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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大家》2022年第2期|華清:它青燈下的光澤如同一團火(組詩)
    來源:《大家》2022年第2期 | 華清  2022年04月02日09:01

    華清,本名張清華,1963年生,文學博士,執教北京師范大學。主要從事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與批評,出版《中國當代先鋒文學思潮論》《猜測上帝的詩學》等著作十余部;曾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10年度批評家獎,講學德國海德堡大學、瑞士蘇黎世大學等。1984年始發表詩作,作品見《上海文學》《詩刊》《人民文學》《十月》《作家》等刊。

    蚊 子

    “在歷史的縫隙間,到處是蚊子?!?/span>

    ——西川:《蚊子志》

    一只蚊子咬到了一口血。它咬得太急

    嗆了一口,并吐出了

    一枚微型的氣泡

    它嗡嗡著,飛到路燈下炫耀

    看,我咬到了罪證

    所有龐然之物本身就是罪。于是

    更多的蚊子涌來,將它咬過的傷口

    再咬一遍,并做成山包一樣紅腫的標記

    顯示著吸血者的勝利與意義——是的

    “在歷史的縫隙間”,我說的

    是最細小的夾縫。那里通常主宰者

    不是英雄,甚至人類也不是

    勝利屬于嗜咬者,這就是

    常態下生命世界的歷史

     

    鏡中記

    首先出現的是一只猴子,而后它

    戴上了一頂帽子。這是一個意外,當他

    洗完澡,整理好凌亂的毛發,剛好

    有一場歌舞開場。他一個激靈

    就輕巧地站上了樹梢,不,是胡桃木

    做成的一枚高蹺。

     

    他向上做了一個手勢

    發現了那個對面的模仿者,有著與他

    一樣豐富的表情,他下意識地

    讓帽檐向下,但瞬間又好像意識到什么

    當他把手指摳向那幻象

    一個令它驚訝的事實出現——

    這沐猴而冠的家伙來自哪里,他緣何

     

    用困惑而武斷的手勢拍著他。他們像老友

    互相致意,有求必應,默契如一雙孿生

    它走來走去,時遠時近,左右移動

    細細打量它多毛而丑陋的手掌,如是者三

    之后它終于明白,他,就是那個有生以來

    不曾認識自己的怪物,來自夢中

    或是撒旦所指引的黑暗處

     

    雞 鳴

    暴風雨就要來了

    為什么是一只雞,站上它一生中的

    最高處。它昂首向天,其實

    只是對著它上方的另一根樹枝

    發出不安的叫聲

     

    暴風雨由遠及近,這只雞

    低了低頭,又一次扯起了嗓子

    它的同類仰頭看看

    一臉無辜和茫然,之后又自顧自

    尋找起地上的蟲子

     

    暴風雨來到頭頂

    雨點密集,如迎頭鞭辟

    所有雞都躲入了檐下

    盯著這雨中的異類,一直鳴叫著

    目擊它羽毛盡濕,瞬間變成了

     

    一只難看的落湯雞

     

    黃河頌

    作為母親她愛恨交集,有喜怒無常的脾氣

    像一位勤勞的搬運工一樣晝夜不停

    搬運黃土,枯骨,饑餓和糧食

    愛與折磨,養育和付出。她卷曲的身體

    張成了一副無箭的雕弓,以疼痛射出

    且只向內,穿透自己寬廣而柔軟的腹地

    那渾濁的血管里流淌的是誰的痛

    這沙做的村莊與城堡,泥塑的皇帝和鞭子

    哦,揚起來是沙塵暴,落下去是天下大同

    豎起一道是殺戮,橫過來便是母親的淚

    黃河,作為你的兒女,我目睹

    這滔滔河水,眼看這漫漫長途,此刻我

    周圍飄滿頌詞和金曲,格言和警句

    十五國風依次浩蕩的行旅,大雅篇中

    有黃鐘轟鳴,那從天瀉下的滔滔水流

    鑲嵌在如畫的大地,載著的白云與孤舟

    兄弟和仇人。史書中的烽火與歲月

    攜帶著清澈的語句與渾濁的河水,承受

    一瀉千里的瘋狂,并看到此刻那

    入海分界處,橫亙的九曲回腸的旋律

     

