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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收獲》2022年第5期|趙宏興:來自古代的愛情(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5期 | 趙宏興  2022年09月28日08:09

    1

    想了好久,林成木還是想利用這次疫情隔離的機會和情人李格格分手。

    他們已有一個月沒見面了,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但現在是疫情期,李格格也沒話說。

    林成木倚在床頭,拿著手機,劃來劃去,腦子里很混亂。在微信里,找到李格格的名字點開,多少次,他們在這里互訴衷腸,但現在消息欄空空蕩蕩。他又點開她的朋友圈瀏覽了一下,李格格的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里面也是一片空白,說明這三天她也沒發過東西。過去她可是每天發朋友圈的,有時一天可以發上兩次,路上的一朵小花、早晨的一縷陽光等,都是她朋友圈的內容。林成木退回,果斷地把李格格刪除了。

    林成木把她所有的聯系方式都刪除了,大有壯士斷腕的決絕,又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傷。每刪一次,他的眼前就浮現出李格格哀怨的眼睛,這雙眼睛他太熟悉了,她的眸子是黑色的,像清澈的水潭,可以投身進去;眉毛是輕盈的,右眼的眉毛中,隱藏著一點小小的黑痣。她的鼻尖翹起著,性感,他曾不止一次在輕吻時,輕輕地咬一下她的鼻尖?,F在,他不敢再細看,他用力把她所有的信息刪了。

    做完這一切,林成木再次告誡自己,把心收回來,不要放在她身上。他曾在電視上看到,亞馬遜雨林里有一種毒蝴蝶,它的花翅膀雖然絢麗,但能讓捕食者昏沉,直到被吞噬。

    林成木想,李格格的美麗不是我的,讓她在這個清晨飛去吧,并祝福她。

    2

    人雖然被隔離了,但生活還要正常地進行。

    兒子雨雨在看布魯克動畫片,雨雨才四歲,已能理解動畫片的情節了,看到興奮時,便在地上騰躍,嘴里哇哇大叫著臺詞,身上仿佛有了魔力;有時躥到林成木的身上,他那雙小手激動地緊握著林成木的手,做著動畫里的動作。

    到了晚上七點,林成木拿著遙控器要看新聞,雨雨仍在看動畫片,沒有停的意思。林成木對雨雨說:“電視機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大家都要看?!庇暧険渖蟻韸Z他手里的遙控器,小大人似的說:“電視機是大家的,你們大人都看好久了,要讓小孩子看看了?!绷殖赡拘α?,也不搶了,把遙控器還給了他。

    晚飯,妻子一個人默默地和面、搟面、剁菜,蒸了幾屜包子。隔離,使林成木發現妻子真的能干,真的賢惠。想到自己過去和李格格所做的齷齪之事,林成木感到很后悔,很對不起妻子。

    吃過晚飯,林成木要下樓去。林成木已三天沒有下樓了,家門口放著兩個大垃圾袋,實在看不下去,要扔了,還想去小超市里買點東西。

    妻子生氣地說:“不能下樓,外面那么緊張,你沒聽說一個人在菜市場與另一個人說幾句話,就被感染了?”

    林成木站在門口,邊換鞋邊說:“這是晚上,不要緊的?!?/p>

    妻子說:“病毒又不分晚上白天的?!?/p>

    林成木說:“我是說,晚上外面沒人?!?/p>

    雨雨也趕過來,要跟林成木下樓去,被妻子一把拉住了。林成木哄他說:“外面有病毒,不能出去?!?/p>

    雨雨問:“那你怎么能下去?”

