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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啄木鳥》2022年第6期|趙投桃:藏兵洞(節選)
    來源:《啄木鳥》2022年第6期 | 趙投桃  2022年06月13日12:29

    小編說

    王英俊在荊州娘家意外遇險,嫌疑直指弟弟和母親。悲憤之余,她與家人斷絕了關系。五年之后,等待換腎的弟弟突然失蹤,王英俊不得不連夜回到古城荊州。姐弟之間似有感應,她馬上想到了弟弟可能躲在哪里——這個地方曾留下姐弟人生中許多美好的回憶,各種危險關系似也從這里開始。在古城的藏兵洞里,姐弟終于相見,都意識到血親真情從不曾改變。

    藏兵洞

    文/趙投桃

    王英杰昨晚失蹤了!

    王英俊腦海里閃出三個字,煙幕彈!王英杰一向謹小慎微,瞻前顧后,想玩失蹤?王英杰玩不起,料他沒這個勇氣。與其說失蹤,不如說自行藏匿。

    天剛蒙蒙亮,弟媳黎小芹突然打來電話。聽她說話的口氣,她丈夫的失蹤,王英俊脫不了干系。黎小芹并不知道,接電話的王英俊,已經從武漢連夜“潛”回沙市,悄悄住進了老房子里。

    老房子是四室兩廳,面積一百六十平,父親去世后,母親外嫁搬走,房子空置了五年多。五年來,姐弟倆形同路人,老死不相往來,就是這套老房子惹的禍,為此她已心力交瘁。

    那時候,王英俊剛離婚,她不得不搬回娘家暫住。父親已經去世,母親搬走,弟弟王英杰住在醫院分給他的另一套兩室一廳里。王英俊不多的生活用品,只能存放在她出嫁前的閨房里。隨后,王英俊外出打工,逢年過節回到沙市,她只能暫住在娘家的老房子里??墒?,那次回來后沒多久,王英俊整個人就蒙了。

    五年前的5月,是父親的忌日,王英俊從外地如期回到沙市。

    長途風塵,趕緊洗個熱水澡。她打開煤氣閥門,邊燒開水邊收拾廚房。渾然不覺間,一股熟悉的氣味襲過來,她眼皮干澀,四肢發軟。王英俊自小有一個特殊的愛好,喜歡聞汽油味。她后來才知道,汽油里添加了一種叫芳香烴的化學元素,它的氣味比花香來得更濃烈。

    她呼哧呼哧喘氣,氣團堵在胸腔,掙扎卻享受,痛苦卻迷醉,她蹲在地板上,掏心掏肺地嘔吐。一個瞬間,心里猛一個寒噤,似乎有一根緊繃的發條,咔嚓一聲斷掉了。幾乎是在最后時刻,王英俊撲向灶臺,關掉煤氣閥門,死勁推開廚房的窗扇……

    待到惡心癥狀稍微緩解,她打開手機電筒,仔細檢查煤氣管道。在連接煤氣罐與灶具的紅色聚氨酯軟管內側,一個黃豆大的孔,赫然呈現在眼前。

    王英俊驚呆了!要知道,能夠打開這套老房子門的人,只有姆媽和弟弟,她僅有的兩個親人。誰要謀殺我?絕不可能!她不敢想象,甚至不愿意相信已經發生的事實。她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撥打了110。不到十分鐘,藍色警車燈已在樓下閃爍。一高一矮兩個警察匆匆趕到,高個兒警察竟然是前夫張奎勇的同學李世偉。

    李世偉迅速推開門窗,將客廳吊扇扭到高速檔位,頓時,屋子里灰塵彌漫。矮個兒警察進進出出,對門窗和外墻體進行勘查。李世偉說,門窗沒有破損痕跡,嫌疑人是在正常狀態下進入房子的。當然,理論上沒有絕對的事。鑿口形狀疑似三棱錐之類的銳器。謀殺對象是現受害人,還是另有其人,警方還需要進一步通過刑偵手段確認。

    矮個兒警察說,這個案件已滿足刑事案件的立案條件,你的報案已登記。因為疑似發生在家庭成員之間,你可以先做證據保全。是否立為刑事案件,警方完全尊重報案人的意愿。

    家丑,聞所未聞的家丑!王英俊是多么愛面子的人,面對前夫的同學,她幾乎無地自處。一顆心像被打碎,一瓣一瓣,散落在地板上。她艱難地站起來,主動伸手握別兩位警察,聽著他們篤篤地下樓。

