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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膠東文學》2023年第5期|馮積岐:無根的云
    來源:《膠東文學》2023年第5期 | 馮積岐  2023年06月01日08:08

    我原以為,他是陪我進山游玩的。上了車,朋友才告訴我,要去見一個人。我問他,見什么人?朋友眼睛眨了眨,詭秘地一笑說,見一個能夠進入你小說的人。我說,那就太好了。這個人在哪個村子?朋友說,王家臺。我來鳳山縣不止一次了,去過十幾個村子,還沒有去過王家臺。小車出了縣城,向西北方向開去。王家臺在半坡里的一塊臺地上,村子緊偎著北山。顯然,這里的地勢要比縣城高得多。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到了王家臺。東南風撲面而來,伏天里的暑熱一掃而光,連太陽似乎也是涼涼的。朋友領著我走進了街道中間的一戶人家。

    也許,朋友早給主人打了招呼,他在院子里擺上了一張四方小桌子,桌子周圍是幾張小凳子。主人說,李局,咱坐在院子里,院子里涼快。朋友說,石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西水市文聯的山子作家,我昨晚給你說過了,你把事情的經過給作家說一遍。主人說,好的。這個被朋友稱為石根的主人給我們泡上了茶。坐定后,我掃了他幾眼:他大約四十六七歲,臉龐微黑,面部的線條很明朗,嘴唇略微有點兒厚,眼睛大而亮。目光投過來,沒有即刻移位,不是在審視,而是在過濾你。他說,山子作家,小時候,我也喜歡讀書。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就當了農民。我是單身,女人七年前因為肝癌去世了,一個女兒在省城讀碩士。他抿了一口茶水,嘴角一咧,似乎是一聲苦笑,又沒有笑出聲。他放下茶杯,目光轉向了墻根下的一棵銀杏樹,仿佛他將要講述的事情,就是樹上的銀杏果,只要伸出手,就能摘到。他收回目光的時候,似乎果子摘到手了。那香甜中帶苦澀的味兒在他的口腔中,在他血液中。

    狗叫聲像刺目的燈光,在石根的臉上晃來晃去。他一看,玻璃窗上敷著薄薄的亮光,天還沒有亮透。石根洗了臉,騎上摩托出了院門,小黃狗尾隨著他。他準備去劉家莊的姐夫家,幫姐夫去縣城賣蘋果。冬日的黎明,村莊鎖在霧嵐中;田野上,霜白風冷。一出村子,小黃狗奔突在他的摩托前邊。他喊了一聲,歡子,回去。小黃狗不聽他的吩咐,向前直奔。在北干渠的橋洞下,小黃狗停下了。老遠看,小黃狗跟前似乎是一件衣服。他加了一下油門,走近了,下了摩托,才看見,不是衣服,是一個人。那個人蜷縮在冰冷如鐵的地面上,臉朝下,上身是一件淡黃色外套。從散亂的長發上判斷,她是一個年輕的女性。石根支起摩托,叫了那女人幾聲,女人沒吭聲。石根將那人翻了身,看清了她的面目,她的面部沒有光澤,和白而發灰的落霜是一樣的顏色。她沒有死,只是氣息很微弱。石根蹲在女人跟前,再次注視著女人嬌小的身軀。他站起來,還沒有抬腳,歡子朝著他連叫幾聲。他叫了一聲,歡子!聽話。他不再猶豫,把女人抱上了摩托。

    石根將那女人推回了家,他抱起她,將她放在熱炕上,給她捂了兩床被子。他抱她的時候,感覺到,她很輕。那種輕似乎不只是分量,而像月光一樣,只是亮度的區分。他給姐夫打電話,說他臨時有點事,不來了。姐夫沒有責備他。他又燒了一次炕。