    林成木彎下腰說:“爸爸是大人,病毒打不過爸爸?!?/p>

    雨雨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然后說:“爸爸,那你要給我買一個玩具,布魯克的?!?/p>

    林成木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說:“好的?!?/p>

    妻子攔不住他,便要他換衣服,拿了一件專門出門穿的衣服,給他套上。

    林成木在電梯間遇到一位男子,兩個人都戴著白色的口罩,小心地挪了挪保持著距離。

    林成木扔了垃圾,走在樓下的暗影里,因為幾天沒有下樓了,便有一種淡淡的陌生感。忽然聽到歌聲,林成木停了下來,歌聲是從二樓飄下來的,抬頭望去,只見一位女孩子坐在窗口彈著吉他唱歌,窗內的光映照出她的倩影。她的歌聲還帶著青澀,但不失甜美,吉他彈得也算熟練。她大概發現了林成木站在樓下,便停止唱歌,用力地咳了一聲,然后朝外呸地吐了幾下。林成木本來聽歌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樣封閉的環境下,本來歌聲帶來的是美好,現在帶來的卻是惡的心靈,把歌練得再好,有啥用?她已不是美的,就像如今的病毒,它的形狀再像皇冠一樣漂亮,也仍是一個病毒。

    林成木生氣地離開了,到小區內的超市,買了兩袋湯圓、一袋水餃、兩袋瓜子、兩袋花生米、一個布魯克小玩具就回來了。

    一進門,妻子首先給他全身噴了消毒酒精,空氣里頓時彌漫起一股濃烈的酒精味,然后她把林成木的外套脫下,掛在門口,給他換上在家穿的衣服。

    雨雨拿到布魯克玩具很興奮,跑一邊玩去了,妻子坐下來看電視。過了好久,隔壁傳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聽不清說啥,但可以感受到怒氣,夾雜著摔東西的聲音;接著,聽到女人的尖叫,短促激烈;又過一會兒,男人的聲音又起,男人的聲音嗡嗡的,這種聲音里透出憤怒與暴力,整個寂靜的空間里,女人除了偶爾發出尖叫,就是嚶嚶地哭泣。在這個隔離的時候,一切都無能為力,使得爭吵也被隔離和忽視。

    林成木說:“這是在打架嗎?現在如果打架了還沒人敢去拉呢?!?/p>

    妻子關了電視的聲音,隔壁的聲音又爆發出來,妻子說:“可能是這個女人在外有了情況,老公在審她哩?!?/p>

    林成木忽然聯想到李格格,她以前在家里是否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林成木驚懼起來,如果再進行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哩,現在自己主動斷了關系是多么明智。

    3

    林成木沒有想到,和李格格分手會這么難。

    早晨五點,林成木睜開眼,和往常一樣,第一個想起的還是李格格。

    林成木想,我怎么如此的沒出息呢?這怎么能斷得了?林成木恨死了自己,他要控制住自己,讓隔離成為考驗,把所有的秩序、感情和思想都隔離起來,然后重新審視,重新取舍。

    但不得不說,與李格格的分離是疼痛的,這種疼痛先是來自肌肉。過去他們有著親密的接觸,已形成了規律,每到這個周期來臨時,肌肉就會疼痛,看不見,摸不著,體膚完整,沒有傷痕。不久,疼痛到達心靈,心靈的疼痛比肌肉的疼痛更令人絕望。它久居在心里,平時他是熟視無睹的,現在,它開始慢慢地攥緊,像一只手在攥緊他的心,越來越緊,讓他無法呼吸,他想大聲喊出李格格的名字,這樣心里才能輕松點,但他不能。冷靜下來,他又鼓勵自己,這個關如果過去了,以后就會豁然開朗。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病人了,但他還要裝作正常人,他有深深的愧疚感,覺得對不起忙碌的妻子、天真的兒子,雖然世界到處都在隔離,但我們是一家人,呼吸暢快,生命相依,能被隔離開的,說到底就不是親人。

