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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青年文學》2022年第10期|項麗敏:觀鳥筆記
    來源:《青年文學》2022年第10期 | 項麗敏  2022年10月14日08:56

    項麗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二十一屆高研班學員。居于安徽黃山,寫作散文、詩歌,已出版《閑坐觀花落》《山中歲時》《浦溪河的一年》等作品集十余部。曾兩次獲安徽省社會科學獎(文學類)。

    觀鳥筆記

    文/項麗敏

     

    失雛的絲光椋鳥

    早晨散步回來,遇見一只孤單的雛鳥,站在小區路中間,膽怯又迷茫,像是不小心自己走失的孩童。

    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如果附近有它的親鳥,這時定會飛過來大叫,警示雛鳥趕緊躲開。

    再走兩步就到雛鳥身邊了,周圍還是靜悄悄沒聲響,怎么回事,它的親鳥呢?

    停下來,看著雛鳥,小家伙怎么還不飛走?這樣多危險,小區里可是有貓狗的,讓它們發現就糟糕了。

    這是一只還沒有學會飛行的雛鳥,覆羽有些潮濕,支棱著,飛羽也沒有長全。很可能在親鳥外出覓食的時候,雛鳥不小心從巢里掉落,雖沒受傷,經這一摔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雛鳥背部的羽毛灰黑,胸部和頸項的羽毛略顯灰白,因未成年,還看不出是什么鳥。我再往前走,出于本能,雛鳥以搖搖晃晃的步態,向路邊綠化帶的矮灌里走去。這樣也好,總比站在路中間發呆好。

    小家伙,就在里面躲著吧,等家長來喊你的時候再出來。

    走過去幾步,不放心,又回頭看一眼,我的天,不知從哪里冒出一只大蜥蜴,刺溜一下,順著雛鳥的路徑鉆進矮灌??磥磉@只大蜥蜴早就盯上了雛鳥,窺守在一側。

    雛鳥兇多吉少。沒辦法,作為目擊者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能把自己變小,鉆進矮灌去救那只雛鳥。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生存法則,人類還是不要出于自己的好惡去干預。

    過了一會兒,再次出門,在遇見雛鳥的地方見到一只絲光椋鳥,從樹上跳到地面,又從地面飛到樹上,嘴里發出單音節的呼喚,“哇、哇、哇”,略顯嘶啞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不安。

    莫非雛鳥是絲光椋鳥的后代。

    小區常見的鳥鄰里,絲光椋鳥算是顏值較高的,頭部銀白,胸腹銀灰,頸項的羽毛有著蠶絲般的質地,披散在肩背,墨黑的雙翅和尾翼隱有金屬光澤。絲光椋鳥很善于駕馭灰白黑三色,巧妙搭配,羽色顯示出一種低調的奢華。

    絲光椋鳥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得到回應,只得飛開,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繼續叫著。

    絲光椋鳥喜歡把巢筑在樹洞里,啄木鳥廢棄的樹洞是絲光椋鳥營巢的首選之地。居民樓的外墻空調洞也時常會被它相中,銜枝筑巢。我客廳的外墻空調洞就有一個鳥巢,每年春天都有鳥雀在里面繁衍,嘰嘰嘁嘁,好不熱鬧,不過聽聲音不像絲光椋鳥,更像是麻雀的一家子。

    灌木叢也是絲光椋鳥的營巢地,也許這只絲光椋鳥的鳥巢就在灌木叢中,雛鳥鉆進去的地方。只是灌木叢這樣低矮,實在不夠安全,巢穴一旦被發現,雛鳥很容易就會成為掠食者的目標。

    等我再一次從外面回來,已近九點,陽光把樹影清晰地捺印在地上,把低空飛行的鳥影也捺印在地上。

    不用抬頭看,就知道那是絲光椋鳥的影子,它仍嘶啞著嗓子“哇、哇、哇”地呼喚。走過去很遠,還是能聽到它的聲音,像是對每一位路過者的問詢:“有看見一只小小鳥嗎?知道它在哪里嗎?”

