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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膠東文學》2023年第5期|林超然:悠然見北山
    來源:《膠東文學》2023年第5期 | 林超然  2023年06月02日08:36

    回望來時路,我忽然從自己的履歷里尋出一條名為“北山”的人生線索?!掇o?!氛f山是“陸地表面高度較大、坡度較陡的隆起地貌”,“海拔一般在五百米以上”。這個海拔標準實際掌握起來,可能麻煩得多甚至難以落實。江蘇的鐘山(紫金山)不足五百米,浙江的普陀山不足三百米、飛來峰不足二百米,福建的日光巖不足百米,山東的靜山離地面不到一米。山,有時是依據周圍高低比較得來的一個稱謂,或者干脆來自人們的一種主觀感受。山,可確指可泛指,可實指可虛指,但在一個人生命里不可或缺。有山,我們用力攀登;無山,我們在靈魂深處聳起高度一生追慕。

    黑龍江篇

    望奎因“山地居高,遙望西北,卜奎(即當時的省城齊齊哈爾)隱約可現”而得名,縣域內有兩條龍形的河流蜿蜒而過,縣城四門都建有一座上書“雙龍城”的古風牌樓,而街邊燈桿上的廣告牌正面寫著“中華詩詞之縣”,背面寫著“中國書法之鄉”,這些奇妙的今昔組合讓小城顯得儒雅、脫俗。

    這個縣地處松嫰平原的腹地,卻是典型的丘陵地帶,但境內真正意義的山是沒有的。呼蘭河北岸、縣域南境的廟山,有人呼之為“小泰山”純屬湊趣,從南面看它是山,從北面看它是田。

    丘陵能包裹出不少低地,全縣叫“x家溝”的村莊有上百個。

    我家住在張家溝。我們嘴里的“上山了”“去西山找豬”“到東山挖婆婆丁”“你看北山上那個人,是不是我老舅”里的“山”都不是“山”,而是“田”。這樣的“山”可能只是張家溝人自己的稱謂,出了屯子,這種表意就會失效,更不要說能夠全縣普及。

    張家溝屯建在溝里,東山、西山、南山都在稍高處,北山卻是一馬平川。東山、西山、南山、北山,加在一起合成一只巨大的簸箕。村莊處于簸箕的中心。作為“簸箕舌頭”的北山尤顯重要,處在口沿處的它,決定著村莊一年又一年的取舍和收支。

    本地俗諺說“丑妻近地家中寶”。離村莊最近的北山,土更黑也更肥?!按悍N一粒粟,秋收萬顆籽?!泵磕瓯鄙浇簧系拇鹁?,分數總是最高。我曾從北山取了一花盆土,每年在盆里種這種那種好幾茬,連續十年沒換過土,種到最后盆里的也不是“乏土”。論體積論重量,算下來,盆里的出產已是盆土的十幾倍、幾十倍。黑土地的忠厚、誠信與回報,永遠超乎我們的想像?!疤煊械蓝嘟敌└柿丶氂?,地有道多生些五谷苗根,君有道多出些忠臣良將,家有道多出些孝子賢孫”,北山對得住當中的一句唱詞。

    北山被鄉人進一步劃分為頭節地、二節地、三節地。田野是分節的,就像竹子與詩歌,這很見老家人的才華。

    二節地、三節地是隊里的、集體的、公家的。頭節地通常都用來做“園田地”,分一次種幾年,更像是自家的。從“園田地”這個名字,就可看出是“菜園”和“田野”的二合一,事實上它正是這種兼職的、過渡性的身份定位,消化的主要是菜園想像力放置不下的部分。

    園田地,隊里的干部是每人六分地,一般社員是五分,我們這些小孩子是每人二點五分。這當然不是按照吃的多少來分配的,我們吃的也不少,吃“園田地”種出的東西時,有些半大小子心里就有些不安,每次都覺得自己多吃多占了。

    幾家商量好,集中、連片種點兒啥,不然高棵的和矮棵的相互影響,誰也長不好。盡管已經作了規劃,但從我家的小北窗一眼望出去,北山的園田地仍是雜亂無章,年年都像一個粗學針織的人留下的第一篇習作。

