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東文學》2023年第8期|周聞道:一條上岸的魚
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這張不顯眼的照片。
開始還沒有注意到它的特別,只當是中國核動力研究設計院909基地創業史廳的普通一角。一種常見的“革命傳統教育”式的老舊廠房,里面可能還陳列了一些古董式的老舊設備。照片很普通,有點兒泛黃,在該院的各類重要介紹中都可以看見:一排長長的廠房,不偉岸也不聳立,只有兩層樓,靜靜地佇立在兩片淺山間。想來原是粉白色的外墻,只是時間久了,墻面已經浸染了歲月的痕跡,呈現出淺淺的灰暗色。這倒好,一下拉近了與兩側青山的距離。
就在這拉近的一瞬,我有了新發現:這哪里是一排廠房,分明是一條魚,暢游在一片廣袤起伏的綠海之間,略顯朦朧的色調,與其說淡化了海與魚的界線,不如說更融會了它們的和諧,渲染了它們的純樸真實。當然,真正讓我確認自己發現的,還是在我了解了照片上這排房子的真實身份之后——中國第一代核潛艇陸上模式堆(196模式堆)。從目的指向上,就會聯想到船,一條鄭和下西洋船隊中的船,或者說,把它理解為一條魚,一條上岸的魚。
話似乎有點兒玄,其實一點兒也不玄。哪個人不知道,現代科技的許多成果,其創造機理都源于仿生學,比如仿照鳥就有了飛機,仿照蛇就有了火車,仿照魚就有了船。要說把在江面海面行駛的船比喻為魚還有點兒牽強,那么把潛艇形容為魚,就不得不說實至名歸了。
問題也就來了——我們小時候就天天唱“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這里就仿佛是歐洲的天鵝一下出現在澳洲,明明是水生動物的魚,為什么游到了岸上,或者說它游上岸來做什么呢?我心里非常明白,眼前這個中國第一代核潛艇陸上模式堆,也開宗明義是“陸上模式堆”,就在離我老家,或現在我工作生活的城市不遠的峨眉山麓的一片淺丘里。綠色的海和魚,都是我的文學想象。
眼前這一張照片,畫面灰暗模糊,很像我們在909基地看到的中國第一代核潛艇陸上模式堆照片的光線和成色。畫面上一名中國海軍戰士,神態堅毅,手握炮舵,正在裝填炮彈??墒?,炮彈還沒裝上,沒有發射,更沒有消滅敵人,戰艦卻中彈沉沒了,這位勇敢的海軍戰士也隨艦沉入海底。我不知道這位英勇的海軍戰士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他所在的戰艦是大清北洋水師的哪艘戰艦,但可以確定的是,再勇敢的水師,也挽救不了一個軟弱無能的王朝沉沒的命運。
未來世界的博弈,會在海上。
既然未來的博弈在于海,就得征服海,就得有馭海的蛟龍。
當世界的邏輯演繹到這里的時候,我們不能忘記一個黃鐘大呂般的聲音:
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
這是毛澤東說的。他在求助蘇聯幫助造核潛艇碰壁后,發出了這樣氣吞山河的豪言壯語。當時,還與中國處于“蜜月期”的蘇聯說:“核潛艇非常復雜,費時費力還不一定成。你們就不要搞了,我們來保護你們?!?/p>
無語。驚訝。蘇聯的話外之音!
將自己國家的安全保障維系于他人?毛澤東明白了,也更加篤定。當豪情與詩性結合,就有了“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這才是他老人家需要的國家境界。對此,當代核動力人自有獨特的理解。他們認為,鷹擊長空,指的是我們的殲-15、殲-20、殲-31上天;魚翔淺底,指的是我們的核潛艇入海;萬類霜天競自由,則指的是我們飽經磨難的國家和民族,在世界邪惡勢力的重重圍攻、打壓下傲然崛起、雄立于世,實現國家的獨立自主、民族的偉大復興、人民的幸福安康。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毛澤東這首寫于1963年的《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已然滿滿貫穿著反帝國主義、霸權主義,捍衛馬列主義和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的思想意志。大夢誰先覺,自有明白人。彭士祿當然理解毛澤東。
就這樣,一個偉大的夢想賦予了魚——為仿生的魚賦魂,護其成龍,捍衛年輕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神圣主權和民族尊嚴。
