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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3年第4期|劉建東:火焰上的夕陽(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3年第4期 | 劉建東  2023年04月14日08:38

    劉建東,男,1967年生,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1989年畢業于蘭州大學中文系,1995年起在《人民文學》《收獲》等發表小說。著有長篇小說《全家?!?、小說集《黑眼睛》等。曾獲魯迅文學獎、《人民文學》獎、《十月》文學獎、《小說選刊》獎、《小說月報》百花獎、曹雪芹華語文學大獎、孫犁文學獎等。

     

    責編稿簽

    劉建東的小說總是有一種溫情柔軟的底色,卻又充滿力量,既能托舉起火焰,更能挽留夕陽?!痘鹧嫔系南﹃枴分?,主人公付強是報社借調的攝影記者,因一次意外,被混混羅三襲擊,搶走了寶貝相機。為了要回相機,付強答應了羅三的條件,幫他拍攝工廠女工桑紅的照片,也因此介入了一段私人恩怨。然而在付強的鏡頭里最終定格的畫面,不是工廠熊熊燃燒的火炬與緩緩落下的夕陽交相輝映,竟是羅三與桑紅之間的生死追逐。三個人的命運就此改變。小說雖然書寫的不乏人生的殘酷,卻總是能在個體命運遭遇晦暗的時刻,賦予他們一絲人性的光亮。

    —— 歐逸舟

    火焰上的夕陽

    劉建東

    中午下班前,付強敲門進來。他穿著攝影馬甲,背著佳能相機,手里拎著一瓶白酒,露著兩顆向外突出的門牙,咧嘴沖董仙生樂,問董仙生去不去喝酒,“市里來一哥們兒。特崇拜你。賞個光?”付強愛喝酒,酒友眾多,三教九流。

    董仙生正凝神聚氣,急著趕本周的社論,沖他揮揮手,“別糊弄我。崇拜我?那真是瞎了眼。我可去不了。印廠等著印刷呢,就缺這篇社論了。你可得少喝點兒,別耽誤了正事?!?/p>

    “我啥時候耽誤過正事,放心了您嘞?!备稄娬f。

    沒想到,董仙生的社論還沒寫完,就聽到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推門進來的是慌里慌張的副刊編輯小何。遇到急事,她的兩腮就紅紅的,像是涂了一抹夕陽,“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總編,你快去看看吧,付強被人打了。被人打得那個慘啊,慘不忍睹,慘無人道,慘絕人寰……”她一緊張,特別愛濫用成語。

    董仙生放下筆,“別急別急,慢慢說,咋回事,他剛走沒多久,估計菜還沒上齊呢。咋就打起來了?!?/p>

    “總編,我也不知道呀。我就見他躺在對面飯店門口,臉上、頭上、身上全是血。圍了好多人。我也沒敢上前,就跑回來搬救兵了?!毙『挝嬷鸱欢ǖ男乜?。

    董仙生只能把社論放下,和小何一起下了新聞樓。飯店門口圍著幾個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小何撥拉開圍觀的眾人,“閃開閃開,受害者單位領導來了?!?/p>

    滿臉血跡癱在地上的人,一看就是付強,他疼得咧著嘴,兔子牙更突出了,卷曲的長發亂糟糟的,攝影背心也大敞著。付強看到董仙生,立即來了精神,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胳膊并不聽使喚,軟軟地耷拉下去。董仙生扶住他,關切地問:“誰打的?”

    他低下頭不說話,一臉的憤憤不平。

    旁邊有人說:“羅三,羅三打的,早跑沒影了?!?/p>

    董仙生和小何,攙著付強往廠醫院走。廠醫院離飯店也就二百米的距離。他不住地哼唧著,不住口地罵罵咧咧,“媽的,這小子不講道理,不講規則,君子動口不動手?!?/p>

    小何小聲說:“他本來就不是個君子。誰不知道他是咱廠有名的小混混,有名的混不吝。見了他都躲著走,唯恐沾上包?!?/p>

    好在,只是皮肉傷。護士給他消炎包扎。董仙生埋怨他:“你招惹他干啥?!?/p>

    付強委屈地說:“我沒招惹他。是他招惹我?!?/p>

    小何這時突然發現了問題,驚呼道:“付強,你的相機,你的寶貝相機呢?”

