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 id="uuuuu"></li>
    <li id="uuuuu"><tt id="uuuuu"></tt></li>
  • <li id="uuuuu"></li>
  • <li id="uuuuu"></li>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3年第7期|俞勝:凱特是個謎(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3年第7期 | 俞勝   2023年07月12日08:18

    俞勝,男,1971年生,安徽桐城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作協特聘簽約作家。著有長篇小說《藍鳥》,中短篇小說集《城里的月亮》《尋找朱三五先生》《在紐瓦克機場》,散文集《蒲公英的種子》等。作品入選《新實力華語作家作品十年選》《散文排行榜(2014)》《2016年散文精選》等多家文學選本。曾獲曹雪芹華語文學大獎、安徽省首屆魯彥周文學獎中篇小說獎等。

    責編稿簽

    俞勝善于從民間生活和家常歲月中找尋到善好的溫情與和美的價值,在欲望和意志的糾結混雜中剝離出“萬事翻覆如浮云”的機變。小說中的凱特是一只純白色的貓,是一個象征潔凈精神場域的符號,反襯了世俗中人們對于情感和物質多重的、庸俗的繁雜企圖。烏蘇里江畔的鄉鎮上平靜的生活被一個曾經在這里當兵的“大老板”的回歸打破,圍繞著投資建設“抱團養老”機構的計劃,主人公一家追溯著母親、秦叔和“大老板”已經流逝的青春,在當下的時間里加入過去的回憶,所有風景都變成了情感。小說語言具有地域特征,詼諧幽默的機鋒背后是對人性深刻的思索。

    —— 文蘇皖

    1

    “對啦!”我一拍肥厚的巴掌,“凱特也就是那時候不見的,媽,你想想看,你說要真是我爸的牧羊犬驚嚇了它,那它隔天不就回來了嗎?”我腦子里電光石火一般,凱特失蹤和梁叔失聯這兩件事突然就交織到一起,我有些自鳴得意地沖我媽說。

    這是夏夜,秋天正躍躍欲試地前來。夜風從紗窗里透進來,比十天前涼爽了許多。我和我媳婦宋妍在我媽家蹭完飯,宋妍得做出賢惠的樣子,收拾碗筷到后廚洗碗去了。我坐在我爸媽臥室的炕上。如果沒有貴客、來的人又不多的話——通常也不會多,晚餐都是在我爸媽的炕上吃。這盤炕也不是我出生時的炕了,兩年前我爸媽翻蓋了新房,這是盤新炕。翻蓋的新房呀,跟我們鎮上許多老住戶的新房一樣,院子是用木柵欄圍起來的,如果夏季雨水多,木柵欄上常長出一簇簇黑色或白色的蘑菇。院門也是木板釘的。進了院門,是一溜紅磚房的正屋,有著坡型的屋頂。正屋的門前有三級臺階,一進門就是客廳,左首邊一間屋子是客房,右首邊是我爸媽的臥室。穿過客廳的后門,飯廳的左首是儲藏間,右首是后廚,灶坑連著我爸媽臥室里的那盤炕。

    我和我爸都喜歡盤著腿坐在炕上。我爸長得黑瘦黑瘦的,上身穿著一件破舊的跨欄背心,下身是一條舊軍褲,上面染滿了草汁,還有一些泥點,身上滿是羊膻的味道。

    我爸掏出兩支煙,習慣性地遞給了我一支。硬牡丹,四十元一條。我們家,我哥不抽煙,只有我遺傳了我爸抽煙的基因。我抽煙時也不喜歡吭聲,和我爸像來了一場抽煙比賽,默默地憋著勁兒吞云吐霧。院外的草叢中小動物在開著會,“咕咕”“呱呱”“唧唧”聲不斷,灰蚊和飛蛾不停地往紗窗上撲打,噼噼啪啪的,讓人不時產生窗外正下著淅淅瀝瀝小雨的錯覺。

    按照后來宋妍的說法,這晚是我嘴欠。煙從我嘴中吐出來,一縷煙霧就像被誰牽著似的向坐在炕沿的我媽頭上飄去,我就腦洞大開地說了開頭的話。我媽正在仔細地研究顏真卿的《自書告身帖》。聽了我的話,我媽抬起頭,老花眼鏡滑到鼻尖上,她努著眼從鏡框上方瞪了我一下。我沒臉沒皮地笑了,腦子里突然又閃出了似曾相識的上一回。那天晚上蹭完飯后,我爸也是遞了一支煙給我,我媽也是坐在炕沿上,但那天她沒有研究《自書告身帖》,我們家的凱特——一只渾身雪白,找不到一根雜毛的貓正臥在她的腿上,她的手在它腦袋上摩挲著。

    我說:“媽,一只貓,你咋親不夠呢?”