    園田地的主角是土豆,配角則成分駁雜:倭瓜、豆角、玉米、蘿卜、白菜、胡蘿卜。向日葵是缺之不可的,你可以少種幾棵,但就是不能沒有,人們一邊搖晃垂下炕沿的腿,一邊嗑瓜子。只有搖晃的腿而沒有紛紛落下的瓜子皮兒,鄉村的夜晚就太掃興、太寂寞了。

    諸肉不如豬肉,百菜不如白菜。我偷偷覺得,地位能超過白菜的,唯有土豆。土豆全身都是寶,它的花也美麗非凡。我在中篇小說《土豆花》中借主人公老北之口為土豆花正過名:“我們正圍著老師神采飛揚,老北擠了進來。老師,您看我這束怎樣。我們回頭一看轟的一聲笑了,老師也笑了。老北你這是什么呀。土豆花嘛。老北是不是沒睡好。大家七嘴八舌。土豆花怎么啦,這不是花嗎?老北一臉固執。土豆花到處都是,老師的眼睛還在四村采的一束蘭花上。難道花多了就不是花了嗎?我看正是因為多大家才會忘記它,有誰知道土豆花的香氣,有誰說得清土豆花的模樣?老北皺了眉。眾人一齊愣在那兒。老師走過來仔細地在這簇土豆花上嗅了嗅,又足足對著它端詳了幾分鐘。老師紅著臉撫了撫老北的頭。土豆花的美艷和芬芳仿佛是從老北這兒開始的,其后但凡人們路過土豆地邊時,都會拼力地吸幾口,陶醉一回,五臟六腑都沾光舒坦。稀罕,稀罕,我白活了九十年,隊長的爺爺說?!?/p>

    從北山回望村莊,可以看到遠遠高過屋脊的幾樣東西。

    一是老林家的那棵水曲柳挑起的紅燈籠。我搜遍記憶,全村再也找不到這樣一棵水曲柳,甚至再也找不到另外一棵水曲柳。爺爺家園子里的這棵樹有二十幾米高,筆直筆直的樹干,天然的一根燈籠桿兒,那只又大又圓的紅燈籠是全村年味兒的領袖。后來房子賣掉了,我不心疼房子,卻心疼那棵樹。

    二是老郭家的玩具風車。他家的這個玩具是飛機形狀,風車就是它的螺旋槳。飛機很大,我們仰視高度超過三十米的它,上面的圖案仍然非常清晰。飛機腹部和桿頭連接處是一個轉軸設計,這樣飛機就可以四面八方迎風轉動。老郭家的玩具風車是每日的風向標,也是張家溝的一顆童心。

    三是老張家飄蕩在半空的八卦風箏。這種風箏大江南北都放,我們那里尤其執著。我們干脆不叫放風箏,而叫放八卦。老張家的一大帶七小的八連卦風箏,直徑可達兩米,單是尾巴就有二十多米長——用的是全村最粗的一根麻繩。兩個正方形錯位疊加,八卦風箏簡單易做,真是大道至簡。農事未啟時,北山空曠,而風又勁,待到八卦風箏放到極高處,一般的風一般的世俗再也奈何不了它,老張家就像牽一只乖巧的羊一樣把它牽回自家院子,隨意把風箏線系到柵子上就好,幾天都不必再動一動。老張家八卦風箏望之只剩下的那個小黑點,是全村人力所能抵達的最高峰。

    我記得自己那時的一個剪影——一手拿著柳條放鵝,一手捧一本總也讀不完的《紅樓夢》。是真讀進去了,陷入無限遐思,還是手里有本書更要緊?是啥沒關系,手里有書,心里不慌,然后又顯得跟別的放鵝人大為不同。

    高中時代有個發財夢,途徑也都想好了??梢耘嘤|S狗寶,可以發明女子防身器,可以提煉尿激酶,諸君可以展望一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尿桶長隊,正是我的滾滾財源。那時我郵購的致富信息資料,逐漸超過了課本摞起的厚度。