    沒過多久,姆媽曾方瓊、繼父唐良輝、弟媳黎小芹,還有表姐曾子英,先后趕過來。王英杰值晚班沒來。姆媽憤憤不平,弟媳賭咒發誓,繼父和表姐百般安撫,這些都是她早就預料到的情形。她不敢往深處想,甚至連懷疑那兩個人的勇氣都沒有。

    她反復問自己,我喊他們來干什么?我要一個結果嗎?其實,沒有結果比有結果好。但愿它就是一個偶然事件??墒?,王英俊想過多少次,就掙扎過多少次。別人意欲置她于死地,這個別人,難道真的是別人?

    第二天,王英俊在父親的書房找到了疑似作案工具——那把錐子。父親書房里有一個青瓷大花瓶,瓶口常年插一束枯萎的槐花。在這個城市的街道邊,生長著許多龍爪槐。父親生前喜愛槐花,每逢春天就折一束回來插在花瓶里,直到第二年春天再更換新鮮的花枝。那把錐子,父親總是放在第三格書柜里,而現在卻藏在花瓶里,難道它長翅膀飛進了花瓶?

    臨離開沙市前一天,王英俊去冥市商店定制了一尊祭祀神龕。父親的遺像供奉在客廳正中央,神龕擺在下方,她將那把錐子倒插在香案上。

    王英俊將所謂的證據——那個紅色聚氨酯軟管裝進旅行箱,鎖上自己的閨房門,從此一去,五年沒有回來。

    昨晚,王英杰突然打來電話。這是姐弟倆斷交五年之后的第一個電話,如此突兀,沒有任何征兆。王英俊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八點二十五分,通話時長五十秒。姐弟倆隔屏唇槍舌劍,火星四濺,每一句話像子彈嗖嗖射向對方。

    我準備把門鎖換掉。

    誰同意你換門鎖了?

    我用不著誰同意。

    那你打電話找我干啥?

    我準備把神龕燒掉。

    有本事你燒著試試看?

    試試看就試試看。

    ……

    王英俊既氣憤又詫異,這個弟弟一向蔫不唧兒,而在電話里態度蠻橫、語氣強硬,擺出了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這可是幾十年來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蟄伏五年,王英杰終于跳出來,算他修為到了至高境界。既然他發出了最后通牒,我還有什么要躲避的!就算以后做不成姐弟,我也必得弄清一個結果。她隱約預感到,有什么事情已經到了節骨眼上,到了必須了斷的時候。

    武漢距沙市一百八十公里,乘快巴兩個半小時,乘高鐵四十五分鐘。也就是說,想回家的理由有一條,不想回家的理由有一萬條。這五年來,王英俊一次也沒有回來。此刻,她租來一輛網約車,連夜趕回沙市。

    記得去年春節前,表姐發微信邀她回沙市過年。她回答,我回家找死,連尸首都沒人收的。表姐回了她三個火星四濺的錘子。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人世間好多堅硬的東西都煙消云散,可這對嫡親的姐弟之間,卻構筑起一道堅固的城墻。

    當初,王英俊毅然決然離開沙市,恰逢政府賓館因巨額虧損,被一家股份制集團收購,王英俊剛離婚不久,她果斷買斷下崗,來到武漢,在一家星級酒店做前廳經理。她憑自己出眾的外貌,過硬的酒店銷售能力,幾年后就在武昌買了一套一百平米的商品房,過起了“麗人幽居”的生活。

    五年過去,液化氣事件依舊堵在心里,像一堵墻橫在面前,始終無法跨過去。她一直隱忍著,從不追問,只字片言也不提。她不愿碰它,一碰就痛,錐心刺骨地痛。就像某種易燃易爆品,一觸就燃燒,一碰就爆炸。而五年過去,姆媽和弟弟從沒給她任何解釋,好像這件事就從未發生過。

    凌晨十二點左右的時候,車子轉下沙市高速路口,王英俊給姆媽打了一個電話。

    您同意王英杰換門鎖了?

    我攔得住他一個大男人?