    吃畢早飯,石根將村里的村醫叫來。他給村醫說,這女人是他山里的一個親戚,精神不太正常,下山后迷路了。村醫檢查后給石根說,血壓有點低,心臟衰弱,血糖肯定也低。石根問村醫,有沒有生命危險。村醫說,可能是營養不良,沒有多大危險性。村醫給女人掛了一瓶葡萄糖,一瓶能量合劑。石根一聽,放心了。吃晌午飯的時候,女人醒過來了。石根給女人洗了臉。石根仔細端詳,女人的臉色蒼白,卻掩蓋不了漂亮的底色。也許,正是她的衰弱反襯了她五官的纖巧、精致。她還是個女孩兒,大概有二十三四歲吧。石根問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為什么來到了王家臺。女人靜靜地看著他,眼珠子一動不動。石根知道,逼問會適得其反。他沒再多問她一句。他請村醫給女人掛了三天點滴。女人的精神狀態好多了。

    村支書敲開了石根家整天關著的院門。石根“拾”了一個女人的事在王家臺傳開了,村支書自然也知道了。村支書是石根的二爸。二爸問石根,這女人是咋回事。石根實話實說了。二爸叫石根把“拾”來的女人送到縣城里的收容站,石根不。石根說她有病,等病好了再說。二爸語重心長,根娃呀,咱渴了不能只吃雪,雪太涼。你是想……還沒等二爸說下去,石根打斷了他,你想到哪搭去了,不是的,你侄兒是那樣的人嗎?石根知道二爸想說什么,他覺得,二爸把他看錯了。二爸說,我知道你心軟。善良未必做善事。她沒底沒面,誰知道她是干啥的?石根說,她年紀輕輕的,能干出啥壞事來?就是殺人來,放火來,做過小姐也罷。她現在病病歪歪的,我不能叫她走。誰叫我碰上她呢?石根很固執,他不聽二爸的話。在村子里,二爸是“山大王”;在石根面前,二爸畢竟是親二爸,他沒有為難石根,撂下幾句話走了。石根將二爸送出去,又關上了院門。

    到了晚上,石根為難了,他不知是和這女人睡一個房間,還是分開睡為好。假如分開睡,她半夜里起來走了,怎么辦?她神情恍惚,意識好像風里的燈火,忽明忽暗。再假如,她尋死覓活,用一根繩子在院子里的樹上自殺,他就惹下大麻煩了。如果睡一個房間,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她畢竟是一個年輕女人,很漂亮的年輕女人。盡管,她有病,濃郁的女人味如花一樣盛開著,他能感覺到。石根不是頭腦簡單的農民。他思來想去,前半夜,他在女兒石芬的房間里。后半夜,等那女人睡熟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幸虧炕大,他和那女人各守一頭。果然,女人沒有即刻入睡,她靜靜地注視著屋頂。石根剛關了燈。突然,她尖叫一聲,叫聲刀片一樣。石根嚇住了,他趕緊又開了燈。直到十二點以后,她才入睡了。

    幾天過后,女人的目光不再生硬,可是,她看石根時,眼神中流露著一絲警惕,一絲不安。石根給她把飯端去,她端起碗就吃。她整天不說一句話,偶爾說一句,石根卻聽不懂(石根讀中學時,也學過英語,似乎是英語單詞)。既然她不愿意給石根說什么,石根也不強求。石根只盼望她一天天好起來。

    王家臺人都知道,石根“拾”了一個女人,都說,這女人給石根做了媳婦。石根知道村里人是怎么議論這件事的。他無法堵住村里人的嘴,即使村里人惡語相向,他也不改變主意。他整天關著院門,不叫村里人進院子。村里人不知道他“拾”來的女人是怎樣的面目。只有石根自己明白,這女人不是他的女人。他將這個女人“拾”回來不是為了叫她做他媳婦的。

    我的朋友給我和石根說,他去村子里走走。石根的故事他聽過了。石根將他送出院門后,沒有立即落座,他在院子里來回走了兩圈,站在我跟前說,多虧了我二爸,他是縣人大代表,人脈廣,手眼通天,是我二爸給她辦了一個臨時身份證。她不告訴我名字,我就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她石瑩。我二爸說,根娃,你將她姓了石,她是叫你爸,還是叫你哥?我說叫啥都一樣,只要她開口說話。我二爸嘆息了一聲,說我是他的瓜慫(傻瓜)侄兒。山子作家,你說我是瓜慫嗎?我笑了笑說,不是,不是。