    不論是《紅樓夢》還是發財夢,都不能替代我對農活的癡迷,就是說讀書或者發財,都不過是手段,而務農才是我的終極目標。

    有時覺得自己就是二叔家的那頭牤牛。二叔和幾個伙伴在邊上閑聊或者是打撲克,那頭牤牛就自己拉著耢子平整土地,從地這頭兒到地那頭兒,然后拐回來到地這頭兒,再到地那頭兒,完全不用主人操心,一切都嚴絲合縫、有條不紊、完美無缺。我也會偷偷在心里說:“故鄉的皮鞭不用打罵我啊,真的不用管,我什么都能做得好?!鞭r活我一直干到三十歲,那時已在大學里教了六七年書,五一回去種地,十一回去收地。一旦回到北山的秋天,我還是那只兇狠奔突的豹子。之后的第二年,是因為一次長時間的出差,我才徹底告別了農民身份。

    有一年,帶著八歲的女兒回到張家溝。女兒捂住口鼻指著一坨正冒著熱氣的牛糞問我:“爸爸,這就是你說的故鄉味道?”我嚴肅而又深刻地點了點頭。

    這幾年,不少村里的孩子都到城里讀書了。他們“一株苞米,咋還不結七八個棒子”“沒見過活雞”“園子里啥是豆角啥是茄子”之類的認知與回答,令我瞠目結舌。

    不知何時,“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隊伍里也多了我的身影,應該跟張家溝說句對不起了。張家溝從前的北山,我回不去了,張家溝自己也回不去了。

    吉林篇

    吉林省吉林市,省市同名的,全國僅此一家。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成了這座城市的一員。

    那個后來與我淵源頗深的編輯部第一次打電話來,約我前去改稿。我說如果不改您那兒就不能發,那就不發了,我真的去不了。編輯部第二次打電話來又勸,我仍沒同意。因為開課輪空,我這個大學老師已有一年半時間在家,像個待業青年,總算要上課了不忍心請假。編輯部第三次打電話說,稿子可以不改,主編很好奇特別想見見你,如果請假有困難他幫你跟校長說。

    我說感謝信任,就這樣我來到了黃山路三號。

    來之前,關于吉林市,我不知道北山,大概只知道松花湖和霧凇。黑龍江省的興凱湖、鏡泊湖、五大連池等幾個大湖我都去過,松花湖就在鄰省,應該沒有太特別的吧。黑龍江人對霧凇也相當熟悉,我們兩個省的俗稱也都叫“樹掛”。

    松花湖是1937年為建豐滿水電站,筑壩攔截松花江水形成的一個山間水庫。湖很年輕,一年四季都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活力,是我沒見過的那種好看。春季,湖岸山崖,變魔術一般綠意漸濃;夏季,泛舟湖上,暑氣盡逃;秋季,碧空如洗,兩岸的五花山又豪放又婉約;冬季,銀裝素裹,湖平如鏡,謎一樣任你猜度??傊?,松花湖的每個時段,都長成要多感人有多感人的樣子。水電站的熱水下來,遇到寒冷的空氣,就結成比別處面積更大也更濃密的“玉樹瓊花”,非親眼所見絕對想像不出它的美。

    站在市區看不到松花湖,但能看到北山。這兒的北山真叫北山,也曾叫過九龍山,后者名氣小得多,很少有人知道。北山因在市區內,我的眼光同它的眼光常常不期而遇。

    我只去過一次近在咫尺的北山,剛到不久就被一通電話叫回,約等于沒有真正去過。因為只看了個開頭兒,反倒記牢了一點兒內容。山門是一座木牌坊,上懸道光年間吉林將軍松筠所書“天下第一江山”橫額?!疤煜碌谝唤健本谷辉诖?,實在是敢想敢說夠有氣魄。

    吉林人的周到、可愛、率性、幽默與不拘一格,由此能夠見些端倪。各種信仰、懷念與感激都割舍不下,而大家心儀的山卻只有一座,這好辦,那就一起來吧,到這兒開會與團聚。

    初來乍到,不如意之事,少不了的。那一次是搬家之后,累了一天,人幾乎都站不住了,但是太餓。我掙扎著給自己煮了一碗熱湯面。面上桌時,我突然遇到一個巨大的問題——沒有筷子。我翻遍了屋子,沒有合適當筷子的什么。在我絕望的時候,發現了兩根大釘子,超過半尺長。老家人當年管釘子叫“洋釘”,大概強調的是它當初的外來身份。至今記得那頓帶有鐵味兒的面條。這算是生活困頓或者干脆是整個人生困頓時期的一個縮影。這樣的低點,或許好多人都有吧,反正我遇到過好多次。闖過來就是了,要不然能怎樣,難道從此不爬起來?

