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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23年第2期|小杜:煙蒂燒不到日與夜(節選)
    來源:《收獲》2023年第2期 | 小杜  2023年03月31日16:54

    編者說

    人到中年的李星,是一名郁郁不得志的獨立導演。在他出生的縣城,多年前一場大火燒毀了一個女人的臉。他的夢想是把這張臉拍成電影。然而夢想很熱,現實太冷,而對于出演的女演員來說,拍攝過程更成了夢魘式的救贖。小說以鏡頭內外雙線交錯的架構,用女性視角解構了男性的理想,同時回應了這樣一個問題:在視覺媒體大行其道的當下,小說真的只能淪為影視的腳本么?

    煙蒂燒不到日與夜

    小杜

    1 夜

    李星翻開筆記本電腦,屏幕緩緩滑過一張張老照片,畫外音是老人的講述:

    “當時我在縣石油公司待業,愛笑,外向,像個假小子,又樂于助人,和單位里的人處得都挺好。我父親給單位當司機,負責開油槽大卡車,維修也是他一個人包了,經常擺弄電焊,我就在旁邊看著,老想自己上手學一學,可是父親不讓。他越不讓,我就越想碰,結果有一次在單位大院,電焊槍趕巧讓我看見了,就拿起來自己試試,不小心火星濺到油桶上,炸了,我這臉就是這么燒壞的?!?/p>

    “片頭就用這些黑白老照片,再配上老太太的旁白?!崩钚菑臒熀欣锍槌鲆恢?,煙蒂倒過來,手背上敲一敲,“你仔細聽,老太太的聲音很神奇,既有這么多年的艱辛與滄桑,也有她自我保護而養成的天真爛漫,再加上這些老照片的厚重給托著,一上來就能抓住觀眾,讓他們關掉手機,通過電影走進八十年代的小縣城?!?/p>

    他在點煙前總是先敲煙。這動作她自己試過,還上網查了,沒什么特殊含義,也不會讓口感有什么差別,無非是他受了老港片那些黑幫橋段的影響。好吧,至少他還沒像那個叼著雪茄出鏡的導演,她捫心自問,我該為此感到高興么?

    問題是那個叼雪茄的導演已經混出圈了,等有一天李星也成為他,這敲煙的習慣,這個暴露出他在錄像廳度過少年時代的細節,也許會被粉絲們崇拜,也許會像煙頭那樣被默默掐滅,誰知道呢?可他這習慣的結局,她看著李星的側臉,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對,就這么干,”屏幕發出的光因著煙霧變幻不定,他臉上的狂熱被染上夜的藍色,“片頭不光要上老太太的影,還要上她的音!”

    這是一部低成本的獨立電影。所謂“老太太”,是片里的原型人物,本名叫田國娟,因為八十年代初的一場事故,面部嚴重燒傷??蛇@并不重要,因為一旦被拍進鏡頭,田國娟就不再是田國娟,而是被李星占為己有的“老太太”。

    沒錯,這電影從編到拍到剪都是他的——至少,她本以為是他的。

    李星點了一下鼠標,二十出頭的田國娟定格在畫面中心:一只手拎著焊槍,另一只手舉起金屬面罩擋住臉。

    “這照片的背景,”李星把煙灰彈進麥當勞的薯條盒,“你能看清么?”

    薯條是她在波士頓機場買的,飛過太平洋沒怎么吃,跟著行李帶到酒店,上來就被李星全都吃了,番茄醬也不蘸,吃空的盒子用來裝煙灰,她疑心已經被煙頭燒穿。

    “仔細看的話,能看出背景是堆在大院里的土豆、蘿卜,還有——”她的眼睛貼近屏幕,“那是大白菜?”

    不是不知道李星喜歡她戴隱形眼鏡,因為那樣眼睛看著會更大??蛇@都已經午夜了,她肯定要摘下來,不然眼瞼受不了。

    “大院里堆的是秋菜,縣石油公司分給職工過冬用的。我家那時住平房,家里挖了個地窖,專門存放秋菜,這種傳遞時代質感的細節總是讓人癡迷,不是么?”

    他的手撩開她的頭發,貼在她脖頸上,掌心滾燙,讓她想到田國娟手里的焊槍。

    “面罩邊沿能看見田阿姨燙的波浪卷,”她說,“是在暗示她年輕那會兒很時髦么?印象中那個時代好像很流行燙發?!?/p>

    困意涌了上來,她握住李星的手,像抓住一只小獸。信號很明確,不想讓他繼續。這次回國倒是沒什么時差,只是一見李星就聞出來他好久沒做過了。饑餓的人鼻子里只有食物的味道,豈不知自己身上的味道更甚。

    “老太太剛結過婚,你忘了么?”他的狂熱涼了下去,“那個年代一個女人燙頭發,大概率就是結婚了,跟時不時髦有啥關系?”