     

    布谷鳥的夏日戀曲

    五月最后一天的清晨,聽到“布谷、布谷”的鳴叫聲。

    看了一下時間,差十分鐘六點。

    聽到鳴叫聲時,我正在陽臺上給綠植松土、澆水。陽光好得如同初戀,緘默、羞澀,又有藏不住的熱烈,從東邊伸出金色手臂,將陽臺外微微顫抖著葉子的樹木攬在懷里。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那富有穿透力的雙音節鳴叫聲隨著太陽升起而出現,仿佛太陽將第一縷光芒化成音符,從村莊田野的上空播撒下來。

    你好,布谷鳥,謝謝你如期而至,為人間送來又一個夏天。

    從進入小滿后我就開始惦記布谷鳥的出現,耳朵里的“鳥鳴感應器”始終在打開狀態,四處探測,在眾多的聲響之中捕捉那特殊的音波。

    是該布谷鳥出場的時候了,怎么聽不到它的動靜呢?

    “別著急,會聽到的,還沒有到芒種呢?!毙睦镉袀€聲音輕輕安慰著。去年聽到布谷鳥鳴就是芒種前后。

    在杜鵑科的鳥里,布谷鳥是個憨性子,出現得最晚,四聲杜鵑、噪鵑、鷹鵑早就登臺亮相,日里夜里唱著各自的曲調,用歌喉強調著存在感。作為大杜鵑的布谷鳥,偏生遲遲不肯露臉,仿佛打定主意要和別的鳥錯開出場時間,把戀曲留到天地清朗的夏日來吟唱。

    一周前,好久沒聯系的紅土發來一條視頻,剛點開就聽到那獨一無二的聲調:一只布谷鳥在鄉村公路的電線上,向著樹林的方向,熱烈地唱著它的拿手曲目,唱了幾聲,又飛起來,落到更近的地方,身體前傾,以一種求愛的姿勢接著吟唱雙音節的歌曲,尾巴隨著節奏上下擺動。

    紅土說她正在合肥郊區的路上,聽到布谷鳥的歌聲后趕緊停車,拍了這條視頻發給我看。

    “我看見布谷鳥了,好開心,開心得想跳舞?!奔t土說。

    當她這樣說的時候,我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人與一只鳥對舞的歡快場面。

    在大自然里感受到快樂就想唱想跳,我也有過這樣的心情啊。歌之詠之舞之蹈之是人的天性,也是鳥的天性??纯茨切┖⒆?,高興起來不就是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嘛。只不過人在長成大人、進入社會之后,天然的本性也被壓抑、束縛,之后就慢慢丟失了。

    一個人只要進入大自然,就能回到“人之初”的單純,重返自由快樂的天性。大自然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可以把每個大人身上的包袱卸下,繩索松開,重新變成孩子。

    布谷鳥的鳴叫也有一種魔力,可以讓人瞬間寧靜,面容舒展,內心安穩,連呼吸也變得緩慢輕柔。

    這種魔力就是治愈力。

    我并沒有告訴紅土,我在等待布谷鳥一年一度的出場。而紅土,在聽到和看到布谷鳥時就錄下視頻,第一時間發給我,與我分享這快樂??磥砗门笥阎g確實是有靈犀相通的。

    紅土那里的布谷鳥已經出場了,我這里的布谷鳥呢?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在等待中也變得有些不安,我擔心布谷鳥會從這片地域消失。這是有可能的,布谷鳥屬于鄉村田野,是大自然的詩人,而我居住的地方正不可避免地被城鎮化的聲囂侵襲。

    一個沒有布谷鳥鳴叫的地方,是稱不上家園的。

    在芒種節氣到來之前,布谷鳥終于以它的吟唱安撫了我。盡管看不見那只布谷鳥,能聽到聲音,我心里也很滿足了。我在陽臺上站著,把手伸出去,讓濃烈起來的陽光在手臂上跳著細碎的舞步,嘴里哼唱起一首剛學會的外國歌曲:

    還有多少歌沒有唱完,告訴我,布谷鳥

    我是應該定居于此還是不停遷徙?

    做一塊無聲的石頭,還是燃燒的流星?

