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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西文學》2023年第3期|王雁翔:憂郁的碎屑(節選)
    來源:《廣西文學》2023年第3期 | 王雁翔  2023年03月30日08:13

    實際上坐火車也蠻方便,沿途不用輾轉,可從廣州直達隴東小城平涼,只是這趟路過的普快,途中要耗費近四十個小時。坐飛機,在咸陽轉乘長途大巴,但當天就能回到我的老家。

    臘月二十三,祭灶王。母親早早起床洗漱后,在香爐前獻一碟糖果、一碟點心、一盤水果,上香,磕頭,還有一段念禱,企望灶王回天宮多為人間說好話,風調雨順,也祈愿一家人來年吉祥安康。

    “小年”是春節的開端。祭灶王,殺年豬,噼里啪啦的爆竹響起,年的熱鬧就開始了。

    但大清早,我立在門前場院,眺望、聆聽,村子里一派寂靜。

    不像其他時節,滿眼碧綠,碩果滿枝,隆冬隴東原萬物不興。母親說,一個冬季快過去了,原上只落了兩場小雪。

    也巧,回家的當天夜里,故鄉落雪了。薄雪下的冬小麥,透著隱隱的墨綠。

    我在村里轉了一大圈,從成排成片的小康村到散居的獨立院落,一座座或新或舊的四合院,院門上大多掛著落滿塵埃的鎖。

    “游牧的人可以逐水草而居,飄忽無定;做工業的人可以擇地而居,遷移無礙;而種地的人卻搬不動地,長在土里的莊稼行動不得,侍候莊稼的老農也因之像是半身插入了土里?!辟M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里說,鄉村里的人口似乎是附著在土地上的,一代一代地下去,不太有變動,一個村子里,每個孩子都是左鄰右舍看著長大的,在孩子眼里,周圍的人也是從小就看慣的,是一個沒有陌生的社會。

    田野、道路、屋舍、樹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如此陌生。我恍若從夢里醒來。

    時代呼嘯向前,鄉親們已不必像費先生說的“拖泥帶水下田討生活”,每個人都可按意愿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埋頭走著,心里思忖:那燈紅酒綠,充滿喧囂、誘惑與欲望,夜夜笙歌的繁華都市,誰又不在生計、生活、壓力里掙扎?人需要的一切皆來自大地,也許人應學會在虔敬里向大地提問、求解,而不是城市。

    廣州四季鮮花盛開,我已近二十年沒在冰天雪地里生活?;氐嚼霞?,我渴望與一場大雪相遇。

    少年時,這個時節雪總是下得很厚,雪花紛紛揚揚,一場接一場。天地渾然澄明,那是一種熱烈而詩意的覆蓋。原野上的屋舍、樹木、柴垛、矮墻、糞堆覆著厚厚的潔白。雪霽,穹空如纖塵不染的藍玻璃,錯落有致的院落間,炊煙裊裊。天地凜冽。孩子像風,一群一群,尖叫著,在場院、村道上追逐,打雪仗、滾雪球。

    我最愛玩“冰油子”,細細密密的雪粒子沙沙沙,落到地面結成清亮瓷實的薄冰,場院、村道,大地上處處有天然溜冰場。刷啦——刷啦——和伙伴們坐在鐵锨、瓦片上推著溜,或小跑助力,伸開雙臂像鳥兒一樣,讓身體在慣性里順著冰面滑行,摔倒了,一骨碌爬起來,不知疲憊,尖叫著在冰上呼嘯。

    那時,村里人家大都飼養牲畜和家禽。我家每年喂幾頭豬,總會留一頭年豬。喂豬的飼料除了野菜,還有米糠、麩皮、高粱。人不焦慮,豬不急不緩,自然生長。

    小年這天,天剛蒙蒙亮,村里就沸騰了。孩子們兜里揣著鞭炮,在凍得骨頭嘎啦啦響的冷里,嘴巴嘶嘶地吸著氣,滿村跑著看熱鬧。

    大鐵鍋里水已沸騰,喂了一年,肥得幾乎走不動的黑毛土豬,被綁了抬上大木案板。殺豬人擼起袖子,月牙形長刀寒光一閃,豬粗重的嗥叫漸漸弱下去。沸水去毛,開膛,白玉般的肥膘五指厚,大人們逗趣、說笑。我們往人堆里扔點燃的鞭炮,往天上放帶響的“竄天猴”,湊熱鬧,也討嫌。