在909基地向海樓茶吧和在建的紅色教育基地橋頭,我都曾認真觀察核潛艇的模型。當思維脫離僵硬的金屬,我腦海里總是會幻化出一條鮮活的魚。那魚在大江大河或大海里遨游,那么自信,那么自由,那么篤定。此時我就會想,這究竟是啥魚呢,如此自在而從容?我調動所有的記憶搜索,從家鄉岷江灘頭沖浪而上的“串桿子”,到附近黑龍灘水庫里的花鰱、白鰱,從兒時用竹竿在門前思蒙河里釣起來的“烏棒”,到澳洲黃金海岸擱淺的巨鯨,似乎都像,又都不像。像是它的形,尖尖的頭,長長的身,靈巧的翅與尾,暢游的姿勢;不同的是魂。
對,魚與核潛艇的差別在于魂。我發現,導致它們差別的原因,是它們是否經歷過劫難,是否上過岸。上岸是對魚的一種賦魂儀式。只有賦魂得道,才能躍門為龍。只有有自護能力,才能有效保護自己;只有有效保護自己,才能有效消滅敵人,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國家要求核潛艇項目立即上馬。
要讓大江大海里的魚上岸賦魂,非一蹴而就,首先得保證賦魂期的安全。既然最近、最直接、最主要的威脅來自北面,那么,就以北面邊境為起點,在國家的版圖上劃出一線、二線、三線。核潛艇研發的選址,或上岸的魚賦魂的圣地,顯然在三線地區。經過專家們重重調研發現,川黔地區真是三線中的三線,核潛艇研發重地舍此何求?“山不
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雙福界牌三線9區,落戶代號09的196模式堆,是天地人合。
此處峨眉山、青衣江、瓦屋山造就了“兩山對視,一水中流”的格局。兩山對視,為遠游的魚上岸修煉賦魂,創造一方物華天寶之地;一水中流,核心是流水。水是魚的家和魂,上岸修煉的魚,經過賦魂、躍門成龍后,又可以順著來路,重返大江大海。于是,國家與“兩彈”一起規劃的核潛艇工程,在一線的“兩彈”試驗成功后,立即被推到“一線”。八千多人的建設大軍,從北京和全國各地趕來,開啟中國核動力工業的破冰之旅,或者說,為一條夢中的魚上岸修煉賦魂而開天辟地。
初到時的艱辛都不說了,20世紀80年代,喝過濾的泥漿水、住“干打壘”、穿勞動布,幾乎是當時“三線”建設企業普遍的狀況,沒有哪個好到哪里去。從高干到國家級專家,都是同吃、同住、同勞動,也沒有聽說有人被這樣的艱苦嚇退嚇倒。雖然這也是“三線”精神的重要組成,但并不是給上岸的魚賦魂的主要內容。
讓“魚”修煉成核潛艇的關鍵是“堆”——核反應堆芯。
又回到魚,剛才909基地那張不起眼的照片的主體,那個至今已作為文物保存的中國第一代核潛艇陸上模式堆。
隨著我國與蘇聯關系的破裂,相關專家撤離,中國的核潛艇核動力研究,幾乎就是一張白紙。何況核潛艇不比原子彈,靠核裂變可以一爆了之,讓巨大的能量瞬間釋放,形成強大的摧毀之力。核潛艇需要通過一個反應堆,在狹小的空間內,把這種核裂變控制起來,讓它變之隨人,慢慢釋放,造福人民。這就像把猛虎馴化成柔貓,把海嘯歸順為溪流,在當時來說,無疑是一個世界前沿性科技難題,許多研究了幾十年的專家,都面臨不少未知。
但怎奈,“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彭士祿還是被“趕鴨子上架”了。
彭士祿雖畢業于蘇聯莫斯科化工機械學院,并不是學核物理的,后來為響應國家號召,毅然決然改行,去搞“八字沒有一撇”的核潛艇,只到莫斯科動力學院核動力專業進修了兩年。這就像要求一個二年級學生,去承擔世界級尖端科技難題。他1958年底剛從蘇聯留學回國,就被安排在“北京原子能研究所”,從事國家剛啟動的核潛艇核動力裝置預研。從此,他就與中國核動力結下了不解之緣。他也曾多次說:“我一生只做了兩件事:一是核潛艇,二是核電站?!倍@兩件事的核心、關鍵或靈魂,都是核動力。
此時,又恰逢國家三年經濟困難時期,中央決定集中力量先搞“兩彈”,核潛艇項目暫時下馬,只保留了一個五十多人的核動力研究室,彭士祿作為該室副主任,負責全面工作。憑借著強烈的國家、民族使命感,彭士祿與他的隊員們,在最艱難的時期堅持下來,鯉魚逆水,蓄勢以待。這正驗證了一句名言:機遇屬于有準備的人。
終于,隨著“兩彈”的成功,中央決定將擱置的核潛艇項目重啟。彭士祿團隊怎能不聞雞起舞,激動萬分。
一聲令下,打起背包就走。
這是彭士祿回憶起當時心情時說的話,看似隨性而語,其實,那背后不知隱藏著多少期待與付出。比如告別北京的妻子兒女,只身入川,面對原始自然的“巴山蜀水凄涼地”。于是,按照“先治坡,后治窩”的原則,用青石、黃泥、稻草、米湯等混合砌成的“干打壘”,構成了909基地的建筑風格,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不僅院黨委工作部、組織部、宣傳部、技術部等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就連院領導和院士們,也擠在這種“干打壘”房子里。寶貴的鋼筋、水泥、木材,要用在核潛艇陸上反應堆等關鍵設施的建造上??删驮谶@么一層低矮的“干打壘”里,卻建立了15個國家實驗室,創造了中國的一批批鎮國之“魚”。它們從大海的深處上岸,來到雙福界牌這片小小的山頭,修煉成正果,然后又下海、上岸,奔赴自己的使命。