    對于這電影的細節,她并沒有李星期待的那般上心——或者是她不再想表現得那么上心——這讓他感到不快。而他表達不快的方式也很直接:那只小獸從她的手掙脫了。

    2 日

    “導演,我這段自殺戲,到底是怎么回事?”

    喝到第二聽啤酒,她開始抽煙。不用打火機,而是用他的煙頭,自己給自己點。

    “你叫田欣,”李星接過煙頭,彈到路邊攤的地上,“你母親叫田國娟,年輕時把臉燒壞了——”

    “所以我的臉沒事兒?”

    “對,田欣的臉不但完好無損,而且很好看,是那種有過人生經歷的好看,跟一般的好看還不一樣,感覺和你現在的狀態差不多,”李星笑了笑,“她三十出頭的樣子,跟你年齡也差不多吧?在法院上班,是小縣城里第一個碩士畢業生考的公務員,有編制有前途的那種——”

    “我有家么?”她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李星。

    “有,”李星來回蹍著地上的煙頭,“有丈夫有孩子,有媽媽有婆婆,一個小縣城的女人該有的她全都有了?!?/p>

    “然后我還自殺了?”

    “對,自殺了?!?/p>

    “為啥?到底有啥想不開的?”

    “你有抑郁癥,結婚前就有了,而且很嚴重,和你母親那張臉有關系。田國娟年輕時候也很好看,因為工作上的事故被燒傷了。那之前她不但結了婚,還懷上你,臉一燒壞就離婚了——”

    “男的提出離的?”

    她呷了一口啤酒,目光里有一種東西在燃燒。李星能聽見那燃燒的聲音。

    “是她自己主動離的,然后生下田欣,一個人帶大。從田國娟的角度來講,這叫含辛茹苦??墒翘镄滥??母親那張被燒壞的臉,就像陰影,她從小就被那張臉給包住了,可以說是原生家庭傷害導致的內心創傷,然后就抑郁了,在心理學上是很典型的案例——”

    “心理學?”她停止眼中那團燃燒,掐滅煙頭,“心理學有教這女的非死不可么?”

    “這倒沒啥必然聯系,”李星也噓了一口氣,“我這電影的整體構架,就是想講多年前的小縣城,一起爆炸事故,噴射出的火焰把兩代女人都給燒穿了?!?/p>

    “所以這個叫田欣的必須去死?”

    “對?!?/p>

    “你這故事倒也有點意思,但真事兒到底是啥樣?”

    “真事兒是田國娟一離婚就把孩子打掉了,后來又嫁了個農村人,又老又瘸,生了個兒子,兒子又生孫子,三代人都在縣城生活,平安健康?!?/p>

    “那田欣是徹底編出來的?”

    “也不算是編的,是我聽人說的?!?/p>

    “導演,想聽聽我的意見么?”

    “你說?!?/p>

    她裙下的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肉色的絲襪剛過腳踝,他很久沒見過這種老樣式了。

    “你這個自殺戲說太假了。我結過婚,也離過婚,我有一個兒子,長到現在這兒子跟沒有也差不多,我難道不比那個田欣慘?我不還是活得好好的?我要是她——她才三十出頭,比我年輕好幾歲——我要是有個家,我要是在法院有個編制,我不可能自殺的——”

    “自殺這種事怎么能用加減法算呢?”李星急了,站起來,“你看《安娜·卡列尼娜》——”

    “我沒看過什么安什么娜,我也不用去看那些玩意兒,”她笑著讓他坐下,“看年齡你跟那個田欣差不多,所以我叫你一聲老弟,行么?”

    “行,我也叫你一聲姐?!?/p>

    “老弟,你是導演,我是演員,既然我答應你,我就會聽你的。我只是說你這劇情我有點不信,但沒說不演,而且比起那些手撕鬼子的神劇,你這已經很實在了。連神劇我都演得那么來勁,為啥要拒絕你呢?”

    “姐,啥也別說了,咱倆再走一個?”

    “走一個!”

    “明天開拍?”

    “開拍!”

    他們又打開各自的第三聽啤酒。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3-2《收獲》)

    小杜,生于中國東北,現居海外,著有非虛構故事集《人間漂流》,中短篇小說作品見于《收獲》《當代》等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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