    我披著大衣,在村莊和田野上默默走了兩個小時,像走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里,村莊如此安靜、如此沉默,看不到小年的熱鬧,也難見放炮仗玩耍的孩子,甚至連炊煙都看不到。

    像一個時間里的癡人,在無限惆悵里,我很懷念故鄉呵氣成霜的冷。

    桫欏鄉古歷逢四、七、十為集市日。臘月廿七和除夕市日,是最熱鬧的。街上,沒有曾經的擁擠與熱鬧,我買一塊豆腐,回家切片涼拌,味如嚼蠟。母親說,現在做豆腐都是新辦法,做釀皮的沒面筯,賣豆腐的沒豆渣,點豆腐不是漿水,豆漿不過濾,豆渣在豆腐里,咋能好吃。

    母親的話,讓我腦子里“轟”的一聲,怪不得釀皮和豆腐都不是老味道??鞠淅餇t火很旺,屋里溫暖如春。我握著茶杯癡癡坐著,心頭一片恍惚。

    豆腐,是隴東人家年節里不可或缺的美食。少年時,母親大桶泡好黃豆,我們推著石磨磨豆漿,母親將豆漿灌進細紗布袋子,一點一點加水,反復揉搓、擠壓,讓乳白色的豆漿緩緩溢出,豆渣是一定要濾出來的。

    鐵鍋里的豆漿燒開,柴火在灶膛里噼噼啪啪燃著,灶上熱氣騰騰,豆漿在鍋里不急不緩翻滾著,母親拿瓢不斷往里點臥酸菜的漿水。

    漿水點豆腐,功夫在“點”上,急不得也慢不得,一勺清亮的漿水一點一點轉著圈滑入豆漿,幾分鐘點一勺,漿水的濃度和用量,母親有自己的經驗。豆漿在漿水的作用下,凝結成松軟的塊狀,湯水與豆花涇渭分明。

    豆花未壓成豆腐前,隴東人叫豆腐腦,但跟街市上賣的豆腐腦不同。母親傳統手工制作的豆腐腦,像四川的豆花,成塊狀,軟嫩,香氣撲鼻,就一點蘸料,讓人欲罷不能。

    母親將豆花舀進放好包布的竹篩子,包緊,放上小木板,壓一桶水,豆腐就成形了。漿水點出的豆腐質地細嫩,柔韌,有彈性,清香。我喜歡吃母親做的老豆腐,涼拌、做暖鍋、燴菜皆好。

    女兒九歲那年,我們一家從南方回來過年,趕上母親做豆腐,豆腐腦配熱油餅,一次簡單的鄉村吃食,讓女兒深深銘記在心:“奶奶做的豆花和油餅,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美食!”女兒的念想讓我心生慚愧。我會做許多小吃,卻沒能力做出母親那樣味道純正的豆花。

    一進小年,家家戶戶都在為一年的幸福時光忙碌,整個村莊從早到晚彌漫著炊煙與香味。天寒地凍,不生爐火的房間是天然大冰箱,各種菜蔬、吃食、年貨,一樣一樣提前備好放在里邊。拜年的長輩鄰里、親朋好友一撥一撥來,飯菜按冷熱、盤碗習俗,一桌緊著一桌。

    歡欣熱鬧的年節,母親是家里最辛苦忙碌的人。

    我和母親說著閑話,心頭卻悵然,這些秘境般的沸騰與年俗,真的是這個古老村莊昔日煙火人間,我們真的理解這個世界嗎?