要說克服生活上的艱難還簡單,攻克那些數不清的技術難題就不簡單了?;刂笓]部設在一個小山包上,山包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也沒有問,也許本來就沒有名字。在基地,這樣的山包很多,就像過去鄉村的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能被稱作張王氏、孫錢氏之類。這個山包嫁與了基地,嫁與了中國的核潛艇核動力事業,設為指揮部,就叫指揮部了。在基地,一說起指揮部,沒有人不知道在哪里。而今,雖然基地院總部遷到了成都,這里仍是根和魂。
我關心的是,在基地眾多的山包之中,當時為什么就選中這個山包,作為基地的最高指揮中心?;厝藛T的一種解釋是,彭士祿在忙碌之后喜歡散步、休閑、健身、放松,還要思考沒完沒了的核堆問題。而這里有一棵香樟樹,須兩人合圍,據說已有400余年歷史。樹干高大挺拔,偉岸雄傲,樹冠綠蔭如蓋,枝葉婆娑,樹下正適合進行這一切。相較而言,我更贊同另一種說法:這里相對較高,且面朝南方,前面十多公里就是峨眉山。在晴好之日,站在山頭往前一望,就可以清晰望見峨眉山和金頂那里的日出和云海。
再往前,視線就被峨眉山擋住了,一切只能靠想象去完成。
比如此刻,我站在山頭上,站在指揮部或彭士祿故居前,抬頭向南眺望。近處,我看見郁郁蔥蔥的基地,像一片海,海風吹過,碧波蕩漾,霞光泛綠;一座座的小山包,沉浮于綠海間,似一艘艘整裝待發的戰艦,艦頭直指南方;或者可以理解為一群游上岸的魚,正準備產卵,孕育新一代的生命。遠處,我不僅看見了隱約可見的峨眉山金頂,還想到越過峨眉山金頂,再往前就是中國的南海。
一位哲學家說過,熱愛是最大動力,篤定會創造奇跡。
在彭士祿團隊的努力下,從1967年開始建造中國第一臺1∶1核潛艇陸上模式堆,到1970年我國第一艘核潛艇正式建成投運,不是一萬年,也不是一百年,僅僅三年多。
1985年,彭士祿也因此項目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當鮮紅的獲獎證書呈現在面前時,彭士祿的眼眶閃著淚光。這是勝利的眼淚!透過彭士祿眼里的淚光,回望如煙來路,我們還怎能塵封得住自己的淚?
中國核潛艇工程,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三十多年啊,彭士祿都是直接參與者、探索者、設計者、指揮者。怎能忘記,在潛艇核動力裝置研究初期,為了建立反應堆物理計算公式,彭士祿用手搖計算器和計算尺,夜以繼日計算出十幾萬個數據,并創建出核動力裝置靜態和動態主參數簡易快速計算法;怎能忘記,彭士祿在擔任第一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期間,帶領團隊攻克解決的那些核潛艇研制、生產、試航中的重大技術難題。大家很欣賞他處事果敢的性格,他也因此得了一個“彭膽大”的俗號??茖W不是靠大膽,但這個稱謂卻不是貶義,是科學、果敢、擔當的代名詞。大家還記得,在遇到一些風險較大的技術難題時,彭士祿經過科學論證,一旦拿定主意,就會果敢地說:“好,就這樣干,出了問題我負責,就是要槍斃也槍斃我?!?/p>
怎能忘記,怎能忘記……
是的,這鮮紅的獲獎證書,凝聚了太多的“怎能忘記”。這些,都是為了給這條上岸的魚賦魂,讓魚升華為龍,重返江海。1970年,中國第一臺核潛艇陸上模式堆第一次啟動試驗,主機就達到滿功率指標,緊接著,是中國第一艘攻擊型核潛艇下水。
終于修成了正果——上岸的魚。
當賦魂的魚升華為龍,重返江海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一種無聲之威。我不知道這條重返江海的魚,是要先去黃海探望那些沉沒的北洋戰艦,為那位沒有填完炮彈的勇士敬一個禮,還是去南海逛逛?可以確定的是,重返大海的魚,你的龍威,讓我們這個多難的民族有了底氣。
有了底氣,更該清醒。威武的恐龍都曾滅絕,何況一個國家、一個民族。
自從世界進入核時代以來,核武器就成了一種鎮國大器。由于核武器的威懾太大,沒有哪個國家承受得起,二戰時期不可一世的日本天皇,也不得不在美國的“胖子”和“小男孩”面前乖乖舉起雙手。由此,世界上產生了“核武威脅有限論”,不是指核武器的威力小,恰恰相反,是說其大,大到沒有國家能夠承受一顆。也就是說,你擁有一萬顆原子彈,與我擁有十顆的意義是相同的——因為我的十顆已足夠你承受。世界因此在高危中平衡??墒?,又衍生出第二個問題,打破了這種平衡:既然一顆原子彈足以置一國于死地,要是遇到流氓、無賴之類,先發起攻擊怎么辦?
