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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學》2022年第9期|王選:夢里種著一片菜園(節選)
    來源:《人民文學》2022年第9期 | 王選  2022年09月22日08:36

    王選,一九八七年生,甘肅天水人,現居蘭州。出版有《南城根:一個中國城中村的背影》《那些被光照亮的陌生人》《最后一個村莊》。曾獲人民文學新人獎、華語青年作家獎、敦煌文藝獎等。作品見《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天涯》《散文》等刊,并被《小說選刊》《散文選刊》等轉載。

     

    夢里種著一片菜園(節選)

    王 選

    花與少女

    應是初夏,我去上班,草木新鮮,不熱不燥。沿人行道步行,有段路,貼著墻根種了竹子、紫荊、薔薇、紫薇、香花槐、冬青等,以作綠化之用。竹子、冬青不見開花,紫荊、香花槐、薔薇三四月開,一茬接一茬,紫色、白色、粉色、紅色,一路走過,煞是悅人。紫薇七月開花,一大串又一大串,花色明顯,開在梢頭,垂下來,風吹著,往返搖擺。皺狀的花瓣,明黃的花蕊,總是沾滿蜂蝶,嗡嗡之聲,混著花團,如一朵彩云,飄來飄去。但竹子下面,長了一排植物,齊腰高,葉片倒卵形,革質,生于頂端,枝條堅硬,呈灰褐色,略顯粗糙。其他植物長葉,它們默然而立;其他植物開花,它們也默然而立。不言不語,不聞不問,頂著竹子投下的陰影,落落寡歡的樣子。

    它們是我所不認識的。它們就那樣在路邊,四季綠色,樸素、寡言。我想它們就是這般了。

    某一天,中午步行回家,路過那不知名的植物,隱隱聞見一縷香味。淡淡的,帶著一絲甜,略似桂花香,但又比桂花香輕薄一分。于是,循著香味,低頭找尋,在那不知名的植物頂端,發現了一簇白花?;儼?,有五個花瓣,略微后卷,有蠟質光澤,花蕊如舌,花柄略長。尚未開花的骨朵拳頭一般,擠在花朵中間。

    湊近一聞,那香味,果然是這花的。于是用手機中叫“形色”的軟件拍照一查,此花叫海桐。

    海桐,讓人想起大海,也想起梧桐,或海邊的梧桐。但這都是亂想,大海在遙遠的南方或東方,這里只有黃土千里,如凝固的巨浪,世代如此。我見過大海,但那席卷而來的氣勢和毫不停息的拍岸聲,讓人惶恐和煩躁,唯有站在黃土上,看長風萬里,才心生安穩。我這泥做的骨肉和靈魂,呵呵。梧桐倒是常見,粗枝大葉,每年早早開花,紫色,喇叭狀,大大咧咧,吹著春天的曲調,花期短,沒幾天,啪,落下一朵,啪,又落下一朵,蔫耷耷的,被人踩扁了。但這是海桐,和大海、梧桐,并無牽連。

    百度這樣介紹海桐,錄于此:海桐(學名Pittosporum tobira),是雙子葉植物綱、海桐科、海桐花屬常綠灌木或小喬木,高可達六米,嫩枝被褐色柔毛,有皮孔。葉聚生于枝頂,二年生;傘形花序或傘房狀傘形花序頂生或近頂生,花白色,有芳香,后變黃色;蒴果圓球形,有棱或呈三角形,直徑約十二毫米;花期三至五月,果熟期九至十月。產于中國江蘇南部、浙江、福建、臺灣、廣東等地;朝鮮、日本亦有分布。長江流域、淮河流域廣泛分布,園林用的海桐產地分布在江蘇蘇州、張家港等。