    我的太陽看著我,我的手握成了拳頭

    如果還有火焰就燃燒吧,就是這樣……

     

    掛滿屋檐的鳥鳴

    進入六月,蟲吟漸次登場。

    中午和傍晚走在路上,能聽到樹梢傳來的“知——知——”聲,是夏蟬在試音,為接下來的叢林音樂會點燃引線。

    大清早叫醒耳朵的依然是鳥鳴。凌晨四點,烏鶇在窗下準時開嗓,經過整個春天的演練,此時烏鶇的曲目庫已很豐富,切換自如的轉腔,行云流水的變調,一口氣唱上半個時辰也沒有重復的旋律。

    把天色叫亮后,烏鶇收嗓,停下來歇一會兒,世界恢復了黎明時分的寂靜。睡意如一團白霧襲來,還沒等我穿過夢鄉的隧道,第二波鳥鳴潮水般升起?!h處是斑鳩合唱團,近處是麻雀小樂隊,烏鶇當然不會讓出場子,它再次開嗓,把它那曲調多變無法模仿的小情歌插入其中。

    當布谷鳥洪亮的高音響徹四野,晨間音樂會就進入了高潮,隨后,庭院歌手鵲鴝亮相,把有著很多裝飾音的花腔在綠枝上綻放開來,瞬間就把烏鶇的小情歌壓下去了。

    怪不得烏鶇那么早——在別的鳥都還沒動靜時就開唱,它深諳“唱得好不如唱得早”,搶占了時間的先機,就能搶占獨屬于它的舞臺光芒。

    對布谷鳥的鳴唱,英國自然寫作者西蒙·巴恩斯有這樣一段描寫:“布谷鳥的歌聲大概是最基本的。興許創作這歌曲就是方便人類去模仿,為了最遲鈍、最沒有樂感的人也能辨識,為了提醒人們去贊美春天和隨之而來的夏天?!?/p>

    確實,布谷鳥的歌唱是簡單的,如同心臟的跳動,只是雙音節聲響的循環重復,但這簡單的重復中又有一種鎮定的節奏,安靜的力量。有詩人把布谷鳥鳴比喻為大自然的鐘聲,當它鳴響的時候,萬物生長就順從了太陽系的規律和秩序。

    當布谷鳥的歌聲穿云破霧在天空響起,其他的鳥鳴就成了襯托這歌聲的背景。即使最復雜婉轉的鳥鳴,也無法遮掩布谷鳥歌聲的魅力。布谷鳥用簡單的歌唱征服了所有耳朵,就連偉大的作曲家貝多芬和維瓦爾第也為之動容,忍不住“抄襲”布谷鳥的聲音;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和維瓦爾第的《四季》中就能聽見“布谷”聲,像太陽金色的雨滴在琴弦滑落,像大地心臟的律動在鍵盤敲響。

    早晨能聽到布谷鳥歌唱,預示著將有一個好天氣。陰天和下雨天是聽不到布谷鳥歌聲的。在我小時候,還沒有“天氣預報”這回事的時候,鄉間有經驗的農民會以此來預知天氣,不慌不忙地安排農事,對他們來說,布谷鳥的歌聲就是最準確的天氣預報。

    布谷鳥也是孤獨的,很少有人聽到過兩只布谷鳥同時鳴叫,不像斑鳩和樹鶯,一只鳴叫的時候,總有另一只會在或近或遠的地方回應。

    也不止是布谷鳥,杜鵑科的鳥似乎都有“獨居”的特征,單獨飛,單獨鳴叫。你也很難看見它,即使聽見聲音,感覺那聲音就在頭頂,也還是見不著它的真面目,甚至辨不清那聲音的來處;仿佛那聲音里有個迷魂陣,讓你辨不清方向。

    能見著布谷鳥的人是幸運的。即使見不著,能聽見布谷鳥的歌聲也是幸運的。如果一個人不用出門,清早起來,在自己的屋檐下待著,聽到布谷鳥的歌唱,一會兒在房子東邊的天空,一會兒在房子西邊的天空,一會兒在南邊,一會兒在北邊,就更幸運了。

    此刻我就是那個幸運的人。但愿你也是。

     

    鳥在唱歌,葉子在跳舞

    陽臺外的紅葉李果子熟了,暗綠繡眼鳥和白頭鵯仿佛接到了邀請,大清早就雙雙對對地飛過來,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拜訪了所有樹枝后,選一顆漿果,躬下身子,那神態像是在說:“我開動了?!?/p>

    吃吧吃吧,都是老朋友了,別客氣。

    兩個月前,暗綠繡眼鳥和白頭鵯就是這里的???,頻頻光顧開花的紅葉李樹,吃樹皮上細小的蟲子。紅葉李樹真是大方的主人,只管讓它們在樹上享用美味,一點也不抱怨鳥兒在吃蟲子的時候,順便也吃幾朵花和幾片嫩生生的葉子。

