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2022年第12期|馬可:蕁麻
陳平還沒在機艙里找到座位,就又見到了那兩個人,他們已經找到座位,正在把行李箱往行李架上放。就像在候機室一樣,那個男的仍在喋喋不休,女孩只是偶爾回應兩句。女孩和陳平的女兒羅迪差不多大,但比羅迪細瘦,長頭發一直垂到腰上。那個男的看著要比女孩大得多,三十五六了,可能都快四十了。他的頭發亂蓬蓬的,臉上的胡子沒刮干凈,至少沒有想要好好地刮一刮。女孩要好些,她的皮膚很白,在機艙慘白的燈光下就像會發光。
“像一只水母?!标惼接锰籼薜难酃饪粗臅r候在心里說。要是挑選模特學員,她可能會選中她,這樣的骨架,再加上一點鍛煉,會很不錯的。陳平又聽到那男的說,怎么全是吃的啊,你就不能少帶點嗎?他們的座位在陳平前面一排,隔著過道。即使放好行李后,男的還在不停地抱怨。只是這次女孩沒有回應,連哼都沒哼一聲。男的把包使勁推進了行李架,手放下來的時候,打到了陳平肩膀,卻一句話也沒說,就坐回椅子。
陳平不得不說,你打到人也不知道吭一聲嗎?
他扭頭看了看陳平,好像才看到有她這么個人。這能怪我嗎?他說,飛機上那么擠,碰誰一下很正常。
陳平說,你碰到別人總該說一聲對不起嘛,你連這個都不會?
他說,這有什么不了得的,誰碰誰一下很正常,別人能碰,你就不能碰?
聽他這么說,陳平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確實和她先前想的一樣,粗魯、自以為是、沒有教養。
他扭回頭去,沒再理陳平,只對女孩說,你要吃方便面是吧?吃方便面老得快,你很快就老得跟你媽差不多了,就知道嘮叨,什么事都要說半天。
陳平覺得他這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卻又不好開腔,只能忍氣吞聲。
他又對剛站起來的女孩說,你能不能坐下來?不要跟只豬似的,整天只知道吃好吧?馬上就要起飛了。
女孩說,我只是想看看包有沒有放好。
快坐下!要起飛了。
說完他順手拉了女孩一下,女孩倒在他身邊的座位上,咯咯笑起來。
你就是不讓我吃。她笑著說。
好了,快點坐好,乘務員來了。
他可能在咯吱她,因為她笑得更厲害了。
乘務員走了過來,檢查了所有的行李架??吹胶?,他得勝似的高聲說,你看吧,我告訴過你,快要起飛了。
女孩發出了小動物一樣的叫聲,再沒有說話。
羅迪會怎么樣呢?陳平想。羅迪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會這樣嗎?
陳平二十一歲嫁給羅德良,二十二歲時生下羅迪。生下羅迪后,陳平就沒再做模特。那時候,羅德良組建的樂隊就已經小有名氣,即便是今天,很多人都還說,他的樂隊,是那個時期,促進了民謠發展的樂隊之一。陳平清楚地記得,生下羅迪的那天,羅德良的父親來看了一眼就走了,而他的母親則自始至終沒有來過。陳平一直覺得,那都是因為自己生的是女兒,要是生下的是男孩,肯定就不一樣了。羅德良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平時表現出一副對生活的瑣碎之事漠不關心的樣子,卻很注重子嗣的延續。她和羅德良的婚姻會在八年后走向終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羅德良在她與他父母之間搖擺不停,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刻,都會服從父母的意志,站在他們一邊,從不為她考慮。
雖然羅德良并不愿對父母俯首聽命,甚至私底下對父母的專制頗有微詞,不止一次向陳平抱怨,但當著母親的面,卻什么也不說——母親的惱怒讓他心驚膽戰。
離婚后的陳平沒有再做模特,和人合作開辦了一家模特培訓班,招收那些有模特潛質的人。
陳平在乘務員送餐前睡了一覺,直到有人碰了碰她,才睜開眼睛。碰她的那只手很輕,醒過來的瞬間,她還以為是她養的那只貓在用鼻子蹭她。她睜開眼,發現餐盒已經放在小桌板上了。一直以來,她都對飛機餐有偏見,覺得飛機上的食物,難吃得要命。
你不想吃飯嗎?那個蹭他的人說。
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眼睛微凹,鼻梁高挺,頭發微卷。
“想吃啊?!彼f。
像是突然來了好情緒,可能因為對方長得好看——她對長的好看的人沒有免疫力。不過也確實因為餓了,早上起來只想著趕飛機,都沒來得及吃早餐。最近她看過一個報道,說乘客之所以覺得飛機上的食物不好吃,是因為身體原因,只要上到一定高度,再加上飛機的顛簸,無論多好吃的飯菜,都會變得難以下咽,而并不是因為飛機上的食物真的難吃。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餐盒,想看看里面的內容是不是能讓她打消偏見。
沒有。
錫紙包的飯盒里是牛肉面,還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牛肉面,只是在稍微拌了點調味料的面上加了一點牛肉末——也許還不一定是牛肉。她拿起塑料叉,卷起一根面條放進嘴里。面條奇怪的味道讓人惡心,應該說,這比她吃過的任何飛機餐都難吃。
飛機餐真的很難吃啊。她自言自語,并不真希望得到那個人的回應。反正她現在已經認識到了,到了她這個年紀,說話無人應答是很正常的。
是嗎?沒想到坐在旁邊的青年說,我一般都吃過飯才上飛機。
她說,我連早餐都沒吃,太匆忙了。我女兒要做手術,我得趕著去簽字。以前出門我都會隨身帶吃的,但這次真的太匆忙了。
他說,你女兒的病嚴重嗎?