    我媽抬起頭來,老花眼鏡也是滑到鼻尖上,眼睛也是從鏡框上方瞪了我一下。我媽說:“你倆又不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我不親它親誰?”凱特聽了我媽的話,醋意十足地抬了抬腦袋,不懷好意地朝我“喵”了一聲。

    我爸沖它的眼睛吐了一口煙,它騰地伸出右前爪向我爸撓去。我媽笑著摁住了它,所以我爸沒有受傷,但他仍然爆了一句粗口。

    可今晚,在我媽手上,凱特變幻成顏真卿的字帖。我媽家的凱特,已經失蹤十天了。

    在這只凱特之前,我媽還養過另一只凱特。我二十四歲那年和宋妍結婚,兩個月后,那只凱特傷心地不辭而別。我媽說它并不是因為我結婚而傷心地走了。那年,那只凱特已經十八歲了——貓的十八歲等于人的八十八歲,它是跑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離開人世了。我媽說,貓是高貴的動物,就連死也不想在主人的面前失去尊嚴??墒?,這后一只凱特才四歲多一點,它的不辭而別,一定不是為了有尊嚴地死去。

    我就把梁叔的失聯和凱特的失蹤聯系到一起,時間和地點都合得上:“凱特就是梁叔帶走的!”

    我媽身子一哆嗦,眼鏡掉到了字帖上。

    我爸氣哼哼地朝我瞪起眼,但我視而不見。

    我循循善誘地說:“媽,你想想看?”

    我媽遲遲疑疑地問:“是嗎,二民?”

    “那可不是咋的,就是梁叔去牡丹江的那天,凱特失蹤的。梁叔那么稀罕凱特,見到它就跟見到親兒子似的,一準就是他帶走的,都不用猜?!?/p>

    我媽底氣不足地問:“真是他帶走的?”我說:“那可不是咋的?媽,你不是不同意抱團養老嗎?沒準是梁叔想和凱特抱團養老呢!哈哈……”宋妍常說我彪乎乎的,她哪里想到有時候我比誰都聰明。

    我爸氣不打一處來:“哼!啥抱團養老的!”他溜下了炕,背著干瘦的手往出走,連門簾都不撩,差一點和收拾完碗碟回臥室的宋妍撞了個滿懷。

    我媽的臉陰沉沉的。雨云積得很厚,眼瞅著大雨就要傾盆而下了。

    宋妍說:“二民,你不會說話就甭說話,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p>

    宋妍在我媽家往我的興頭上潑水,惹惱了我。我說:“你這個彪娘們沖我吼啥,是我爸先發飆的,知道不?”

    我爸在院子里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這兩個吃里爬外的家伙,吃飽了就趕緊給我滾吧!”

    我問我媽:“媽,我爸這是咋的了?肝火這么旺呢!明晚我捎點牛黃解毒丸來?”

    我媽也沒好氣地說:“你倆快點滾球吧!”

    我和宋妍對視了一眼,只好尷尬地走了出來。夜風一陣一陣地吹過來,帶來野花的氣息,江水散發出來的白天的太陽的氣息,以及我爸養的那一群小尾寒羊的氣息。滿天的繁星拱衛著不知怎么有些偏南的新月,淡紫色的霧氣像輕紗一般在天地之間彌漫。

    我說:“爸,你火氣咋還那么大呢,氣大傷肝、火大傷肺……”

    我爸突然咳嗽起來,一聲一聲的,咳得佝僂起腰,瘦弱的脊背像江濤一般起伏。我說:“你看,火大傷肺吧?”

    我爸一時說不出話來,一只手扶著膝蓋,另一只手朝身后的我倆比畫著,一下一下地,像劃船的槳似的。

    宋妍扯著我的胳膊說:“走吧,爸都攆咱倆了!”