    我說此物面生,原來是南方來客。這幾年,城市綠化,引進了不少外地植物,有遷來之后立馬安家落戶、生兒育女者,也有水土不服、氣息奄奄者。海桐呢,在這城市,我再未見過,或許僅此一處。是試種還是就種了這么一些,不知道。百度說高度可達六米,而這些海桐,不足一米,也未見過園林工人修剪。網上圖片,海桐葉片油亮泛光,但這些明顯黯淡且粗糙,如有疾病之人的臉色。網上圖片,花成傘狀,一簇一簇,甚是繁密,而這些花,多則七八朵,少則四五朵,稀稀拉拉,花色也并不鮮亮。

    這南方來客,借居于西北,明顯不服這干燥、寒冷之地。

    過了這排海桐,便是衛校。

    衛校之前在城中心,后來搬至這里。這里之前是聾啞學校,搬到城東去了。衛校搬來后,進行了擴建。我沒有進過校園,只站在我家窗口,瞥見校園一角,有刷了暗紅漆的教學樓、寬大的操場,一幢土黃色舊樓(據說是聾啞學校家屬樓,因為安置問題未達成協議,一直沒有拆除),樓頂東側竟然長著一棵兩米高的榆樹,不知水泥地上,它是如何扎根的。只是春天,它依然發芽,夏天依然碧綠,秋天依然落葉,到了冬天,陷入寒冷和陰沉的天空,若有若無。它借居于水泥地,獨自在堅硬中生長。

    衛校因是中專,以護士專業為主,故女生居多。每天下午放學,校門口會有幾處臨時小攤點,烤串、麻辣燙、水果、面皮、餅干零食、襪子內衣等。女學生穿綠白相間的校服,三五成群,出校門,圍著攤子買東西,要么去后門處商店取快遞,網上購物已成為她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校服過于寬大,把她們青春的身體裝在里面,并不自由。她們大都十六七歲,或梳披肩發,或扎成馬尾,化了淡妝,一邊說笑,一邊刷著手機。

    到了周末,學校放假,女學生可自由出入于校門。她們脫掉校服,臉上擦得厚而白,如同上了膩子,只是擦到下巴處,而脖子沒有擦,反襯得更加黑黃,和臉似乎脫節了。然后換上時尚服飾,背著洋氣的包,扭扭捏捏出了宿舍。眼影、口紅、文身、假睫毛、腮紅、耳環、燙發、破洞褲、內增高、做了各種圖案的指甲,樣樣齊全,應該都是網上淘的。她們出校門,或去逛街,或去約會。她們用各種修飾,極力掩飾自己的十幾歲。遠遠看去,她們真的不像十幾歲。

    她們走在陰影濃烈的國槐樹下,背影明艷,和即將盛開的紫薇花那般相似。我也是十五歲上的中等師范,那時,校服亦是寬大,亦是那種常見的藍白,亦是裝著青春期那空蕩蕩且明晃晃的身體和懵懂。班上有一半是女生,個個素面朝天,剪著短發,還殘留著初三時那種悶頭學習、不懂世事的純真和木訥。到周末,也去逛街,多是去商業城,買一兩件便宜衣服,五六十元,就能開心。大多時候,我都在教室寫作業,要么約三五好友去后山看書。日子過得極為樸素、簡單,就像那海桐花,藏在葉子中間,寂然、安靜,甚至帶著泛黃的陳舊。

    我們上學時,沒有淘寶、快遞,沒有多余的衣服,沒有人濃妝艷抹。十多年過去了,一個時代接著一個時代過去了,我們曾經所擁有并在乎的,如今已被當作廉價品,并遭拋棄了。

    看看衛校的女生,她們已完全有別于我們。打扮得花枝招展,以成熟和性感取悅人,走過去,留下濃烈的香水味,久久不肯散去。她們挽著男友的手,招手打車,揚長而去。但我依然在她們的身影中看到某種青澀,如同一枚枚柿子,在初夏,還綠著,要等到幾場寒霜過后,才會變甜??稍谏鐣哪嗌彻鼟吨?,網絡、金錢、浮躁、欲望、喧囂、利益,猶如催熟劑,一針針于無形中注射著,她們在不知不覺中,已與潮流合拍。這并非苛責?;蛟S,這就是她們的生活方式,我用舊時模板去框她們,未免挑剔。不光是她們,所有和她們同齡的人,都如此這般,與潮流合拍了。