    您不必拐彎抹角。

    我哪里拐彎抹角了?

    上輩不要給下輩栽刺。

    你這丫頭說話咋這么扎心?

    ……

    母女倆見面吵,不見面也吵,就這樣吵了幾十年,針尖對麥芒。明明是說事,可說事變成了爭吵的引線,越吵越深,越吵越遠,終是回不到事情上來。

    車到高知樓時,已是凌晨一點。一個巨大的“拆”字刷在圍墻上,鮮紅的墨汁濺得到處都是。已是深秋,院子里坑坑洼洼,垃圾四處散落,蝙蝠像鬼影驚飛而過。時光流逝,這個死寂的大院徒剩蒼涼的空殼,猝然間多了些陰森之氣。

    悄然上到南三樓,王英俊摸出鑰匙,居然打開了老房子的門?;蛟S,王英杰還來不及換掉門鎖。老房子更加陳舊,墻灰脫落,蛛網暗結,空氣因有人突然進入而被攪動,蛛網像發光的海母緩緩移動。那種有機物腐爛的氣味,以及千足蟲腥臭的異味,彌漫在空氣中。即便閉上眼睛,也生出一種浮塵拂面的感覺。

    那尊神龕隱隱發光,隨著窗外車輛駛過,投在墻上的陰影忽大忽小。那把錐子斜插在香案上,像某種食肉動物的獠牙。王英俊發現,香爐里新插了三炷香蠟,香蠟燃盡之后的氣味,還隱約殘留在空氣中。她一個驚悚,也就是說,幾個小時前,弟弟王英杰來過這里?她差點兒與失蹤者擦肩而過。給她打電話時,他或許就在這里。電話那端透出的那種絕望的氣息,就是從這般陰冷死寂的空間里傳達給她的。

    父親永遠定格在相框里。

    父親王嘉來本是上海人。他父母從哈軍工畢業后,分配到湖北沙市某軍工企業工作。王嘉來跟著爺爺奶奶在滬上長大。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王嘉來從上海某醫科大學畢業,為了同父母團聚,他申請分配到沙市,如愿做上了醫院的藥劑師。孰料,第二年秋天,組織上一紙調令,父母又調到西北某軍事基地做科研工作。如此一來,王嘉來成了一個漂在沙市的上海人。

    沙市是盛產美女的城市。女孩兒們五官清秀,肌膚白皙,身材窈窕,說起話來鶯聲燕語。每逢節假日,大街上的女工們像蝴蝶翩翩飛舞,在她們迷人的身影飄過之后,一陣陣雪花膏的清香拂過街面。上海青年王嘉來,一米七八,頗有玉樹臨風的味道。理所當然,他成了女工們追求的對象。正是在父母調走的第二年,極度失落的王嘉來偶然結識了紡織女工曾方瓊。她雖是小學畢業,但長相甜美,肌膚雪白,苗條又豐滿,勾得王嘉來神魂顛倒。

    一個夏日黃昏,兩人爬上南門城墻。青磚縫里,燈籠草和矢車菊開得花色斑斕,鐵線蓮和絡石藤像彩色的瀑布掛在墻體上。王嘉來拉著曾方瓊越過馬道,走下十八級臺階,悄悄潛進藏兵洞底層。地道里陰風颼颼,曾方瓊戰戰兢兢,她緊緊摟住王嘉來。似乎是王嘉來乘人之危,不得已,曾方瓊就湯下面。在青磚鋪成的石板上,兩人偷吃了禁果。在那個年代,戀愛男女一旦發生性關系,男方沒有任何告吹的理由,結婚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然后,結婚生子,之后就有了王英俊和王英杰姐弟倆。

    父母戀愛的這些枝枝節節,是舅媽黎新慧當笑話講給王英俊聽的。在外人看來,明明是郎才女貌一對,天造地設一雙,可這兩人有緣分沒情分,不是兩天一小吵,就是三天一大吵。小時候的很多周末,姆媽完全忽視了王英俊的存在,總是帶著弟弟去外婆家搓麻將,而父親則帶著她去荊州城墻上玩。一家人總是玩不到一起,王英俊的失落可想而知。