    想了很久,林成木的腦子混沌了,又繼續睡去,這是回籠覺。醒來已是上午十點多,家里仍是靜悄悄的,都在睡覺,但他想起的還是李格格。

    林成木倚在床頭,想把和李格格的感情梳理一下。

    他們的感情已有五年了。五年前,他們在一次外地培訓班上相識,然后走火入魔。

    李格格的老公是從鄉下考進縣城工作的,能在城里娶一個美貌的女子做妻子,那是他們整個家族的榮耀?;楹?,愛情的顏色漸漸褪去,不到兩年,她就發現這個男人的性格有缺陷,兩句話不對,就會“嗷”的一聲大叫,像瘋了一樣。而她是一個溫柔恬靜、說話低聲細語的女子,她不能適應他的這種性格,她生活在巨大的抑郁中,常常從睡夢中驚醒。有一次,李格格隨他回老家,中午和親戚們在一起吃飯,李格格不知道說了哪句話使他不高興了,他一巴掌就扇向李格格,她眼前頓時黑了。丈夫還在叫嚷,幾個人上來拉也拉不住。

    這些年來,她多次想跳樓,想撞車,但是她想到女兒的可憐還是堅持活了下來?,F在,李格格對林成木說:“我應當要感謝你,是你拯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會找好多男人報復他?,F在,我心里就只有你一個,我也滿足了?!?/p>

    每次說完,林成木的心里就覺得不是滋味,難道世上的紅顏真的都是薄命嗎?自己又能給她什么呢?他覺得慚愧,更緊地擁抱著她,更加地愛護她。

    去年春天,林成木的母親去世了。那天他從鄉下回來,悲傷中,他第一個想見的就是李格格。

    那晚,李格格穿著一身素衣,他們兩個人走在湖邊的草地上。林成木還沉浸在母親去世的巨大悲痛中。不久,一輪明月從湖水中升起,白色的月光映在湖水上,像撒了一層碎銀子。遠處,城市的燈火沿著湖岸,串成一條金色的項鏈。

    林成木忽然轉過身來,緊緊地擁抱著李格格說:“格格,從此你就是我的母親了?!?/p>

    李格格說:“不要胡說,這會折壽的?!?/p>

    林成木說:“我沒有母親了,你的身上有我需要的母愛,你把這份愛給了我,就是我的母親?!?/p>

    五年了,他們已是一對親人,分不清彼此。他們兩人與其說是情人,不如說是相互支撐。生活是一架龐大的機器,不光需要外部的光澤,更重要的是內部的轉動。壓力使齒輪發出“咔咔”的聲音,但這份情感是潤滑劑,使這架陳舊的機器又順暢地轉動了下去,很長的時間,林成木覺得“存在是合理的”。

    愛情的誕生需要理由,但殺死愛情,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根刺,那種刺痛自己靈魂的一根刺。

    自從隔離后,林成木對這份感情有了冷靜的思考,對家庭有了新的認識。這幾天林成木時常上微信去看看李格格是否留言了。三天過去了,毫無音訊。這說明,最近李格格根本就沒有打開他的微信看過,如果看了,發現被林成木刪除,她肯定會有激烈的反應,會留言質問他,埋怨他。但現在,一切都風平浪靜。在這段隔離的日子里,是不是李格格也像自己一樣重新發現了家庭,回歸了家庭?如果真是這樣,他祝福她,也祝福自己。當初選擇分手時,林成木內心還有著深深的內疚和遺憾,但現在一絲也沒有了,反而有了許多安慰。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2-5《收獲》)

    趙宏興,《清明》主編,文學創作一級,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收獲》《人民文學》《十月》《鐘山》《北京文學》等,并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和《中國年度短篇小說》等各種年度精選等選載和出版。出版有長篇小說《父親和他的兄弟》《隱秘的歲月》、中短篇小說集《頭頂三尺》《被捆綁的人》和詩集、散文集《刃的敘說》《身體周圍的光》《岸邊與案邊》《窗間人獨立》《黑夜中的美人》《夢境與敘事》等10部個人作品集,部分作品被譯為英語、日語在國外發表。主編有《中國愛情小說精選》《中國愛情散文精選》等多部文學作品集。獲冰心散文獎、《芳草》文學獎、梁斌小說獎、多次獲安徽省政府文學獎等多種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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