    石根說,既然我是瓜慫,就瓜慫到底。春節過后,我把她領到西水市中心醫院,給她做了全面檢查,中心醫院的一個科室主任是我的表兄。我給表兄將石瑩的來歷說清楚了。表兄說,這女人臟腑沒有問題,就是受了很大刺激,精神有些問題。我陪石瑩在市中心醫院住了26天,她的治療費用全部是我掏的。

    從西水市回來,石瑩的神情改變了許多。她的臉上滋潤了,光亮了。我真的不敢仔細看她,她的漂亮使我害怕。我高興的是,她開口了,她叫我大哥。她說一口普通話。她說她是四川人。她只是說說她少年時的生活。她還是不說她叫什么名字,她是干什么工作的,她為什么到了關中。也許,正因為我沒有追問,她才信任我。她將她的臨時身份證拿出來,看著看著,“吭”地笑了。

    我第一次看見她笑,她的笑在眼睛里,在嘴角上,笑得很好看。我問她笑什么,她捧起臨時身份證,念道,石瑩,女,漢;出生,1994年4月16日。我今年25歲了。大哥,你為什么不把我的出生日期寫為1964年,或1974年?我有25嗎?我有那么老嗎?我也笑了,說,那你說,你哪一年出生?她似乎恍然大悟,不告訴你,秘密。

    從西水市回來后,我對她放心了。她獨自一人睡在我女兒的房間。而村里人總以為,石瑩就是我的女人;總以為,晚上,我們睡一張炕。有一天半夜,我們石家一個小兄弟竟然翻墻到了我的院子,來看究竟。他正趴在石瑩睡的房間的窗戶上向里面看,他沒有料到我沒有睡。我一腳踢過去,踢在他的屁股上,他回頭一看,是我,滿嘴軟話。你是作家,能理解人的處境,能理解人的心情。我給你說實話,石瑩確實太漂亮了,她的漂亮就像成熟了的杏子,金黃金黃,使我眼饞心饞。對漂亮女人不動心的男人不是男人,我確實對她動過心。我真想把她的漂亮一拳頭打掉,踩在腳底下。她的漂亮使我難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感。我甚至很恨她,恨不能把她壓在身下??墒?,我不能那樣,我不能乘人之危,我必須尊重她。假如我要了她,就不是男人了。我清醒得很,不能強迫她。村里人以為我們早就睡在一起了,以為她做了我的女人,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她幾乎和我形影不離了,她整天跟隨著我,我去蘋果地里給蘋果樹疏花,她跟著去,學著我的樣子,一瓣一瓣,把花從樹枝上小心地摘下來;我去地里鋤草,她跟在我的身后,寸步不離。我和這個女人在一個鍋里吃飯,在兩個房間里睡覺。換季前,我和她一同去縣城,給她買來她喜歡的衣服;她要吃米飯,我買來大米,將面食換成大米飯。這樣,和她相處的時間越長,我越難受,這不只是身體的需要。我發覺,我對她有了感情。有一個下雨天的夜晚,我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從來沒有這樣過。我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下了炕,拉開了房門,我從雨中穿過,站在她的房門口,手按在門上,卻沒有掏鑰匙(我有門上一把鑰匙)。我站在門前,好像能聽見她的呼吸聲,好像能看見她睡著的樣子。直至飄來的雨點把我淋得渾身濕透,我才回屋去睡覺。躺在炕上,我咒罵自己,石根,你真不是好東西。我真怕我失去理智,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傻事。我準備把她送走,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我。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坐在她的對面一句話也沒有說。也許,她知道了我昨天晚上曾經守在她的窗戶跟前。她看著我——不是看,是用眼睛擒拿住了我,在我的身上揉搓。她的眼眶里盈滿了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晶亮晶亮的,向外溢,溢出來的是兩汪水,她的臉上掛著淚珠。我低下了頭。

