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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2年第7期|夏魯平:遙遠的筒子樓(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2年第7期 | 夏魯平  2022年07月14日08:24

    夏魯平,男,滿族,1963年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長春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曾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人民文學》《作家》《中國作家》《民族文學》《花城》等報刊發表作品百余萬字。出版小說集《風在吹》《參園》《去鐵嶺》《棒槌謠》等。曾獲中國作家出版集團征文獎、《人民文學》征文獎。多篇小說被《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轉載并收入《中國當代文學選本(第5輯)》《中國短篇小說年度佳作》《金石榴·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作品年度精選(2018)》《中國好小說(2019-2020)》等多種選本。部分作品被翻譯成韓、阿拉伯、哈薩克等多種文字。

    責編稿簽

    《遙遠的筒子樓》既散發著濃郁的煙火之氣,又氤氳著傷感的懷舊氣息。夏魯平從筒子樓里的一菜一飯展開敘事,以追憶的方式打撈出真實可信的人性景觀,可謂立足小天地,做出大文章。如果說嘈雜而溫馨的筒子樓是小說的文眼,那么人心的碰撞和流變便是小說叩問的精神之核。雖然暮年的父親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但躲在大衣柜的羅叔叔經歷了內心的煎熬,因為往事并不如煙,那些魚錢、米湯、實驗成果都刻在了他的心里。作者以精湛深厚的敘事力道打開了筒子樓的生活暗道,也打開了穿越歲月的長風浩蕩,并升騰起命運的氣象萬千。

    —— 安 靜

    《遙遠的筒子樓》賞讀

    夏魯平

    1

    我努力想象羅強的形象,是因為他打來的幾個電話。我不認識他,又不能說完全不認識,起碼小時候我們兩家是鄰居,經常見面。他那雙晃動的大眼睛,極深刻地印在我的腦子里,由此我的眼前很快浮現出一群人的影像,雖然年代久遠,卻畫面清晰。

    影像的主人公無疑是羅強的父親羅叔叔,他是我父母常掛在嘴邊的人物。有一段時間,我父母在廚房做飯時講,在飯桌上講,上床睡覺前也講。反正說不定什么時候,羅叔叔的名字羅志賢,就會從他們嘴里溜達出來,鋪展開去,信馬由韁,最終落在羅叔叔炒菜這件事情上。我母親說,男人下廚房跟女人不一樣,他總是把鍋碗瓢盆隨手亂放,每次做飯,都能看到他家的鏟子、勺子扔到我家灶臺這邊兒到處都是,我不得不幫他收拾起來,刷干凈了放回原處。我母親不得不承認,羅叔叔干活雖然邋遢,但在筒子樓炒菜味道是一流的。在我印象中,羅叔叔炒菜不僅香,還特別,別人都是左手握大勺把柄,右手揮舞菜鏟,而羅叔叔卻是反著來的,左手揮鏟,右手握大勺,那動作怎么都讓人看不慣。

    其實羅叔叔炒菜的香味,完全來自油鍋里的一種食材——辣椒。羅叔叔一家是湖南人,辣椒是必不可少的作料,他家經常炒的是大頭菜或菠菜。菜放進大勺,他便大把大把地往里投放辣椒,那橫沖直撞的辣味總是灌滿了整個走廊,嗆得人不住咳嗽,流眼淚,然后又努力回味那剛剛飄散的辣香,蕩氣回腸的。

    那時,我們家住在我父親單位分配的筒子樓里,十幾戶人家,都是自視清高的知識分子,這些人也把那筒子樓帶動得極為扎眼。筒子樓的特點是,每家每戶共用一條走廊、一個廁所,生火做飯的廚灶全搭建在走廊里,廚具鐵架子擠占了走廊一半空間。這樣一來,過道就過于狹窄、逼仄了。有人在那里做飯,身后屁股時常剮蹭到過路人的身上。這時,不管手頭多么要緊,都要直起身,縮緊屁股避讓行人,嘴里還要打一聲招呼:“回來了?”“做飯哪!”或是“出門??!”也有不打招呼,直接走過去的人。