    記得十多年前仲夏回來,我跟著大哥和五弟在田里勞作,原野上人流、畜群還潮水般涌動,村里大呼小叫、雞鳴狗吠,像一個淺淺的夢,一轉身,人與熱鬧如原野上的霧靄,就蒸騰得無影無蹤。我回家的腳步,趕不上村莊衰老的速度。

    我將爐火捅旺,泡一壺茶,從掃把上抽下十來根竹子,劈成薄薄的竹條,找一些硬紙板,用彩紙扎糊燈籠。竹條在爐火上烤一下,可輕松彎成各種形狀。家里常做的燈籠有球形、正方形、梭形、圓桶形、八角形。我做了三個臉盆大的圓燈,一個八角形燈,六個小碗大圓桶燈。

    八角燈掛上房門楣,圓燈大門樓和東西廂房上掛,小燈大哥二哥的孫兒孫女們回來可挑著玩。大燈籠糊紅紙,八角燈和小燈籠用紅、黃、綠三色彩紙。以前家里糊了燈籠,二哥會在每個面上繪上一兩朵小花、一叢蘭草,下邊貼一圈彩紙穗子。

    點亮的小面燈或蠟燭坐到小燈籠里,風不易吹滅,孩子們可挑著在室外玩。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走村串戶的手藝人很多,這樣的節燈,有手藝人做了在街上賣?,F在沒的買,也很少有人會做了。還有甩花、起火、甩炮等,甩花一塊錢一小把,二十多根,尺許長,點燃呲呲冒火星;舞動,細碎的火星隨手臂在夜色里劃出各種流動的圖案。村里孩子成群結隊,一手挑著小燈籠,一手舞著甩花,吵吵鬧鬧,東家出,西家進,滿村子瘋玩。

    我坐在爐邊一邊扎燈架、糊紙,一邊和母親說閑話。母親在暖炕上剪紙穗兒,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在屋內變幻出一道道光簾,時光祥和而安靜。

    4

    母親說,村委會的人換了,新來的都是大學生。

    我說,換了好,有文化的大學生干部或許會給村里帶來新的希望和活力。

    一個家庭和村莊,要在大地上落地生根,需要數代人以燕子銜泥的韌勁與辛苦,一根草棍一口泥接續努力,才會慢慢建起來。故土難離,村莊比鋼筋水泥的城市包含著更多艱辛,也包含更多人間倫理和情感。

    有人說,農民一輩子就守望幾樣東西,一樣兒是莊稼,一樣兒是村子,再就是老婆孩子。母親含辛茹苦將我們姐弟七個撫養成人,卻無法將我們留在身邊。我們像鳥兒一樣,一個個扇動翅膀飛離村莊,跟一茬茬離鄉的年輕人一樣,都爭著去外頭尋找自己的幸福生活。

    家里寬敞的四合院,只五弟陪母親守著。城里兩個哥哥和四弟,都想接母親去城里生活,但母親每次去,住幾天就嚷著回鄉下。鄉村的夜與晝、悲傷與歡欣、四季輪轉,萬物生生不息的黃土地,是母親人生的疆場,也是她看待人間煙火的方式。

    去年五弟種一畝酒谷,一半碾米,一半磨粉,一直留著。母親說,今年你回來了,城里大人娃娃也都回來,我做些黃酒你們過年喝。

    我坐在灶口小凳上燒火,灶膛里燒碎炭和劈柴,有鼓風機,木風箱仍在老位置上沉默著。母親說,有時遇上停電,風箱還要用。

    母親像過去一樣,將酒谷米、麥麩、烏藥、枸杞根、杏仁等煮好,在案板上放涼,撒上酒曲,裝進一個深褐色大陶盆。我將盆抱到暖炕上,蒙上棉被。像人生的某些幸福與甜蜜,美酒在不易覺察的隱秘里悄然生長。

    酒糟釀好,在小缸缸底鋪一層洗凈的麥草當濾網,倒進酒糟,加水,過濾出來就是澄黃清澈、散發著醇厚香味的黃酒。

    我和母親炸好兩大盆油餅,蒸了兩鍋饅頭和花卷。日過中天,才和母親、五弟坐在爐前吃午飯。八十五歲的母親渾身慢性疾病,視力和聽力卻好,喜歡玩手機。我翻看母親手機里的照片,有夏日麥田、收麥的收割機,有菜園和花草,也有村里閑聊的老人。

    和母親在一起,我心里有溫暖、踏實,也有難言的疼痛。生活中的難處、焦慮與牽掛,母親總藏在心底,從不給我們說。

    5

    準備好過年的各種面食,母親又把夏天曬好的幾樣干菜拿出來,一樣一袋,翠綠、潔白、鮮紅,說干菜吃暖鍋好。一大盆綠豆芽已長得肥肥胖胖,芽兒皆寸許長。涼拌,跟粉條和肉片同炒,佐酒甚佳。