    王英俊曾問父親為何從上海來沙市,父親說,因為小寧孖想姆媽呀(小孩子想媽媽)。父親躲在城墻的墻垛間,故意引得她找來找去,以博得女兒起歡顏。父親總是對她說,吾老灰喜儂額(我多么愛你),吾老灰喜儂額。王英俊幾歲就曉得,我是吾,你是儂,他是伊,外婆叫阿布,媽媽喊姆媽。王英俊讀小學時,電視臺正在播放《射雕英雄傳》,她一下子就迷上了劇中的小乞丐黃蓉,那姑娘冰雪聰明,天大的事也敢自己來扛。王英俊幻想著自己長到十五歲時,成為仗劍天涯的小黃蓉。

    父母總是爭吵,準確地說,是姆媽無端地找父親爭吵。即便一顆繡花針掉在地上,姆媽也會鬧得風起雷動。王英俊常以不屑的目光注視冷漠又粗俗的姆媽。怨恨這種情緒,就像菌類植物在潮濕的空氣中繁衍滋生,最終生長成一個近乎怪胎的毒蘑菇。平日里,母女相互齟齬,經年累月,如同天敵。

    父親死得很窩囊。

    事發前幾天,王嘉來上街買早點,他在回家上樓時突然中風,癱倒在樓梯口,正巧有鄰居路過,才將他扶進家門。作為高級藥劑師,王嘉來自知輕度中風,并無性命之虞,便靜養在床。這天早上,曾方瓊買回來兩條活鯽魚。她拿來大腳盆放在便池邊,注入滿滿一大盆水,將兩條鯽魚養著。鬼使神差,這仿佛是姆媽布設的一個陷阱,就等著那只獵物自投羅網。

    曾方瓊出門,連中飯也沒回來做。下面蹊蹺的情節,是事后親戚們推測的。中午前后,王嘉來摸索著上廁所,他本來就沒吃中飯,再加上身體虛弱,腿腳又不靈便,結果,他踏上便池臺階時,重重摔了致命的一跤。

    這天中午,王英俊伏在辦公桌上午休。冥冥之中,她撥打了父親的電話,無人接聽,再次撥打,仍然無人接聽。她沖出辦公室,跨上自行車,一口氣沖向高知樓大院,火急火燎地打開了娘家的大門。

    客廳無人,臥室無人。在衛生間,一幕詭譎的場景呈現在眼前:父親半裸撲在地板上,枯瘦的身體早已冰冷僵硬。父親的頭顱淹埋在腳盆里,花白稀疏的長發像海藻植物般飄拂,兩條鯽魚搖尾鼓腮,悠悠然穿梭其間。

    沒有恐怖,只有驚駭。王英俊鎮定得出奇,但身體還是瑟瑟發抖。她試著觸碰父親的腦袋,剛一伸手就觸電一般縮回來。這是她有生第一次目睹真正的死亡,因為是自己的父親,她并不害怕,只是眼淚硬生生關在眼眶里旋轉。

    她鎮定自若地走下三樓,有條不紊地打開自行車的鏈子鎖,還若無其事地同鄰居老太婆打了招呼。然后,她跨上自行車,瘋一般踩踏,穿過三個老街區,一口氣沖到舅舅家門前。

    一棵龍爪槐綠蔭匝地,繁茂的枝葉籠罩小院,八十八歲的外婆正窩在躺椅里曬太陽,深度昏睡的樣子,仿佛百年不醒。一張麻將桌擺在老槐樹下,四個女人正在打沙市麻將。曾方瓊邊嗑瓜子邊摸麻將,還忙里偷閑地與舅媽黎新慧扯閑話。

    王英俊壓低聲音說,你老公死了!

    曾方瓊也壓低聲音說,嚼你的蛆!

    王英俊高聲喊起來,你老公死了!

    曾方瓊也高聲喊起來,號喪,滾到別處去號!

    不由分說,王英俊猛將麻將桌掀得四腳朝天,噼里啪啦一陣亂響,麻將子兒滾了一地,四個女人驚得目瞪口呆。巨大的聲響驚醒了迷迷糊糊的外婆,她睜開眼弱弱地喊一聲,是我的俊俊啊……王英俊癱坐在地上,背倚老槐樹,號啕大哭,我爸死了!我爸死了啊……

    曾方瓊見勢不妙,奪路而逃。

    ......

    (未完待續,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啄木鳥》2022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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