    她們有屬于自己的花期,只是開得太早了。她們提前蛻掉青澀的絨毛,早早成熟,用豐滿與生活打成一片。她們提前把二十多歲的光景借過來,進行透支,她們還不知道透支的每一分鐘最終都會被生活加上成倍的利息進行追討。

    似乎每一代人在年少時都是如此吧,要么怎么會有“年少無知”一詞?;蛟S在上一代眼中,我們也是提前盛開、提前蛻毛、提前透支,只是我們并不知道,只是我們如今正在用生活的苦澀來償還當初揮霍掉的時光。

    過了衛校,就沒有衛校了,也沒有海桐花了。

    但我還是想起海桐花,它們純白的瓣、淡淡的香,沒有嘈雜,沒有生長,在陰影中,靜默如初,靜默如內心的執念,只在月光下開著。你來看,它們開,你不來看,它們也開。它們守著花期,在初夏微暖的光景中,一點點盛開,如同心事,只待月圓時分說給流水聽。它們不早熟,甚至晚于南方同類許久,含苞的骨朵,把秘密藏在手心,握著拳頭,要等到開心的時候,才打開手,給你看。蒴果要到九、十月才結好,果殼裂開,露出紅色果肉,石榴籽一般,一粒一粒,極為可愛。有麻雀落于枝頭,啄了果肉,撲棱著翅膀,飛去了高處。

    網上說,海桐根、葉、籽可祛風邪、活經絡、散淤血、止疼痛;海桐皮可治腰膝痛、風癬、風蟲牙疼。因為其味苦且辣,苦辣的植物,多能除身體中疼痛之疾,這似乎和生活一般,苦辣的生活,也總會治療身體上的做作和矯情。

    許多人就缺這么一味苦辣的藥。那些年少的人,在蜜和糖中,不知苦辣為何物,也不知純白的海桐花為何物,但生活遲早會把這碗藥端到眼前,迫使著他們慢慢喝下。

    我們都是在喝或者剛剛喝完這碗藥的人。

     

    花壇或者菜園

    朝西,去某小區。去干什么倒是不記得了。

    這一大片小區,在城邊,多是廉租房、經濟適用房,居住者以老人為主。大致分兩類,一類是老城區人,舊城改造,遷移于此;一類是農村人進城,在此買了房,帶著老人來接送孩子上學。老人們每天都在小區門口,或三五成群坐于路邊閑聊,或圍成一圈為一步棋爭得面紅耳赤,或在攤邊撿拾菜葉,或抱著孫子扯一片陰涼來昏昏欲睡,又或獨自一人背著拾來的硬紙板蹣跚而行。

    沿著小區再向西走,是一條不太寬敞的街道,因是死路,車不多,倒是兩側的花壇很是闊氣,在人行道上,用磚砌到齊腰高,成長方形,每個六七米長,再貼上黑色大理石,里面裝滿土。從南到北,兩溜子。我倒是沒有數,具體有多少方這樣的花壇。暫且叫它們花壇吧,即便沒有花,它們也有著花壇的模樣和理想。

    花壇修起了,看大理石的顏色,已有許多時日,一年,兩年,或者更久。好在大理石還干凈,泛著光澤。干凈不是因為清理過,而是頑童們在上面嬉耍,土灰都蹭到了衣服上。日子一久,大理石愈發光亮。而花壇筑起后,倒了土,便一直空著。是忘了栽種,還是栽不栽都無關緊要?這個,就不知道了。只是頑童們跳進去,到處踩踏,不久,泥土便被踩實,硬硬邦邦,黃土也被踩出了白色。