她說,是膽管堵塞。
他說,那是小手術。
她說,嗯,那倒是的。她沒有跟我說,是她的同學打電話給我。
他說,那可能她已經在做手術了,膽管堵塞如果不及時處理會有危險。
她說,我不知道,反正我得趕過去。
但他的話提醒了她,她怎么沒仔細問問呢?她可以讓羅迪的同學或者老師幫著簽字。她太粗心了。羅迪以前在家的時候就經常埋怨她粗心,說她是一個心大的母親,對自己施行的放養政策。陳平自己也做過很多手術,她不明白這次怎么就慌里慌張起來,剛一接到電話就想著訂機票,什么都沒問。
她用塑料叉子又卷起一根面條放進嘴里,還是那個味兒,不過已經不是那么難以接受。是的,可能羅迪現在已經躺到手術臺上了,她老師或者同學已經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全麻?當然是全麻。膽管手術是小手術,但也要全麻。羅迪昏迷不醒,躺在手術臺上,身體的某個部分會被打開一個洞。
她不想吃了,把面條放進盒子。餐盒里另外還有一個小圓面包,看樣子就知道,肯定也好吃不了,除此之外,還有一袋榨菜和一小袋餅干,外觀也難以讓人產生食欲。她把這些東西都塞回餐盒,打算等乘務員來收盒子的時候一并交還。
這是我吃過的最難吃的面了。這時候她聽到那個女孩說。
那是因為你剛才吃得太多了。男的聲音插入進來。
女孩說,我沒有吃多少。女孩還是用她慣有的漫不經心又慘兮兮的腔調辯解著。是這面確實太難吃了,我吃不下。她又說。
男的不耐煩了,說,那你餓著吧。
女孩帶著乞求的口吻說,我不可以吃面包嗎?
男的說,愛吃不吃,隨你。
女孩說,我只是想吃面包啊。
男的說,我已經說了,隨你的便!你愛吃不吃!我管不著!
你看,你又生氣了。你老是愛生氣。
我沒有生氣!
陳平把飯盒里的牛肉面蓋起來,塞進餐盒,有意把紙和餐盒弄出聲音。她不想聽他們講話,可他們的聲音又不斷傳到耳朵里。
她又聽到那個男的說,我不吃,你把它拿開。
她好奇地轉過頭去,看到那個男的很生氣的樣子,那女孩正把自己的餐盒端到他面前,這時他抬手擋了一下,餐盒很輕易地從她手里飛了出去,落在過道上,里面的面條全撒了出來,有些還落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驚叫了一聲,不敢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雙腿。
男人罵道,你這個傻瓜!
女孩哭起來,把落在身上的面條從腿上掃開,站起來朝機艙后面奔去。
她大概想去衛生間收拾一下自己吧。陳平想著。
這一場騷亂引得乘務員走過來問,怎么了,先生,發生了什么事?她臉上仍保持著平靜如水的表情。
男的說,你不用管她,她就是一個傻瓜,她會來收拾的!
乘務員說,不是我管不管的問題,是座位和地毯上都撒了面條!接著,她又以對待孩子的耐心對他說道,您就坐在那兒,別動!我們馬上過來打掃!