    楊萬里在《桂源鋪》里說:“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薄叭f山”何其蠻橫,那前途遇阻的畫面正似人生困境,但執著的溪流到底通過不懈努力,終成最后的勝利者——“堂堂”的氣派,怎么看怎么都是理想人生的模樣。不奢望成功,我過得了小鼻子小眼睛的小百姓生活,比如菜市場里各種形狀、顏色、氣味的果蔬,都讓我著迷。

    我帶女兒到雜志社的一樓認字:“一人之辯重于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強于百萬之師?!彼芸炀陀涀×?。更多的時候,我們太忙,她就自己玩兒。某次十八個月大的她纏著妻給畫畫?!皨寢?,你給我畫太陽?!边@好說?!皨寢?,你給我畫風?!边@也不難……“媽媽,你給我畫小枕頭香香的茶葉味兒?!逼蘖⒓创糇?。小時候,人人都是想像之王,好奇心拍著大翅膀,想飛到哪兒就飛到哪兒。長大后,那間叫作“想像力”的屋子,可能就剩下一條縫兒,也可能干脆被徹徹底底地鎖死了,日子也少了些變化和快樂。

    生活,熱也安得冷也安得,更何況我手上還有一支筆。作為寫手,聽聞哪里有新聞素材,就會拍馬趕到。遇到苦情故事,每次只留好返程路費,剩下的全拿給被采訪對象。另外,為了貼補家用,我與妻還用文字相互謳歌,不知細情的人,還以為我倆的感情真的好上了天。事實上,我倆是專挑好的寫,放下筆該吵架還吵架,毫不客氣。那些年,我寫過太多的人間故事,包括我用過的十幾個筆名也是一個個生動故事。

    讀大學時,忘了老師提了個什么問題。坐在右前方的一個女生,回答時故意“旁逸”了一句:“生活本就如此,誰也甭想超然?!闭f的時候她還專門費力地轉身“瞥”了我一眼。當初,得知我改名,老爹差點兒胖揍我一頓。痛下決心改名叫“超然”,正是我已頓悟今生難以“超然”也不再奢望的時候。既然注定不能超然,那索性就直叫“超然”,以此寄托一種“哀思”吧。不必擔心,這更多的是調侃,我很皮實,幾乎沒啥是我想不開的。

    因陷于“百忙”之中,我在通往“悠然”的路上,大概只走了半程。我與北山隔著夢的長度和寬度,我已丈量不出兩者的真實距離。時至今日,依然唇齒留香的是松花湖上用湖水烹煮的全魚宴,霧凇之都儀態萬方、美得讓人戰栗的霧凇也已刻入大腦的溝回,只看了個開頭對全貌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北山則是我不絕如縷的思念。

    廣西篇

    從沒想過人生的后半程會在廣西落腳,會與一個叫“玉林”的地方朝夕相對。我在師范學院任教,學校給了一間教授工作室,在圖書館的八樓。書香彌漫,讓我心生陶然,也在不知不覺間沉醉于工作。窗子朝北,舉目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家。如果妻朝這兒招招手,我就知道該回去吃飯了。家住山腳下,山是又一座北山,玉林人叫它“掛榜山”,是這兒的地標山和文化山。南方有多個掛榜山,說明至少有榜可掛,這多令人羨慕。

    這兒的辦公建筑大多是“圈樓”,有一個天井,天井上有四角的天空,天井下種著高大的棕櫚樹、低矮的散尾葵和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我在一座樓天井的角落上發現了一株茶花,能“發現”是因為它突然開了滿樹艷紅的花朵。

    在黑龍江時,母親養了不少花,木槿是她格外珍視的,總是被放在核心位置,仿佛所有的花都簇擁著它。玉林街頭的情景讓我大吃一驚,正是成千上萬棵木槿組成了路兩邊的樹墻。不仔細分辨,我真不敢相信挨挨擠擠的竟是它們。