    唉!他一聲嘆息。石根站起來,又在院子里走動。我點上了一支煙,抽了兩口,看著他的背身,他的背身好像矬下去了幾寸。我揣摩,那一聲嘆息后面連綴的將是苦澀的語言。我知道,一個人一次痛苦的回憶等于揭一次傷疤,疼痛是難免的。如果石根不愿意再講述,我不想強求他。石根在院子里走了走,又坐在了我跟前,苦笑一聲。山子作家,見笑了,你看我,一提起這女人,我就……他用手揉了揉眼窩。我說,那就改天吧。他說,不,不,我接著說——

    都怪我,都怪我,怪我給她買了一部手機。我總覺得,是手機惹出的禍端。她每次打完電話,神情就變了,變得心事重重的。有時候,長吁短嘆;有時候,半天不說話。她打電話也罷,接電話也罷,都是背著我。我不知道她給誰打電話,接的誰的電話,這是她的事,我不好問。我能感覺到她背負著故事,她的故事也許和我讀過的小說一樣,情節跌宕起伏,有痛苦,有懊惱,有沮喪,有悔恨,有無法言說、不可告人的情節;也許她的故事是用眼淚和歡笑共同編織的。我只是等待著她把她的過去說給我聽,可她一直沒有給我說。有一天,吃午飯的時候,來了一個電話,她放下碗筷,去接電話。她一進房間,就閉緊了門。我發覺她的神情緊張,就跟隨了去。我沒有進門,站在門外,我斷斷續續地聽見她說,徐縣長,徐縣長。我知道姓徐的是縣長,還有那個村支書……是那個姓李的,李南彎……他們,他們是一伙的……她不吭聲了,接著,她哭了,號啕大哭。我想了想,還是沒有進房間,憑她去哭吧。不必多問了,那哭聲就是一個容器,容納了她的不幸、災難、痛苦和秘密;那哭聲就是她年輕的生命歷程的解釋。

    幾天來,我在想,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那個縣長、村支書,還有李南彎和她是什么關系??墒?,我無法張口問她。我發覺,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掩飾著自己的緊張。在我面前,裝作輕松的樣子,我能看出來。人在經歷了一些事情,經歷了一些磨煉之后才會從幼稚變成熟,你說是不是這樣?石根問我,我說,是的。難怪朋友說,石根讀過不少書,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從和他的交談中,我能感覺到,他是一個獨立思考、有見解的人,也是一個善于用語言表達的人。

    石根說,我和她的關系發生變化,是在秋天里的一個晚上。那天晚上,月高風靜,我老早睡下了。在睡夢里,我聽見有人敲門,我翻身坐起來,開了燈。我問道,誰?誰在外面?她答了聲,石大哥,你開門,是我,石瑩。我說,有啥事,明天說,快去睡吧。她說,不行,你開開門。我一聽,她的語氣很急迫,很堅決,就拉開了房門。我一看,她幾乎全裸著,上身只披一件外套,身子微微發抖。她還沒等我開口,搶先進了門,一進去,就上了炕。我莫名其妙。我問她,咋了?

    她說她冷。她說,你快上炕。我問她,是病了?她搖了搖頭。我上了炕,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她并沒有發燒。她摟住了我。她依舊在微微地抖動。她說,石大哥,你摟住我,摟緊些,再摟緊些……石根不再說了,他向我要了一支煙,點上了火。他呆呆地坐著,一口一口地抽煙。他握緊拳頭,在小方桌上猛地捶了一下,站起來。這時候,我的朋友進來了。石根的小黃狗叫了兩聲。石根喊住了黃狗。朋友提著一個塑料袋子,塑料袋子中是新摘的杏子。朋友說,這杏子是他在村里的果園里買的。金黃色的杏子上面敷著一層薄薄的、毛茸茸的“杏衣”。我們三個便坐下來吃杏子。一團灰色的云翻滾著,惡狠狠地從北山里涌出來,院子里的涼氣如同杏子的味道一樣。我說,是不是要下雷雨了?石根抬頭看看天,說不會的,這云沒有根,一會兒就飄走了。石根若有所思地說,沒有根的云和沒有根的樹一樣,不長久。我聽得出,他所說的根就是根基。石根接著講述,他講著講著,就如同小說中的意識流,時空關系顛倒了。我只能按時序記錄在此——