    筒子樓里的人說話南腔北調,他們來自全國各地,對什么事情都好奇,說話也吵吵嚷嚷。一到做飯時間,走廊里擠滿了一群戴著圍裙、個頭高矮不齊、穿著花花綠綠擁擠忙碌的身影。這些人有的默不作聲,有的有說有笑。一通熱鬧之后,飯菜做好了,端起盛有飯菜的碗回到自家屋里,人流散去,歡喜的日子就包裹進了自家的房間里。

    我們這座城市很早就有了煤氣,筒子樓更不例外。每次打開煤氣灶,那藍色的火焰,會讓那些樓外住平房的人家好生羨慕。那些人家用的全是煤煙爐,也有燒木柈的。漆黑的油氈紙房頂,常年歪歪斜斜豎立起一根又一根煙囪,裊裊炊煙從煙囪里鉆出來,在天空指引著風的去向。

    筒子樓頂沒有煙囪,這顯得平房屋頂的煙囪也格外突出。這些平房里的人家,為保持室內的溫度,冬天晚上從不弄滅爐火,睡覺前往爐中添加一層濕煤,悶住爐火,一不小心,就造成煤氣中毒事件。那些住在平房里的人不僅羨慕筒子樓里的煤氣,更羨慕暖氣,而我們筒子樓里的人羨慕的,與他們不同,是羅叔叔炒菜的香氣。據我母親講,羅叔叔炒菜除了用蔥花、花椒面、味素、醬油、辣椒這些作料外,很可能得力于對煤氣的火力控制??梢哉{控的煤氣灶,加上羅叔叔的左撇子,炒出的菜自然卓爾不群。

    有一段時間,我母親把羅叔叔左撇子看成是干活不得要領,她曾嘗試加以糾正,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大勺,如何揮動炒菜鏟。羅叔叔很是虛心,及時采納了我母親的意見,幾次操作后,竟然滿腦門是汗,不但左撇子毛病沒有改過來,反而兩手不知如何使用,也不會炒菜了。

    后來得知,羅叔叔只是照顧我母親的面子,才不得不臨時改正一下原有的習慣,屬于不得已而為之。

    那時在筒子樓里,每個樓層只有兩個廁所,男女各一個,且緊緊相連。廁所每天安排一戶人家值日打掃,門口掛著小牌,寫著戶主的名字。有的人家打掃不及時,就有人操起掃把順手收拾幾下。干這活最多的,女廁所這邊是我母親,男廁所那邊是羅叔叔。因為打掃廁所,我母親和羅叔叔就有了很多次交集。每每打掃完廁所,兩人磕磕掃把,都會給對方一個敬佩的眼神。

    有了這層關系,我母親每提出一個建議,羅叔叔都虛心采納,照搬不誤。細心的我母親后來發現,羅叔叔的毛病不但沒改過來,反而增添了新毛病——他往大勺里放醬油時,也是反著來的,握有醬油瓶的手總是往外翻,這一翻,手背朝下,手心朝上。當一股細流涓涓溢出瓶口的時候,羅叔叔對醬油拿捏的準確程度叫人十分驚訝,我母親不得不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他炒菜發出的香味,完全出自奇特的思維。

    2

    在故事展開之前,有必要說說我們家的屋子。那十幾平方米的房間里,除了放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再很難擠出多余的空間。我家的床比較窄,每晚睡覺,我父親用幾個板凳拼湊在床邊,上面鋪上被褥,床面才變寬了。我母親說我父親一輩子就會對付??刹粚Ω队帜茉鯓??屋子就這么大,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每天早晨起來,我父親將被褥掀開,疊起,撤掉板凳,屋里又騰出一定的空間。我們家書桌兼有餐桌功能,平時在那上面看書學習,到了吃飯時間,彎起胳膊往桌面上一劃拉,書本立刻飛落到床鋪上。再端來剛出鍋的土豆燉豆角、高粱米飯放在桌上。