    那天,在走廊里,突然看到幾只麻雀落在教室的窗子上,妻脫口而出:“你看,它們都飛到屋子里來了?!蔽艺f:“恐怕沒有,走廊是室外的,一圈兒教室圍著的是天井?!痹谶@兒,很多鳥兒都不大怕人。進入不封閉的陽臺,窗子開著進到屋子里也不稀奇。但麻雀常是個例外。它對人類始終警惕,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決不會天真地把人類當朋友。許多年下來,種群數量還算可以。一味躲著、躲到遠處肯定不妥,要知己知彼才行,大概沒有哪種鳥兒能像麻雀那么熟悉人類。麻雀的哲學應該是很深刻的。麻雀,通常不會飛到屋子里。但我想做一只放下警惕、放下敵意的快樂的鳥兒。

    第一次見到木棉嚇我一跳,沖著舒婷《致橡樹》里“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的語氣,木棉當然不會小鳥依人,但我絕對沒想到它有這么高大甚至參天。相形之下,在北方隨處可見的橡樹可就矮小、自卑了不少,那一刻我下意識地想了想自己的身高。

    黑龍江有夏天嗎?這個問題,是我們來玉林后一位送家具的師傅問起的。見他一臉認真,我就認真地回答道:“有的,我們省四季分明?!彼募痉置魇钦娴?,黑龍江有的地方夏天短尤其是春天短也是真的——畢竟最北的地方全年無霜期有時只有九十天。玉林真是有夏天的,全年大概有九個月是夏天,年平均氣溫低于15℃的時候不到九十天。十月中旬,我穿著棉衣從黑龍江出來,到玉林就換上了短袖短褲,這讓我倏然想到小學生的課文《祖國有多大》。

    北山之下,是花的海洋。寒假時,校園空寂,路上不易見到人影。女兒說:“咱家可真奢侈,竟有這么大一個后花園?!毙@有花也有果,學生在校時,師生一起拿著長竹竿打果子的一幕,總有笑聲作為背景。荔枝、龍眼、枇杷、芒果,都有。

    這里總下雨,一般下過就晴,陽光是有味道的。新曬的草木、稻谷、書畫、棉被、衣服,都多了一種特別的氣息,這氣息就是陽光的味道。通常,有了陽光,果兒更甜,花兒更香,包括我們“陽面的心情”也格外燦爛?;蛟S偶爾也會有例外。去陜西時,當地的老鄉告訴我說“陰面石榴陽面桃”,如果這是真的,那么石榴就是一首風格憂郁的情詩。

    “嶺南美玉,勝景如林”,玉林自有千般妙處。下轄的容縣據說是楊貴妃的家鄉,容縣博物館有戰國時代的銅斧、銅鑿和羊角鈕銅編鐘,有秦代半兩錢和漢至南北朝的銅鼓,唐代以后的藏品更多。一個縣的博物館竟能如此,這里文化根基之深厚可見一斑。

    路上無人的假日,與先我數年來到玉林定居的多年好友國棟一起躺在玉蘭湖畔的草地上,草地溫暖、柔軟、親切,散發著清香。我們看椰子樹冠描繪的天空形狀,眼光追逐著掛榜山尖上一朵小羊似奔跑的流云,微風送來的是隆冬時節老家的遠年往事。兩個五十多歲的黑龍江男人,胸膛里一下子就有了一顆激蕩的童心?!叭ヅ罀彀裆桨?!”我倆幾乎同時想到。

    剛在一個小群里炫耀一下“去爬山”,就不斷有同事要求加入,最后是一行七人。教授們、博士們,一人手上拄一根山中拾來的木棍或是竹竿。掛榜山并未開發,鮮有臺階,我們只能手足并用。置身山頂,能夠俯瞰周邊的一切,去掉人生累贅之物,一下就有了“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感覺。

    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中的南山到底指什么,歷來答案莫衷一是,有說是終南山,有說是廬山,有說是泛指南面的山。沈從文在他的《花花朵朵 壇壇罐罐》里提到,“南山”并非寫實,強調的是一種松弛安適、自得其樂的人生狀態。南山非山,南山無山,放下一切得失,人生一派從容,沈從文的意見恐怕最接近陶淵明的精神實質。

    南山可無山,北山亦可無山,有山無山都不重要,人不為物累,心不為形役,最詩意、最曼妙、最徹底的“悠然”才會真正英雄般地凱旋。

    【作者簡介:林超然,黑龍江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首屆理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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