    臘月二十八,二哥二嫂、大嫂帶著孩子們開三輛車回來了。安靜的小院頓時熱鬧起來。

    除夕上午,二哥寫好春聯,我們凈手、上香、燃炮、貼春聯、掛燈籠。按老家傳統,下午兒孫們要為故去的親人上墳。

    我跪在廊下依習俗為父親印了些冥鈔,收拾好祭祀用品,二哥帶著我、五弟和一群侄兒侄女,在寒冷的風里,走向故鄉廣袤的田野。

    跪在墳前燒過紙,撒過各種吃食,二哥搖著鈴鐺立在父親長滿蒿草的墳塋前唱念經文。我照例為父親點一根紙煙,他在世時,我每次回家都會給他點一根煙。實際上,父親是不抽煙的。但晚輩敬煙,他會高興地接著。

    天空清澈,風冷而純凈,一陣緊似一陣在耳邊呼嘯。二哥手里的鈴聲在田野上傳得很響很遠。父親離開我們已二十多年,為拉扯我們姐弟吃盡了人間苦,沒等兒孫們長大,沒享受到生活的安逸與富足,就早早離開了我們。

    田野上的墳塋很多,一堆一堆覆著枯索的荒草,有些新墳還是光禿禿的土堆,殘留著桑棒和花圈。不像過去,田野上到處是上墳祭祖的人群。呼嘯的風里,我看到路邊停著三輛轎車,兩撥十來個衣著時尚的人,正跪在一處墳前燒紙。他們應該是從城里趕回來上墳的。

    冬日遼闊田野上,人的視線可以放得很遠,能看見不遠處白墻紅瓦,沿公路有序排列的小康村,漂亮的村委會、村小學和幼兒園,再放遠一點,能看到四周里張洼、徐王、鴨合、溝泉、廟后村大片大片的村舍。

    我默默立在墳前,在心里與父親隱秘交談,并向他和這遼闊原野,致歉。

    6

    一家人從四面八方趕回老家過年,都渴望多給母親一些溫暖。遺憾的是,四弟和大哥沒能回來。兒子兒媳孫兒孫女曾孫女,一大家十五口人四世同堂,平日里寬敞冷清的庭院,忽然顯得有些擁擠。

    在歡聲笑語里,我們按輩分輪流給母親叩頭拜年。跟小時候一樣,母親也早早為我們每人準備了一個壓歲紅包。母親釀的黃酒香甜醇厚,放姜絲,銅壺加熱,很好喝。兩大桌人圍著熱騰騰的暖鍋和十碟八碗吃喝、說笑。母親釀的黃酒喝著溫和,下肚后卻有火的熱情與力量,兩個侄兒竟喝醉了。

    孩子們挑著小燈籠在院里出出進進。這個古老村莊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好奇的,但村里靜悄悄的,幾乎沒幾個孩子,他們不可能像我小時候那樣,跟同伴們成群結隊滿村子嬉鬧。我家煙花放過,小康村那邊也響了幾掛鞭炮。之后,一切又重歸于寂靜。

    隴東風俗跟有些地方一樣,大年初一到初四不掃地,說一掃地就把財氣掃出去了。初五掃地謂之掃窮土,要嚴肅地打掃一下。其實只是一種儀式,因為節前從里到外,已經打掃得十分干凈。

    我坐在廊下仰望星空,繁星如斗,擺成勺子狀的“七星”,亮而大,似乎伸手就能摸到。銀河橫貫天穹,繁星如菊,一叢叢、一簇簇,在巨大的靜默中凝固、飄動。世界蒼茫浩大,人渺小如菌。人勞碌于世,為物為情為名為權所困,有幾人能想徹悟透,又有幾人能依內心真誠從容淡然地活著。

    孩子們熬不過瞌睡,都早早睡了。我和二哥陪母親圍爐而坐,爐火通紅,爐盤上烤著花生、瓜子。母親休息后,我和二哥像小時候一樣,守夜聊天,圍著爐火聊各自的生計、壓力、焦慮、收獲,聊這個村莊的過去、現在及未知的未來,不知不覺間,天漸漸亮了。