    董仙生也才發現,面前除了這個傷痕累累的家伙之外,他最珍貴的佳能相機卻不在自己身邊。那可是他的命根子,他經常說,可以奪他的命,但不能要他的相機。

    提到相機,付強才顯出發自內心的悲傷和憤恨,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被那小子搶走了。媽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下三爛,這種不要臉的人,這種混蛋小癟三?!?/p>

    “他為啥搶你相機,還打你?”小何問。

    付強萬般無奈,只好道出實情:“唉!我不是等著市里的哥們兒嘛。班車晚點了,他遲遲不來,我閑來無事,就在飯店大廳里照相。你們還不知道我這毛病嘛,閑不住,到哪兒都想拍兩張,就想聽聽快門咔咔響的聲音。我就隨便拍了幾張。沒承想把那小子拍上了。他就沖過來奪我相機。這不是要我的命嗎!我護著相機,不給他。然后我們就扭打起來。我這體格,他那年齡。我哪是他的對手,他媽的,出手那么狠,幾下子就把我打蒙了,搶了我的相機揚長而去?!?/p>

    董仙生建議他們直接去派出所報案,讓民警解決問題。

    小何幫腔說:“對對對,有事找民警。誰都拿他沒法,他爹都管不了他。還經常威脅要把他爹打殘?!?/p>

    付強卻撓著頭,堅決不去報案。他倒也不隱瞞自己的理由,“你想想看,跟一個混蛋打架,多不光彩,多丟人啊,多沒出息呀。這話咋說得出口?!?/p>

    董仙生拿他沒辦法。付強并不是廠報社的正式人員,只是借調過來幫忙。原先的攝影記者調走了,董仙生選中了付強。付強是動力站的人事員,卻并不愛好本職工作,酷愛攝影,想拍出大場面的攝影作品,一直想調到報社來當攝影記者。這一次,動力站的主任想在人事員崗位安排一個人,便順勢賣了個人情,把他打發到了廠報社。主任笑著說:“希望你能飛黃騰達,我也能跟著沾沾光?!?/p>

    從醫院出來,付強沒有回報社,而是回了家。告別時,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董仙生有些心痛。當天下午,第二天一整天,付強都沒有出現。第二天的晚上,他突然拎著一瓶酒到了單位,臉上的兩塊創可貼十分顯眼。他擠出笑容說:“我就知道你還在單位,你要是以后不當個部長書記啥的,都對不起辦公室的燈光?!?/p>

    董仙生說:“你看看,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這張嘴啊。一個字,貧?!?/p>

    付強嬉笑著:“我就這德性,你還不知道啊?!?/p>

    這次付強沒有拉著董仙生去飯店里喝,而是買了熟食,在辦公室擺開了酒場。付強沒有抱怨自己挨了打受了多大的傷害傷了多大的自尊,他耿耿于懷的是他的佳能相機。他惡狠狠地說:“我得把相機要回來。這個兔崽子?!?/p>

    董仙生給他出的主意,什么讓派出所的民警去嚇唬羅三,什么找羅三的爸爸之類的,都被他一一否決。他說:“你這是按正常的邏輯出牌,他是個正常人嗎,根本不是?!?/p>

    一向樂觀的付強變得十分憂郁,“我想了一晚上,我想明白了。對付這種渾球,就得直來直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繞彎子。你越繞彎子,他越嘚瑟。你越說他胖,他就喘得越厲害?!?/p>

    “那你打算怎么辦?”

    “打架?!?/p>

    董仙生詫異地盯著他,“又要打架?你是不是發燒了?!?/p>

    “沒有,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不是我的主意,是那渾球的,他說,想要回相機,就得把他打趴下,打服了。在他這種人眼里,拳頭能解決一切問題。其他的都免談?!备稄姾纫豢诰?,好像成竹在胸。

    “你答應了?”

    “當然啦,還能讓一個壞蛋嚇倒,這可不是姓付的作風?!彼孕艥M滿。

    “就你這樣子,這體格……”董仙生懷疑地看著他。

    “打不過也得打。寧可站著死,不能跪著生?!痹诰凭淖饔孟?,他的高談闊論似乎格外真實可信。

    “你打算怎么應戰?”董仙生從來不信任付強有這個能力。

    “我沒有那么傻,那么倉促。那不是自找麻煩嗎。我得給自己留下充足的準備時間。時間是我定的,周日傍晚,在生活區北邊的那片空地上。我制定了詳細的計劃,你聽聽,給我提提意見?!笨磥?,他今天來喝酒的目的,就是要討論一下他的計劃。他拿出一張稿紙,向董仙生介紹他如何在三天的時間內,增強信心,鍛煉體魄?!拔颐刻煸绯课妩c起床,到學校操場先跑個八百米,然后單桿,雙桿。晚上練習拳擊?!?/p>

    董仙生覺得付強過于盲目自負,他是那種自我感覺特別良好的人。更為滑稽的是,付強自己覺得像是一次壯行,而董仙生卻憂慮重重,對要回相機的前景絲毫不樂觀。但董仙生還是勉強答應了付強,到現場去為他助威,為他壯膽,其實更多的是替他擔心,想著怎么給他收場,打掃殘局。