乘務員朝機艙后部走去,看樣子是要去準備工具來收拾殘局,不一會兒,她拿著工具折回來,訓練有素地把落在地毯上的面條收拾干凈,在轉過身的時候,還不失時機地對著機艙另一頭推著餐車過來的同事做鬼臉。
收餐盒的車走過之后女孩也沒過來,大概還在衛生間,可能落在她短褲上的面條汁完全清洗不掉。她可能坐在里面哭,眼睛紅腫了,想著剛才罵她的那個男人??蛇@樣做,值得嗎?有些女孩仿佛就是為男人而生的,她們梳洗打扮就是為了給男人看,這樣才覺得自己有價值。
陳平把小桌板收上去,打算看一會兒電影。小時候她還想過要做電影演員,她從小就很漂亮,很多大人夸她的時候,都會說“你可真像個小演員”。這樣說的意思就好像長得好看的人都必須去演電影,要不就演電視劇,供人觀賞。等漸漸長大,陳平知道,很多長得不那么好看的人,才更有做演員的潛質。長得好看的人太在意自己了,她經常會說,他們永遠無法真正投入到角色中去,有偶像包袱。不過她還是做了模特,如果不是那么早就結了婚、生了孩子,她還真的有可能去拍電影?,F在已經沒人關注她了,她也再不會出現在雜志封面上。不過這樣也好,她可不希望別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更害怕他們說“你以前是那么漂亮,怎么現在成這樣了”。
十年前陳平查出子宮里有一個瘤子,需要做手術,還要化療,她在做手術的時候,認識的人都來了一遍,都在安慰她會好起來的。至少不能認輸吧,他們說,子宮沒有了,至少命保住了。子宮是什么呢?她已經有了羅迪,不需要再次懷孕了。不再懷孕的女人,子宮又有什么用?她也覺得要用灑脫的態度跟子宮告別,讓生活重回正軌。
她請了一個護工,在醫院斷斷續續呆了兩個月,康復后她就和羅德良分手了。她跟羅德良分手,是因為她愛上了張憶,張憶是她三個月前在一次時裝展示會上認識的燈光師。在這兩個月里,張憶只來看過她三次。不來看她,是因為張憶已經為她宣判了死刑,他不愿意和一個即將死去的人結婚。她當然沒有怪他,生病后導致關系破裂很正常。她可沒想過有誰能至死不渝地愛她。那樣的愛可能會有,但她沒有碰見過。
張憶不再來找她,她就下定決心要認真照顧羅迪,她必須像任何一個負責任的母親那樣,肩負起無微不至照顧女兒的責任。如果她因為和張憶在一起,沒好好照管過羅迪,那么是時候應該補償一下羅迪了。但到了第二年,她又在左邊的乳房上發現一個腫塊。這個腫塊一開始只有黃豆那么大,后來就像蠶豆那么大,她必須再做一次手術,可這次來看她的人沒有那么多了,不過來的人都說,上次你都挺住了,這次也一樣能挺得住,好像她是一根筆直的旗桿。與他們不同的是,母親沒那么樂觀,不住地長吁短嘆,仿佛她隨時就會撒手人寰。她也以為自己會死掉的,她沒有死掉只是因為不甘心,最后也正是因為這不甘心救了她,又奇跡般活了下來。兩年、三年、四年……十年,她仍舊活著。周圍的人都開始把她當旗桿和英雄看待,特別是那些患上這樣或那樣病的人,好像她是一面引領他們戰勝病魔的旗幟。她也開始對自己的經驗侃侃而談。也許就是要一種勇氣吧,她說,如果被打得面目全非,你得回擊,而不是坐著等死。
她的外表起了很大變化,已經不是女人了,一個沒有乳房和子宮的女人并不算是女人。
她最終選定了一部電影看起來。這部電影是一部喜劇片,講的是幾個男孩向他們心儀的女孩表白愛情時發生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如果演員長得好看,可能這樣的片子還要更吸引人些,可演員們的長相都太平庸了,好笑的場景又全是由一些碎瑣的段子拼湊而成,簡直沒法看。陳平看了十分鐘不想再看了,站起來去衛生間。她走到機艙尾部的時候,看到那個女孩坐在最后一排。機艙最后這兩排座位都沒有人,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玩著手機,并不像陳平想的那樣一直呆在衛生間。
衛生間的紅燈亮著,說明里面有人,陳平就在她旁邊靠近過道的位子上坐下。女孩沒有看她,正入迷地打著游戲,嘴里嚼著口香糖。她短褲上的污漬還和原來一樣,并沒有清除干凈。她沒有打算清洗,剛才跑開,似乎僅僅是為了躲到這里玩手機。但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分明是一副悲傷難禁的樣子。陳平覺得自己對很多女孩都不太了解,盡管她指導過不少女學員,她們的情緒仿佛只在一瞬間爆發,前一分鐘哭得死去活來,下一分鐘又笑逐顏開。
他是你男朋友嗎?陳平忍不住問。女孩抬頭瞟了她一眼,眼神呆滯,臉上一副索然無味的神情。陳平不知道這樣的女孩對什么感興趣。男孩?衣服?游戲?還是家庭?房子?一個未來的孩子?她猜她十有八九沒有工作,就問她,你想做模特嗎?這次女孩仔細地看了她一眼,表現出了一點興趣,但又精神渙散地把目光轉向別處。她接著說,我是做模特培訓的,如果你想做模特,就來找我,這是我的名片。我看你身材不錯,人又漂亮,很適合做模特。她覺得多稱贊女孩幾句,女孩會高興,可女孩一直沒說話,停了一下才終于說,我有工作。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她問。