    隴東習俗,大年初一早晨吃臊子面,有日子紅火、健康長壽的意思。除夕下午,母親指導兩個孫兒媳婦和面、搟面,切面刀是母親用了十多年的長擺刀(也叫鍘刀),年輕人不會使,母親親自上手,刀下面條仍是老韭葉兒寬度。大案板上面皮搟多大,一根面條就有多長。因手工面是提前搟好的,早晨起來炒菜、汆湯、下面,不到半小時,香噴噴的臊子面就上桌了。

    7

    大年初二,村里響起一陣一陣零亂的鑼鼓聲。

    先前鑼鼓一響,意味著村里開始操辦社火。二哥說,村里幾年沒辦社火,懂社火的老人都歿了。

    耍社火是扮戲,像彩色默片,懂戲的人看臉裝、服飾、道具及人物組合,就知道是什么戲、什么情節和故事。

    隴東接秦地,唱戲、耍社火皆是秦腔。耍社火的人著戲裝,踩一米五高蹺,或挺立在一輛輛彩車上,鑼鼓、社火旗和彩旗在前邊開道,戲裝依劇情列隊跟在后邊,聲勢浩蕩。

    從小學五年級開始,每年我都會在社火隊扮戲身,拖拉機裝扮的彩車,粗鋼筋焊接、捆扎出樹枝一樣凌空伸展的枝杈,一根枝上立一個著戲裝的孩子,像花莖上的迷人花朵,衣袖飛揚。扮戲的少男少女如仙子臨風,手持馬鞭、笏板或兵器,像不同朝代從天而降的古人,在沉默里講述人間悲歡沉浮。都說人生如戲,其實,人間悲喜遠比戲曲濃烈復雜。

    不管站花車,還是踩高蹺,我多扮黑臉包公,這大概與我的臉型有關。

    村道、公路、街道,到處人山人海,熱鬧、喜慶在大地上涌動。街上單位和鋪面,無論大小,門前皆擺了桌案,備著水果、煙酒糖茶、紅包、香燭和鞭炮,等待社火隊春官高聲大嗓送來新年的美好祝愿。

    新春不止耍社火,村里還會唱幾天折子戲。戲與社火,祈福娛神,也讓鄉親們平淡樸素的日子有了熱鬧、喜慶與期盼。

    唱戲、耍社火,是全村人一年里的大事,有錢出錢,沒錢出力,無任何報酬,生活艱辛,人是純樸的,精神是明亮的、堅韌的。

    我尋著鼓聲去看熱鬧。老戲場前的空場子上,三個中年人和兩個半大孩子圍著一面碩大的鼓在敲打,敲敲停停,鑼和鼓似乎總合不上節奏。

    零亂的鑼鼓聲一陣一陣,在冷風里飄蕩,聽不出節奏,也聽不出激昂與喜慶,應該是剛學著敲打。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路上與十多年未見的少年玩伴扁頭面對面竟沒認出。我們曾經有過一段共同時光,但時間改變了一切,難言的陌生像一面墻橫在我們中間。彼此都在努力回想對方曾經叫過無數次的小名,把眼前人跟記憶使勁往一起對接??粗约阂黄鹛网B窩的玩伴,已牽著個齊膝的孫子,我有些愣怔,他也一臉驚訝與感嘆。

    握手,遞煙,寒暄。轉身離開的瞬間,我忽然心生悲涼,快樂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也許,衰老與成長一樣,是一個隱秘而生機勃勃的過程。

    …………

    (全文詳見本刊2023年第3期)

    【王雁翔,甘肅平涼人,1989年3月入伍,大校軍銜,軍旅作家,記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見諸《解放軍文藝》《四川文學》《山東文學》《天涯》《作品》《廣西文學》《散文海外版》《散文選刊》等刊。作品曾獲中國新聞獎二等獎三次,全國報紙副刊作品金獎、一等獎,長征文藝獎、《解放軍文藝》雙年獎、黃河文學獎等,出版有非虛構作品《走在高高的山岡上》,散文集《穿越時光的河流》《我的故鄉下雪了》、長篇報告文學《一個都不能少》等作品多部,有作品入選多種選本?!?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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