    那時家里只有我一個孩子,吃飯時母親有足夠的耐心教我怎樣用筷夾菜,怎樣扶碗吃飯,告誡我不能把筷子直插進飯碗里,那是給死人插的;夾菜更不能在盤子里亂翻,那動作會遭人嫌棄;飯粒也不能隨便掉在桌上,“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边@是半導體收音機里的聲音,也是我母親常掛在嘴邊的詩句。

    我家有一臺半導體收音機,如一塊整磚那樣大小,鑲有藍白相間的塑料殼,里面放兩節一號電池。每晚吃飯時,我母親把這金貴的玩意兒移到餐桌上,我們邊吃飯邊聽半導體收音機,那里面好聽的聲音常讓我忘記對飯菜的吞咽。

    在半導體收音機之前,我家使用的電匣子,也叫戲匣子,體積如同現在的微波爐大小,固定在一處,用插銷通電。由于使用年頭過長,電匣子一天比一天老化,像上歲數的人不可避免生病,不住咳嗽。每當電匣子出現吱吱啦啦或咳嗽聲,我便使勁兒拍打其外殼,說不定哪股寸勁兒,里面的聲音又完好如初。

    不管是收聽電匣子還是半導體收音機,都是我了解外界的重要工具,也是我們家的精神食糧。那里面的風聲、雨聲、雷鳴聲,常常把我們帶入流連忘返的神奇境地。我還能從播音員甜甜的聲音里,猜測他們長的樣子。想象是有力量的,能夠生出美麗的翅膀,在我腦子里長久縈回飛翔。那男播音員,我會把他安裝在羅叔叔身上;那女播音員呢,我自然會想起羅嬸。這樣一來,那虛幻的美也就落到了實處。

    羅叔叔家沒有電匣子,也沒有半導體收音機,他所知道的國內外大事,多數來自我們家這臺半導體收音機。羅叔叔在走廊做飯、炒菜時,總是支棱起耳朵收聽我家里的廣播。聽到關鍵處,他停下手里的菜鏟,得寸進尺地歪起頭,將耳朵湊到我家門口,聽得如醉如癡。知道羅叔叔有這一愛好,我母親就把屋門打開,讓收音機的音量順暢地跑到走廊,跑到羅叔叔的耳朵里。我家遮擋屋門的半截布簾,會隨著半導體的音量,一鼓一蕩,我也時??吹胶熗饬⒅囊浑p腿,如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久久不肯離去。

    我母親說,多虧那時沒有電視,要是我家屋里播放電視新聞,羅叔叔腦袋非探進屋里不可,那樣,我家就沒有隱私可言了。

    羅叔叔只是在門簾外面聽,無論如何也不越雷池半步,他嚴格遵守這一規矩,從沒打破。聽了廣播的羅叔叔,對于全國各地的大事小情如數家珍,嘴里也時常掛著北京、武漢、南京、重慶還有我記不住的城市名字。他身處東北長春,卻眼望著全中國,視野大開著。

    羅叔叔家屋門也掛著半截門簾,是塊藍花布。有時我跑出家門,跑到羅叔叔家門口,從那半截門簾下面往羅叔叔家看。那屋里跟我家不一樣,床寬,書桌子比我家的大,有一堆書從地面摞到屋頂,上面夾著一個個零亂的紙條。他家棚頂有木桿滑道,從上面墜下一扇布簾,偌大的床鋪就被一隔兩段。床上盤腿坐著一個老奶奶,她對小孩很不友好,看見我張望,嘴一抿,吐出一口假牙,紅乎乎一團,嚇得我撒腿跑掉,她借機鬼魂一般消失在布簾后面。

