁恒自東北來,常往西南去,很少有返程的,除非個別體力不支或受傷的孤雁。相較于前幾年,辛丑年的雁群明顯少了許多,過程由此前的一個多月縮短為一周。我好生納悶,難道大雁改變了南遷路線?

    到了11月初,一股超強寒流席卷西北和東北大地,降下近百年同期罕見的大雪,遠隔數千里的江南一夜進入寒冬。就在我將雁事淡忘之際,11月2日黃昏時分,數支超大雁群背負著青霜,凌空排闥而來。想必是追星趕月太急,體力透支過多,它們一見了空曠的平天湖,把與生俱有的警惕丟之腦后,歡叫著俯沖而下,像游子一頭撲進母親溫暖的懷抱。在我寫這篇文字時,時令已進入小雪,然而北方的雁群還在一撥一撥地往這邊趕,嘎嘎的叫聲響徹整個夜晚。夜半醒來,借著寒星的微光,湖面上起起落落的雁影依稀可見。

    處在雁道上的平天湖是仁慈的,它默默地迎來送往,直到最后一支雁群離它而去。

    物候里面藏天道。在大自然一次次的輪回中,感知每一種生命的花開花落。

    【作者簡介:許俊文,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中國作協會員。著有散文集、兒童長篇小說及非虛構作品十余部。大量作品被《新華文摘》《散文海外版》等轉載,選入數十種全國優秀散文、隨筆選本及排行榜、新中國70年優秀文學作品書庫,高校教材、中高考試卷及全國29省市高考模擬試卷。曾獲安徽省文學獎(政府獎)、全國第二屆大自然原創兒童文學長篇小說獎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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