    與董仙生憂慮的場景基本一致。周日,生活區向北五十米,有一片空地,這是征下來準備蓋招待所大樓的。四周濃密的麥子簇擁著雜草叢生的土地,安靜地等待著收獲的到來。殘陽如血,映在付強的側臉上,倒是頗有一番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之美。董仙生站在他側后方,用隨身帶的相機,留下了這個動機無聊卻表面高尚的瞬間。

    羅三姍姍來遲,后面跟著兩個斜著肩膀的小伙子。羅三似乎剛從一場好夢中醒來,松松垮垮的,打著哈欠,一副很不耐煩的表情。他冷眼瞄了一眼付強,又掃了一眼董仙生,揶揄道:“真勇敢啊,還搬了救兵?!?/p>

    付強氣勢上不輸對方,“少廢話。相機帶了沒?”

    羅三陰陽怪氣地說:“大宋,讓他看看。你就配看一眼啊,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走了。相機究竟是誰的,還不知道呢?!?/p>

    羅三的鄙視激發了付強的斗志,他挽了挽袖子,精神抖擻地挺直了腰板。董仙生俯在他耳邊提醒他:“實在不行就趕緊撤。千萬別犯傻?!?/p>

    付強志在必得地說:“放心吧?!?/p>

    算了,打架的過程就不再詳述了,因為實在是沒有什么可以言說、可以樹立起付強高大形象的,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簡單而粗暴。而付強自然是犧牲品。他再一次輕松地倒在羅三的鐵拳之下。即使如此,付強仍舊心有不甘,懷著鐵一般的意志,倒在地上的他,嘴角流著血,掙扎著對羅三說:“再約一個時間,我一定能把你打倒?!?/p>

    羅三顯然對他的邀約失去了耐性。他氣惱地說:“沒工夫和你玩?!?/p>

    付強拽著羅三的褲腿,絕望地嘶喊著:“不。還我的相機?!?/p>

    羅三用腳踩著他的胳膊,“真想要回你的相機?”

    “對?!备稄姳M量放大自己失真的聲音。

    “好吧,那就成全你。要不顯得我不近人情?!绷_三想了想說,“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立馬就還給你?!?/p>

    “我答應我答應?!边€沒聽到什么條件,付強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

    羅三把腳挪開,撇著嘴,露出鄙夷的笑容,他知道,不管他提什么條件,付強都會答應的。他揮揮手。旁邊一直在看熱鬧的拿相機的小伙子大宋,走過來,把相機遞給付強。

    羅三說:“你放心,不會為難你。其實很簡單,我就想看到一個人的照片。你去給我照?!?/p>

    付強痛快地說:“行?!睂λ麃碚f,這是最容易不過的事。

    可是在董仙生眼里,那個傍晚是恥辱的,他都感到臉上滾燙滾燙的,他無法理解付強內心的感受,他只是覺得,付強的立場有問題,輕易地妥協,是對施害者的放縱,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所以,當他再次攙著付強,向燈光閃爍的生活區走去時,他覺得那燈光映在他的臉上熱乎乎的??筛稄姳е鄼C,竟然吹起了口哨,日本電影《追捕》中的音樂“啦呀啦”,好像根本沒有挨揍的事情發生。董仙生說:“付強,你不該答應他?!?/p>

    “為啥?我要回了我的相機。這是最重要的?!彼严鄼C抱得緊緊的。

    “你不覺得恥辱嗎?”董仙生小心地問。

    “沒有?!备稄娬f,“攝影有啥恥辱的。攝影是我的自豪和驕傲?!?/p>

    董仙生說:“反正我覺得你不該答應,這是喪權辱國的條約?!?/p>

    “我不在乎?!备稄娬f。

    拍攝對象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姓桑名紅,維修車間的焊工。很顯然,這是個漂亮的姑娘,不然,不會成為羅三要挾付強的必要條件。還有一個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叫桑紅的焊工,注定會有一段不尋常的情感之路。

    一旦與攝影扯上關系,付強就忘掉了一切,失去了判斷力,熱情便無與倫比地高漲,董仙生覺得他的熱情盲目得一塌糊涂。因為打著廠報社攝影記者的旗號,所以付強有自由拍攝的便利,他可以出入任何地方,接近任何人。只要桑紅出現的地方,必定有一個身穿米黃色攝影背心、背著黑色相機包、挎著相機的長頭發青年男人,他圍繞著這個年輕的女工,不停地摁響快門。最開始的時候,桑紅極不適應,甚至有些羞澀和抗拒,她還對付強委婉地提出了抗議。付強對她解釋說,這是他的工作,也關系到全廠的宣傳大局,希望她能諒解,好好配合。慢慢地,桑紅也習慣了成為他的拍攝模特,甚至也慢慢地享受這個過程,當看到他舉起相機時,還特意擺出專注工作的樣子和神情。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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