女孩又不說話了,而且不再搭理她。
她說,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大,她在上大學。我正要過去看她,她要做手術。
女孩還是沒有反應,沒有看她,但也沒有再玩游戲,不過又好像注意著她在講什么。
我以前也是模特。她只好說。不由自主干巴巴說出這句話,幾乎像在辯解。
這次女孩終于又看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微笑里多少有點譏笑的意思。她在女孩眼里是什么樣的呢?她在想,她看起來可笑嗎?她現在看起來并不像模特,年輕人總是有權利的,他們因為年輕,還要在這個世界存在得更長久,自然而然會對將要早于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采取漠然和無所謂的態度,有時候還殘忍地覺得他們好笑。
可能僅僅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那么可笑,她又說道,我女兒生病了,要動手術,我要忙著趕去。說不定現在她已經躺在手術臺上了,可我還在這里,還在飛機上。
她眼前又浮現羅迪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她一定會感到無助和害怕吧。有一次羅迪對陳平說,你可真是個勇敢的人,我希望也能像你一樣勇敢。陳平當時因為害羞,不好意思問羅迪為什么覺得她勇敢。為了她面對癌癥無所畏懼?還是因為面對生活?這操蛋的生活。她母親會這么講,所以你才應該找個好男人,女人的命像菜籽,在肥地里肥,在瘦地里瘦。她對陳平所做的一切不以為然,對她說,你不過是掙扎著,戰戰兢兢地活著。
女孩沒有說話,她就又說,你做過手術嗎?做手術的時候你害怕嗎?我做過不止一個手術,我身上被劃得一道一道的,全身都是傷疤。人在這世上大概就是這樣,或多或少,在某個時候,都會被割得一道一道的,可你還什么也不能說。你不能說“他媽的,我不干了,就到此為止吧”。你還得繼續下去,吭都不能吭一聲。
女孩突然站起來說道,讓一下,我要去衛生間了。她甚至都沒打算等陳平讓她一下,就站起來,強行從陳平面前擠過去。
陳平任由女孩擠過去,她知道她剛才并沒有在跟這女孩說話,女孩在或者不在都沒有關系。
她在舷窗上看著自己的影子,滿是疲憊,很滄桑。是因為她想要的太多?
她聽不到回答。
于是她告訴自己,我覺得我只是想要好一點的人生,比較正常一點的人生。
她又坐了一會兒,沒有注意到女孩是進了衛生間沒有出來,還是早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她站起來走回到自己的位子,平靜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座位旁邊的那個青年一直看著窗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外面什么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轉過頭來對她說,這里很美呀,你看,太陽落下去了。
她仔細看了看,是的,剛才是她沒注意,舷窗上反射的機艙里的燈光,把一切都擋住了?,F在她看清楚了,確實是太陽落下去了,在一團漆黑里,一道金色的弧線正從遠處浮現出來。
他用愉快的聲調說,很美吧?
她說,很美。你叫什么名字?
他說,我叫施榮西。
她再次看了看他,這次看到他手背和胳膊都腫了,上面還有紅斑。
你的手怎么了?她問。
他抬手看了看說,沒什么,是蕁麻,我上飛機前碰到了蕁麻。
她說,你在哪碰到蕁麻的?
他說,就在候機廳旁邊,我在等飛機,看到窗戶外面有很多曼陀羅,想過去看看,碰到了蕁麻。
她說,那你可要小心,會過敏性休克的。
他說,哪有那么嚴重?在厄瓜多爾,有的治療師會用蕁麻來治療,他們把整捆刺蕁麻在患者的身體上從頭到腳快速地擦洗一遍。
她說,那太恐怖了。
他說,沒什么恐怖,他們認為這樣有助于去除有害的能量。每個人身上都有有害的能量,有時候需要去除一下。
她說,那你去除了嗎?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說,應該去除了。
她笑起來,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這只是一次飛行,普通的飛行,很快飛機會落地,她會找出租車趕到醫院里去。

馬可,云南昆明人,大益文學院編輯。在《滇池》《邊疆文學》《江南》《野草》《四川文學》《香港文學》《北京文學》《上海文學》《十月》等刊物上發表有小說詩歌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