    我和宋妍結婚后有了自己的家。我媽家在鎮子的東頭,我家在鎮子的西頭。我們鎮子是狹長形的,鎮街東西有三公里長,南北只有一公里寬。我家住的那個小區由八棟六層的小樓組成,叫“幸福小區”。對了,我有一輛奇瑞車,日常就是在鎮上跑跑出租。

    宋妍坐到副駕駛位置,蹙著眉頭問:“咱媽又要和咱爸冷戰了吧?”

    車燈亮了起來,黑夜中無數的飛蟲圍繞著燈柱起舞。車緩緩地往前,我大大咧咧地說:“冷戰唄,不然吃飽了咋消化!”

    宋妍撇了撇嘴:“二民,你個彪乎乎的樣兒,咱媽說凱特是被咱爸的牧羊犬驚跑的,你偏要說是梁叔帶走的,他倆冷戰剛結束,你又提那個抱團養老干啥!”

    “提提怕啥?”我固執地說。

    “你不知道那是咱爸的心病嗎?到現在你還梁叔長、梁叔短的,真是你梁叔,至于對你失聯嗎?”宋妍是刀子嘴,挖苦死人不償命。

    一只灰貓大小的東西從道路左邊的榛子叢中鉆出來,我一腳剎車,宋妍的頭差一點撞到了擋風玻璃,那只灰貓大小的東西已經嗖的一聲越過車頭,消失在道路的右邊?!吧锻嬉鈨??是不是凱特呀?”我故意刺激宋妍。

    “嘁!你瞎嗎?”宋妍冷笑道,“是只灰貓?!?/p>

    我記著剛才她罵我彪乎乎的,就回敬道:“你這個彪娘們兒說的是啥話呀,是我要喊他梁叔的嗎?梁叔!梁叔!不還是你讓我喊的嗎?”

    2

    這事,我記得真真切切的。那天,我在東邊老秦家的賓館院里趴活。老秦家的賓館其實叫“秦風賓館”,但叫“秦風賓館”的都是外來的游客,我們土生土長的人都習慣稱之為“老秦家的賓館”。

    鎮上正在開發旅游,這幾年除了發展民宿,賓館一共開起來七家。七家里面,老秦家的賓館在江邊,地理位置好,蓋得又最氣派,賓館內外都是按照哈爾濱的馬迭爾賓館的風格裝飾的。我沒去過哈爾濱,沒見過馬迭爾賓館,但有一回我拉老秦家的賓館的客人,才明白哈爾濱的比老秦家的要氣派得多。那對三十歲左右的夫妻沒帶孩子,是從哈爾濱來的。男的長得丑,不說話時也齜著兩顆大門牙,比我爸還瘦,像只猴;而女的則長得漂亮,豐盈如楊玉環,吊帶背心遮不住的皮膚像剝了殼的鮮荔枝一樣,讓人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

    他倆在老秦家的賓館住了好幾天了,游覽了白樺林、烏蘇里江濕地、赫哲人秘境,打我的車是要去木泥河景區。

    從我們鎮上到木泥河景區,單程六十五公里,來回一百三十公里。我平時在西邊的客運站和東邊的江邊往返,跑一單才五元錢。一百三十公里的路程,一個旅游旺季都難得遇見一單。所以,開起車,我就奉承起他倆,沒話找話地說起了老秦家的賓館:“假如老秦家的賓館在哈爾濱,那它就是‘哈爾濱的馬迭爾’呀!能住馬迭爾賓館的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像您二位!”

    男的眉開眼笑地說:“這是啥馬迭爾呀,這只能算馬迭爾的兒子,哈哈,連兒子都算不上,只能算馬迭爾的孫子,哈哈……這叫兒子不如老子,孫子不如兒子,一代不如一代啊,哈哈……”

    女的嬌嗔一句:“瞧你說的,慶陽!”她甜蜜地把頭靠到男的胳膊上。他倆沒準是來我們鎮上度蜜月的呢。

    我也不覺得窘,跟著慶陽哈哈地樂。這賓館又不是我開的,管他是誰的兒子,孫子呢。只要他倆高興,拉著他們多跑點路,多掙點錢比啥都強。

    老秦家的賓館一共有三層,每層有十個標間,院子里能停十五輛車。賓館的主人是秦叔,他并不是我們鎮上土生土長的人,只是年輕時在我們鎮上當兵,退伍后就去沈陽工作了。五十五歲時,即八年前,他辦了退休手續,領著老伴兒回到我們鎮上住了下來,在江邊開了這家賓館。賓館原來只有兩層,我和宋妍結婚那年,又往上起了一層。之后不到半年,秦叔的老伴兒——劉嬸就走了。原來劉嬸在沈陽時就得了惡病,來到烏蘇里江邊,比醫生的預期多活了七年。