    某條街道的花壇一直空著,也很正常,畢竟這里是城邊,且大多住老人,綠化與否,似乎也無所謂。

    只是某一天,有人看這花壇閑著,也將一天天閑下去,長了荒草,頗覺可惜。便找來鏟子,一點點翻了。?頭是沒有的,?頭在鄉下,?頭甚至已經腐朽在記憶中。翻起來也不易,第一次翻,地太硬,鏟子差點兒折斷。只得等雨后,土地濕潤。雨,說來便來。雨讓花壇中的泥土略顯松軟,而后再翻,輕松了些許。幾天時間,待花壇們一一翻遍,已是腰酸背痛,誤了不少事,遭了老伴不少數落和調侃。自然也招惹不少圍觀者,大家或冷眼旁觀,或議論不休,也或回家找來鏟子,自占一塊,反正也是無人管理。待荒草拔盡,泥土再一次蘇醒,以黑褐色皮膚示人,它們自有藏不住的倔強。

    翻過地,剛是立夏節氣,種菜略晚,但可勉強。于是買來菜籽,或撒、或栽、或種于土中。有些蔬菜,甚至鋪了地膜,一行,兩行,三五行。不種便罷,種上,就成了心事,得一直惦記。惦記發芽沒,惦記出苗沒,惦記被人拔掉沒,惦記有人踩踏沒。于是,提著水桶,得空就跑去看,似乎比照顧孫子都盡心。發了芽,心生歡喜,沒發芽,又是憂慮。沒有踩踏、破壞,心里安穩了些。澆水、拔草、勻苗,干完活兒,坐在花壇邊,歇一陣,與圍觀的人閑聊,說起菜苗,很是自豪,幾乎要一株株夸下去。其實出門時,已忘了家人的責備。她不顧這些,這么多年,她在夢里種著一片菜園。每到清明前后,種瓜點豆。每一株菜芽都把夢頂一頂,頂著頂著,就破土而出了。到五六月,蔬菜繁盛,開花結果,夢的帷帳上落滿紫斑紅蜻蜓。每一朵花都騎著出嫁時的棗紅馬,每一枚果實都有十月分娩時的疼痛。八九月,蔬菜們爬滿夢的窗臺,蕩秋千,廚房里做飯的人,鍋碗叮當,菜香迷人。她聽見一個人敲響了側門。到了十月,蔬菜們睡著了,時光的羽毛沾在枯葉上,夢罩下來,心頭一派疲憊。這么多年過去了,夢中的蔬菜收了幾茬,而生活依然破舊、年邁和虛弱,開始如同子女,陪伴左右。她常念及二十歲的光景,有陽光燦爛,有青草如浪,有長風萬里,有白襯衫和綠軍鞋,有遼闊的土地,可以擺放無盡的力氣,有激蕩的愛恨和決絕,也有葵花落日一般金黃、玉米旗幟一般挺拔、洋芋人心一般瓷實、麥浪大海一般起伏,有蝴蝶、青蟲,有黃鸝、喜鵲,有田鼠、灰兔……可后來,她來到城市,于鋼筋水泥中尋覓生活,最后,螃蟹一般蛻掉鄉村的殼,成了市民。

    但她骨頭上的泥土,怎么也蛻不去。每到深夜,那些泥土,便開始喂養夢境。

    在花壇中忙完,歇息片刻,拍打著褲腳的泥土,提起小水桶,回家去。癱瘓在床的老伴,臉色灰暗。從工廠下崗那天起,他就一直臉色灰暗,如同車床上那塊被反復敲打的砧板。她端去水時,老伴嚷道,你把爛菜比我都當事,能吃還是能賣?她從抽屜中取出藥瓶,邊分揀邊回說,不能吃,也不能賣,我就愛種。老伴咳嗽幾聲,在咳嗽的間隙擠出一句,我要是能動,早給你拔掉了,大兒子離婚五六年了連個媳婦沒找下,二兒子的娃秋天上小學到現在沒托下關系,你不操心,盡整些沒用的,真是吹著喇叭攔買賣——沒事找事。她沒有言傳,她知道再回一句,就會引來無休止的爭吵。一輩子了,都是這般。她鉆進廚房,把一服藥倒進砂鍋,添水后,放在煤氣灶上。她于暗夜襲來的失眠,已在腦海中生長半年,蓬勃如荒草,四處蔓延。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經過那條街道時,陽光如盛大的雨水,鋪排而下?;▔瘍?,長滿洋芋苗,碗口大小,橫平豎直,整整齊齊。洋芋苗的土壅過了,土皮散碎,每一株苗下,都有少許土,像它們的小圍裙。另一個花壇內,種了豆角、菠菜和大蔥。三根舊竹竿搭了架,呈三角形,頂頭用紅頭繩綁著。豆角秧有兩拃長了,細細柔柔,盤在竹竿上。菠菜倒是長大了,巴掌一般鋪在地上,明顯摘過,缺了一小塊。大蔥的土也壅過,兩側起了壟,便于蓄雨水。另外的花壇,同樣種了洋芋、豆角、菠菜等。