由此產生第三個問題:即便擁核,也必須保有二次打擊能力。
感謝你,重返大海的魚——中華之龍。
你不僅無聲自威,更讓從來不曾想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我們,擁有了二次核打擊能力的威懾。從此,我們再也不怕流氓、瘋子與無賴的肆意,可以安心建設自己美好的家園。
也許是受彭士祿的影響,重返大海的魚很善解人意。在獲得“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境界,為國家夯實鎮山之石后,它想到了第二次上岸。這次上岸的目的已與前次迥然不同,不是為了修煉和賦魂,而是反哺——用自己第一次上岸獲得的
賦魂賦能,造福人類。當然,也在造福人類中不斷完善自己,提升自己。
在909基地,人們被反復提醒一定要記住一個時間:1970年7月28日。這一天,上海市委傳達了周恩來關于發展核電的重要批示,文件內容看似是針對華東地區缺煤缺電而言的,實際上對整個中國核電事業都是指引。從此,核能的魅力,像一盞阿拉丁神燈,讓魚獲得更加強大的能力,迎接主人的召喚。
先只是簡單的原理移植,即將水下核潛艇上的堆芯,移植到岸上來,將推動核潛艇的動力,用來推動汽輪發電機,為人類提供強大的清潔能源。由于先有了核潛艇的196模式堆,我們順利設計、建造了中國第一座核電站——秦山核電站;然后想到嫁接,有
了引進法國技術嫁接的大亞灣核電站。從此,我們站在了世界核電工業的前沿,讓核電發展加速、提質、增效。無論哪種形式,彭士祿都是奠基者、引領者、指揮者、參與者;同時,他還不斷引入同盟軍,由幾十到幾百幾千人,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更是共領風騷永向前。
就這樣,從上岸、修煉、賦魂,到返海、再上岸,魚已不再是原來的魚,而成龍——中華之龍。不知是命名的巧合,還是冥冥之中就有這種天意,當黃河中希望跳過龍門修煉成龍的鯉魚,與從大海里上岸希望修煉成龍的魚照面,這個龍的民族,才真正把龍寫成。
事實是如此具體:一個大寫的龍,讓這個多難的民族擁有了過去從未有過的自信,敢于喊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豪言壯語。
專家的判斷是基于這樣的邏輯:能源是工業生產和許多工業產品運行的糧食,也是經濟社會發展不可或缺的命脈;而陸地上以煤炭、石油、天然氣為標志的化石能源,據估計,按目前的開采使用狀況,最多還可支撐二百年;水能、風能和以钚、鈾等為原料的裂變核能等,不僅儲量有限,碳排放也較高,特別是裂變核能,還有潛在的環境風險。因此,根據現有科技的認知限度,人們把目光投向了海洋,認為海水里數十萬億噸計的氘、氚儲量,及以此為原料產生的聚變核能,才是人類的終極能源和“太陽”。
這也許還需要幾十年。
但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無疑,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期,我們還離不開裂變核能;而我們再次上岸的魚,已游到了世界前列,雖然仍是前路漫漫,但是回望已一覽眾山小。
每一次突破都是高峰,每一個拗口的概念都是奇跡。當難題攻克、奇跡誕生之后,便是我們再次下?;蛏习兜聂~,不,是我們的中華之龍,“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的時候。
我相信,從生命和哲學的意義上講,眼前這個中國第一代核潛艇陸上模式堆,就是一條上岸的魚。上岸是一種宿命,為了修煉賦魂,得道于大地,就像躍過龍門的黃河鯉魚,一旦得道,它就會蛻變為龍,然后義無反顧,重返大江大海,踐行自己的初心和使命。
參觀完彭士祿、趙仁愷故居,我站在909基地指揮部山頭,沿著香樟樹繞了一圈,靜靜感受,然后抬頭遠眺,看著眼前的一片綠海,我感覺,自己仿佛也變成了一條魚,從上岸再入大海的魚,到遠洋深處去尋找目的……

作者簡介:周聞道,本名周仲明。散文流派“在場主義”的創始人和代表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