    我記得真真切切的。那天,我把車停在秦叔的院子里趴活。天空澄澈得像江水倒映上去一樣,一片云彩都沒有。太陽白花花的,烏蘇里江的水也白花花的,太陽和江水像兩面鏡子一樣,互相反射著光。不知有多少只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嘶鳴,一聲接一聲地叫得我頭昏腦漲起來。中午,我懶得回家,就脫了鞋,躺到車后座上,一雙赤腳愜意地伸到車窗外面。風從對岸吹來,帶著烈日照射下的江水熱乎乎、江魚咸腥的氣息,熏得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前幾天,那對丑夫俊妻從賓館里走出來,丑夫齜著兩個大板牙問:“木泥河景區去不去?”我記得他的名字,突然就很生他的氣:憑啥呀,齜著門牙像只兔子似的,卻摟著楊玉環的腰,關鍵是楊玉環被一只兔子摟著,還陶醉得像跌進了幸福鄉一樣。我不去木泥河景區了,說不去就不去,跑再遠給再多的錢也不去!

    宋妍突然出現了,她氣哼哼地指著我的鼻子罵:“你彪呀,這么好的活你都不接!你想接什么?你是不是看上人家老婆啦?”咦,宋妍咋一下子就猜中我的心思了呢?我窘迫地抵賴:“沒……沒……沒有的事兒!”

    “你還不承認!我讓你不承認!”宋妍不依不饒地抬起像刀似的鞋尖狠狠地向我的腳上刺來。

    “啊,你咋真刺呢!你這個彪娘們兒,你是真彪!”我疼得一下子醒過來,原來是秦叔正在踢我的腳。秦叔長得矮矮胖胖的,他一只手撐在奇瑞車的后廂蓋上,正一下一下地挑著右腳踢我。

    “哎喲喲,秦叔,你咋下手這么狠呢?你咋還真的踢我呢?”我坐了起來,不解地嘟囔著。

    “二啊,你咋睡得這樣死呢,我來問你,”他不等我推開車門出來,就把胖乎乎的腦袋探進來,“你媽是不是叫李秀麗?”大蒜蘸醬的氣味撲鼻而來。

    “是呀!”秦叔都把我問蒙了,“我媽叫李秀麗,你不是比我還熟悉嗎?”

    “瞧你這彪孩子說的,我咋還能比你熟悉呢!”秦叔縮回了腦袋,咧著肥厚的嘴唇詭譎地笑起來。

    “秦叔啊,你認識我媽的時候,還沒有我呢!”

    “別說,你的大腦袋瓜還挺好使,”秦叔嬉皮笑臉地說,“二啊,那咱這鎮上還有叫李秀麗的嗎?”

    “咱鎮上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常住人口只有一千三,叫李秀麗的只有我媽?!蔽覄偹?,腦袋瓜還有些木,晃了晃腦袋說,“啊,對了,還有一個叫張秀麗的,是十字路口開供銷商場的老宋家的兒媳婦,但她是從小木河村嫁過來的?!?/p>

    “二啊,你這大腦袋瓜真好使!”秦叔拍了拍我的肩說,“二啊,叔就喜歡找你說話?!?/p>

    “咋的啦,秦叔?您就別神神道道的啦,您看您都把我整蒙圈了!”

    “二呀,趕緊回家告訴你媽一聲,梁保東回來啦!你一提梁保東,你媽準知道?!鼻厥鍓阂种d奮的聲音說,“就是當年從咱鎮上走出去的梁保東,和我一起當兵的,現在人家可是保東集團的董事長啦!我想領著他去看你媽,就怕你爸小肚雞腸的!你媽在家嗎?”

    我說:“我媽在家呢,整天在家練字!我爸不在家,我爸不是養羊嘛!”

    秦叔說:“二啊,你還是先回家跟你媽說一聲吧?!?/p>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3年第7期

    无码中文字幕人成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