    在花壇旁走過,竟有恍惚之感,隱約回到了鄉下田野或菜園。洋芋苗青、蔬菜鮮,長風起伏,碧空萬里,有群鳥落下,有炊煙升起,有牛羊遍野,有勞作的人伸直腰桿,有放牧的孩童坐于地埂。甚至一瞬間猛然想起跟著父親去鋤地,跟著母親去菜園澆水。夏日漫長,流光晃蕩。然而這種恍惚,只是片刻的,蔬菜們長在花壇中,局促而拘謹,懦弱且無助,像被綁架一般。它們看著人來人往和車水馬龍,它們聽著喧囂轟鳴,它們沒有遼闊的視野和土地,沒有更多的同伴,沒有鳥鳴、露水、昆蟲和寂靜。它們是城市的闖入者,冒冒失失,另類而孤僻。它們是城市的借居者,無法找到歸宿。

    它們是另一個從鄉野來到城市的我們。我們,不過是被看不見的手,種在鋼筋水泥中的一棵菜。

    后來的某天早晨,她借著買早餐之機,去看她的菜園。她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使勁瞅了許久,才再次確認,那些洋芋、菠菜、豆角、大蔥,不見了。泥土被重新翻過,瓷磚被重新擦過?;▔?,擠滿了密密實實的冬青樹,還栽有幾株高桿月季。泥土濕潤、發黑,用水澆過。冬青們葉子略微耷拉,并不精神。月季開了一半,移栽后,沒有力氣開了,就那么挑在枝頭。那些蔬菜卻是不見了。它們被鏟掉,搞了綠化。

    這幾天,老伴的病情加重,加之脾氣愈發糟糕,她沒敢出門。她不知道那些蔬菜是何時被鏟,這些冬青是何時所栽。她隱約記得前兩天樓下有機器嘈雜聲和人的喧鬧聲。此刻,她想說點兒什么,不知該給誰說。她心里空蕩蕩的,好像有人從她心窩里挖走了什么,甚至有人把她的心也挖走了。她還曾設想,再過些日子,豆角、大蔥等等,就可以吃了,那是自己種的,沒有農藥,沒有污染,炒一盤,端上桌,定會很香。到秋天,洋芋長成,挖回家,煮著吃、炒著吃,都好??涩F在,一切都沒有了。

    她沒有去買菜,折身,進了小區。她有落寞的背影和沉重的嘆息。

    后來,就沒有人記得這花壇中曾種過蔬菜了。似乎那些冬青一直綠著,似乎月季不分節令一直開著。似乎這城市,都是千篇一律,都藏不住任何秘密。

    在這片小區,老人多了,四處都是遲暮之氣。白發、皺紋、老年斑,洗到藕斷絲連的粗布衣衫、疾病、隱痛,不成氣候的子女和兄弟之間的紛爭、兒媳的冷眼、停電斷水的正午,以及那些存在過或者不曾存在過的蔬菜……我從他們之間走過,我看到我的暮年迎面撲來;抑或,另一個我正混于他們中間,難以分辨。

    …… ……

    (本文為節選,完整作品請閱讀《人民文學》2022年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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