    老奶奶是羅嬸的母親,嚴格講我應叫她姥姥,但我們習慣對所有老太太稱之為奶奶,就像現在我這一把年紀的人走在街上,總有年輕者稱我為爺爺一樣。老奶奶戶口在湖南鄉下,沒有城市戶口,就沒有糧證,她來這里,等于擠占了羅叔叔家的口糧,所以他家的日子比誰家都拮據。據我母親講,羅叔叔每月會抽出一個星期天,將自己喬裝打扮成工人或農民模樣,鬼祟地走出家門,去黑市上購買糧票。再用糧票為家里添補粗糧。有一次,羅叔叔在黑市上進行交易,讓人盯上了,被扭送到公安機關。遣返回單位那天,他衣服上一只袖子從肩膀處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脖頸上有明顯的抓撓血痕,別提有多狼狽了。

    羅叔叔活得窩囊,三天兩頭跟羅嬸打架。他倆打架很特別,總是事先壓抑著聲音關好門,然后低聲吵,吵著吵著,控制不住,加大了嗓門,隨之噼里啪啦打斗起來,亂了陣腳,有碗盆摔在地上,四周灰塵騰空而起。羅嬸是典型的辣妹子,動起手絲毫不怯懦,從力氣上較量不過羅叔叔,就使用慣常的招數,一頭撞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其襠部,拉、扯、擰、撴,羅叔叔立馬老實了,臉色煞白,冷汗涔涔,呼救著我父親前去拉架。他們每次打架,我父母的原則是,能裝聽不見就裝聽不見,實在聽得不能忍受,才去咚咚敲響羅叔叔家的屋門。我父親在隔壁苦口婆心相勸,我母親這邊也沒閑著,她拿起家里利用率極高的搪瓷茶缸,輕輕扣向墻壁,歪起頭,耳朵貼向搪瓷茶缸底部。茶缸有擴音和攏音的效果,落到茶缸底部的耳朵,如同探進了羅叔叔屋里,什么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有一次,我母親離開屋子去走廊拎暖水瓶,我趁機拿起搪瓷茶缸也扣在墻上,耳朵貼上去,里面不知怎么突然炸開一聲巨響,震得腦子嗡嗡疼。

    在廝打最為慘烈的時候,屋里那位老奶奶什么話也不說,拽起她的孫子羅強往屋外跑,緊邁碎步來到街上,肌肉扭曲的臉沖向空曠的天空,嘴里發出憤怒的叫喊,那聲音里分明是對羅叔叔不滿。羅強年齡和我差不了幾歲,我們在走廊里相見,也不說話,只是彼此用眼睛看,靜靜看,沒有敵意也沒有友好。他的眼睛又大又圓,像剛剛從水中撈出來的黑葡萄,晶瑩剔透。

    不管羅叔叔和羅嬸打得如何,一旦休戰,兩人關系立馬逆轉,似乎比以往更加親密。在這種親密期里,羅叔叔像打了雞血,樂顛顛跑到走廊炒菜、做飯,羅嬸也心甘情愿當起了配角,跟在羅叔叔背后,手忙腳亂擇辣椒,準備蔥姜蒜。那副樣子,看著有點讓人肉麻,我母親為此不知偷笑過多少回。羅嬸很會與外人相處,全樓暫停煤氣的日子,她會從家里端出半盆玉米面,走出筒子樓,一溜煙兒消失在胡同平房里,不到一個小時,又端回一盆油亮亮、黃澄澄的玉米餅。撞見我母親,臉上羞澀地一笑,不由分說掀開盆簾,塞過來兩個玉米餅。我母親不要,說什么也不要,她知道羅叔叔家糧食不夠吃,這些玉米餅來之不易。兩個女人像打架一樣撕撕扯扯好一陣兒,最終我母親還是強行把塞到懷里的玉米餅送回到羅嬸的盆里,彼此又都心無羈絆地分開了。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2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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