    今年是紅葉李樹的小年,花開得少,果子結得也就少。少是少,也夠鳥兒們吃的,鳥兒吃果子精細得很,飛過來,啄上幾口,過會兒再飛過來啄上幾口,一顆果子吃兩三天還剩大半個掛在樹上。

    往年紅葉李果子結得多,鳥兒也就吃那么幾顆,一場雨后,遍地是熟透的果子,成了蟲子們的佳肴。蟲子吃了也就是鳥兒吃了,因為那些蟲子免不了也會成為鳥兒的佳肴。

    樓下的空地一直荒著,長了野菊花、一年蓬、幾棵桑樹苗和一大叢芭茅,也不知道是風吹來的種子,還是做客的鳥兒帶來的種子。沒有要求物業把荒地里的草除去,留著它們長在那里就很好,蟲子喜歡有草的地方,鳥兒也喜歡有草的地方,尤其是芭茅叢,鳥兒最喜歡在里面筑巢。

    六月是芭茅的花期,這兩天芭茅叢里伸出一根根紫色花穗,把近處的麻雀引過來了。它們在細長的芭茅稈子上“排排坐”,熱鬧地聊著天。

    一根芭茅稈子上落的麻雀多了,就會彎下來,彎成括弧,麻雀也不飛走,順著稈子往下滑,嘴里“笳笳笳笳”地叫著,聽上去像是在說“好玩好玩”。

    靜音一個多月的遠東山雀又開嗓了,用鳴叫宣告它們的存在。靜音的這段時間里,遠東山雀在忙著育雛大業,育雛期的鳴禽會安靜下來,暫時銷聲匿跡,這是出于安全的需要,不能讓巢穴的位置暴露,成為掠食者的目標。當雛鳥出巢,親鳥卸下哺育的職責,就可以松口氣,放開嗓子唱上幾曲:“彼此彼此、天氣真好,彼此彼此、早晨真好!”

    每一個有陽光的早晨都值得歌唱。即使是下雨天,在雨停下來的片刻也值得歌唱。

    樹是不會唱歌的,但它有漿果,漿果引來了鳥兒,鳥兒的歌唱就是樹的歌唱;樹也不會跳舞,但它有葉子,葉子引來了風,風抱著枝頭搖晃就是樹在跳舞。

    說起樹的舞蹈,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整片林子的樹啊葉子啊都安安靜靜的,偏有一枚葉子,中了魔似的搖擺不休,沒有什么能夠讓它停下來。

    早晨散步時就看見這一幕,那自顧自跳著搖擺舞的是一枚馬褂木的樹葉,仿佛擁有獨立的生命,或者有個靈魂附在這枚葉子上,借助它的形體來舞蹈。

    在馬褂木葉子搖擺的節奏里,我的腳步也跟著輕盈起來,嘴里哼著遠東山雀的歌:“彼此彼此、唱歌的鳥真好,彼此彼此、跳舞的葉子真好?!?/p>

     

    鳥兒的霸王餐

    芒種日,陽光甚好。

    走到十字畈村口,遇見村里的清潔工。

    “早啊,大姐?!?/p>

    “早,又出來拍鳥啦?!?/p>

    每次走到這兒都能遇到她。大姐六十歲上下,戴一頂草帽,衣服外面套著黃馬甲,身材微豐,臉上笑瞇瞇的,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大姐喜歡花,在她推著的清潔車前時常插著一兩朵,有時叫得出名字,有時叫不出。

    今天她的車頭插著兩朵胖胖的白梔子,一陣微風跑來,把香氣送至我的鼻尖。

    “梔子花真香?!?/p>

    “香吧,我家院子里開了好多,你去掐?!贝蠼阒噶艘幌麓蹇诘奈葑?,原來她家就住在邊上?!皩α?,日月廣場那邊,有人見到一種長尾巴的鳥,好看得很?!?/p>

    大姐知道我關注這一帶的鳥兒,有幾次我拍田里的鷺鷥,她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

    大姐說的長尾巴鳥可能是綬帶鳥。幾天前就有人告訴過我,在日月廣場見到綬帶鳥?!笆菃?,會不會看錯了?”我的語氣是疑惑的。

    綬帶鳥怎么會出現在那么熱鬧的場地?不過也許是從楓楊林飛過去的,日月廣場在楓楊林的對面,中間隔著浦溪河。從河這邊飛到對岸,對鳥兒可是輕而易舉的事。

    要么過去看看吧。和大姐道了別,轉身朝楓楊林的方向走去。

    立夏后就沒有去過楓楊林了。早春和仲春,有一陣子天天往那邊走,在林子里見到過領鵂鹠、星頭啄木鳥、戴勝鳥、紅脅藍尾鴝和銀喉長尾山雀的大家族,現在已是芒種,不知道它們是否還在那里。