    石根家在北山的五指嶺下分了幾棵核桃樹。吃完早飯,石根和石瑩一同去山溝里打核桃。石根爬上樹,他用一根竿子在樹上敲打,石瑩在樹下撿拾,她把撿拾到的核桃裝進蛇皮袋子。在石根的敲打中,樹上的核桃像他說給石瑩的甜言蜜語一樣,紛紛落下來。石根停下敲打后給石瑩說,拾吧。他騎在樹杈,低頭一看,石瑩彎下腰身,屁股撅起來,渾身的曲線像陽光一樣明朗。他把手中的竿子緊緊握住,好像緊緊地抓住他的命運一樣。她一進入他的眼簾,他就怦然心動,對人生充滿了信心。他真沒有想到他的生命里會有這么一個漂亮的女人。他在她那里,獲取了生命中對一個女人全新的體驗,不只是身體的愉悅,更有精神的飽滿,情感的充沛。他第一次體驗到愛一個女人和被一個女人所愛,會使男人漲滿了力量,誰也打不倒,打不敗。等石瑩不再撿拾后,他一心一意地在樹上敲打。他再次朝樹下吶喊,瑩瑩!拾吧,不打了。石瑩沒有應聲。他低頭俯視,樹下不見了石瑩,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石瑩、石瑩”地喊了幾聲,樹下沒有石瑩。石根一急,從樹上縱身一跳,跳下來,站在樹下吶喊石瑩,回答他的是他自己的回聲。石根慌亂了,在山溝里奔跑,跌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又跌倒了。他失聲吶喊:“瑩——瑩——瑩——”喊聲如同刀子一樣,劃遍了山溝。石根找了一條溝,沒有找見石瑩。這就怪了,難道她還能上天入地?

    石根什么也不顧了,他一路奔跑,跑回村里,他找到村支書二爸,把石瑩失蹤的事給他二爸說了一遍。石根的二爸即刻吩咐在家里的去分頭尋找,幾十個人找遍了五指嶺五條溝,找到了深夜,沒有石瑩的蹤影。

    王家臺人分成五個小隊,在北山里找了三天,沒有找見石瑩。石根給石瑩打手機,手機關機了。到了第三天早上,鄰村一個放羊的人在北山的一個溝岔里發現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吊死在一棵樹上。好心的放羊人失急慌忙地到了王家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石根的二爸。石根的二爸叫石根和放羊的人一塊兒去看看那個女人是不是石瑩。石根說,肯定不是石瑩。她為什么要自殺呢?石根的二爸說,你去看看再說吧。石根到了溝岔一看,溝岔里沒有上吊的女人,也沒有放羊人所說的那棵樹。放羊人大驚失色,自言自語:這是怎么回事?我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就不見了?連樹也沒有了?

    石根說,后來,我在整理石瑩的衣物的時候發現,她的一件衣服口袋里有一張揉皺的紙條,紙條上是英文字母。我將紙條拿到縣高中去叫英語老師看,英語老師說,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我好想你。不知道,紙條中的“你”是石瑩的什么人,也不知道是石瑩自己寫的,還是有人寫給她的。石根說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他抱起了在他的褲腳上嗅來嗅去的小黃狗。

    【作者簡介:馮積岐,1983年發表小說,1984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在《當代》《人民文學》《上海文學》等數十種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300多部,作品多次被《小說月報》《小說選刊》等雜志選載,出版長篇小說《村子》《逃離》等14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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