    從村口走到楓楊林要經過一大片菜地,上次來的時候,豌豆剛結出嫩莢,幾只領雀嘴鵯在豆架上鉆進鉆出,用嘴喙死勁兒拽著嫩莢,美滋滋地吞食,見我站在它們跟前,絲毫不露怯意。

    另一畦剛播種的菜地里,十幾只黑領椋鳥咋咋呼呼落在上面,小強盜似的,用嘴喙把土撥開,在里面尋找種子,不消片刻,就把整畦菜地翻了個遍。

    黑臉噪鹛和珠頸斑鳩也喜歡在菜地找食兒,一撥一撥地飛過來,吃種子,吃剛發出來的嫩苗。麻雀更是不消說了,這片菜地就是它們免費的“美食一條街”,它們三三兩兩結著伴兒,餓了就進去啄兩口,閑了也進去啄兩口。

    每回見到這場景我就走不動路,拿出相機拍鳥兒們貪婪的吃相,拍完了就看著,也不覺得它們是在做壞事。若是菜地主人這時過來,定會對一旁提著相機的我惱火:“這個木頭人,看見鳥吃莊稼也不趕一趕?!?/p>

    這個時節的菜地更像是一座花園:辣椒禾子上開著花,葫蘆的青藤上開著花,西紅柿地里開著花,黃瓜架子上開著花,就要翻挖的土豆地里也開著花。菜地主人很懂“菜園美學”,地壟挖得整齊,凹凼分布也均勻。

    也有剛下種子的菜地,看樣子是下的黃豆種,種子撒進凹凼里,薄薄地蓋一層土,再撒一把草木灰在上面。黃豆種蛋白質豐富,營養又美味,可對鳥兒胃口了;幾天前就聽父親說起過這事,家里播了幾次黃豆種,每次都被鳥兒扒拉出來吞進肚子。

    如何對付鳥兒的霸王餐行為呢?傳統做法是扎幾個稻草人在莊稼地,給稻草人穿上破衣服,手里插一把破扇子,或者舊掃帚。起初還管用,能嚇唬鳥兒幾天,到后來,那稻草人也就成了個擺設,增加一點莊稼地的趣味而已。

    這片菜地的主人顯然是被鳥兒吃過多次霸王餐,惱中生智,不知從哪里搬來幾個半身塑膠模特(沒有胳膊),擺在菜地。

    當我走過去,遠遠看見菜地里的塑膠模特,腦子里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是誰做的裝置藝術吧。

    那幾個塑膠模特可不是隨便亂放的,排列有序,面朝一個方向,有兩個頭上還套了紅色塑料袋,在脖子的地方,將塑料袋口扎緊,有種怪誕荒謬無厘頭的味道。

    唉,都是叫鳥兒的霸王餐給逼的,硬生生把菜地主人逼成了“藝術家”。

    在塑膠模特面前是一長壟玉米地,已高過人頭,像一道綠城墻。這個時節的玉米正值吐穗,紫色花須從玉米穗子上披散開來,蜷曲著,絲絲縷縷,可媲美芭比娃娃的披肩發。

    還真管用,周圍一只鳥兒也沒有,菜地安安靜靜,仿佛所有的鳥都去別處度假了。對于人形的塑膠模特(還戴著紅頭套),鳥兒顯然是陌生的、恐懼的,本能提醒著它們,“這些家伙危險得很,得躲遠一點”。

    吃慣了霸王餐的鳥兒們也沒離遠,當我繼續往前走,在臨近楓楊林的村口再次見到它們,黑領椋鳥、領雀嘴鵯、黑臉噪鹛和珠頸斑鳩,落在人家院子的門前,像是這戶人家養的家禽,大模大樣,吃樹上的果子,吃地上的谷物——或許是主人故意撒給它們吃的,將它們喂飽,就不去禍害莊稼了。

    芒種這天早晨沒有見到綬帶鳥,走到楓楊林沒有見到,走到日月廣場也沒有見到。心里并不覺得遺憾。

    也沒有見到春天見過的那些鳥。仍然不覺得遺憾。見到和見不到原本就是不可預期的。唯有不可預期,方有意外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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