    春 游

    冬蟄的茅草露出了嫩芽

    他的腳步之輕——讓小草喊出了疼

    原野上空氣沉滯不動,仿佛新婚少年

    趴在新娘的身上,猶疑,懵懂

     

    不知游走。說不清楚的氣息

    說不明白的心思,春帶著蠢,帶著蟲子

    軟軟地走出了家門,來到了田野,荒地

    冒著野火似的煙氣

     

    女孩子說笑著,男孩子打鬧著

    他們的身體在悄悄蛻皮

    蛻后的皮膚輕薄,紅潤,一如空氣

    易于過敏,易于受孕,易于哭泣

     

    “童年的小火車沒有開來”

    這一次,是用掉了一生中最后的力氣

    走在面目全非的故鄉草野

    他的鞋子上,霎時掛滿了舊時的塵土

     

    感 覺

    黑夜將至,這消息帶著疫病,風雨

    暴風雨之前的潮氣。地平線亮著閃電

    有悖時令的氣息,應和著行路人迷茫的心緒

    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如磐、如晦的時日

    它將延至夜深人靜,延至無涯的天際

    行路人心里一緊,收攏了一下

    已有些漏風的斗笠,彎腰疾速前行……

     

    化 蝶

    它肉身的疼痛已經無可承受,這世界中

    可憐的軟骨頭。思想正經歷羽化,但肉身

    還屬幼蟲,丑陋而嬌柔,比蝸牛更長的路途

    脆弱而易受傷的身軀,但恰好適合

    再歷一生的形塑,因為它有著不可思議的

    天然的縮身術。唉,它聲稱有一種

    偉大的愛可以奉獻一生,這人類想象中

    最感人的變形記???,它慢慢伸出了

    一只色彩斑斕的翅翼……另一只

    也在顫抖中緩緩變出,最初像折疊的小傘

    稍后即慢慢熨平——被晚霞,或一縷清風

    現在,一只丑陋的蛹完成了它的使命

    牢記著它承襲自前世的脫身術,美

    必屬無中生有,且需在空氣中誕生,那飄忽

    的身姿,以及在黑暗中的等待,以及

    等待中必須承受的痛苦,都是必需的敘事

    這猶如美神本身,她那性感無比的身姿

    不過是來自愛琴海中,泛起的泡沫……

     

    木 瓜

    木瓜的大小,剛好適合一枚傳說

    它青燈下的光澤如同一團火

    如果你此刻擁握,它就會變燙

    或以溫熱的手感令它變軟,然后回到

    古老的窗臺,陽光慢慢伸展的地方

    在那里,它會伸出一根綠色的藤蔓

    一直朝著遠方無聲攀爬

    最后連接到一個民風開化之地

    衛風古樸,讓一位采詩官的妙手

    活畫出一個少女,那胴體的性感線路

    呵,兩只木瓜中的至少一只正在成熟

    讓另一只不由自主,也釋放出了

    迷人心魄的香氣

     

    草堂見

    茅屋續補秋風一縷,爾后愈發蕭瑟

    他背靠春日冷雨,希望把自己

    坐成一尊悲天憫人的塑像。小官職

    已是過去的事情,而今他是蒼顏野老

    一布衣。他坐著,背后偶可見

    窗中所含西嶺雪,不見東吳半拉人影

     

    眼看眾生顛倒,他心里只剩下畏懼

    不敢大聲言語,怕說錯了被罵臟話

    想捐錢,又有點囊中羞澀,寫文章

    怕拿不出手,亦擔心尺度出入

    只是那未泯的良心還在作祟,讓他

    見不得死人,不能坐視黎元之苦

     

    坐了一會,他想哭,可又擔心人說酸腐

    他寫出了幾個句子,隨后又付之一炬

    以免于落下口實。他環顧四周,想找人

    訴一訴胸中的積郁,但看周遭紛擾

    擔心萬一被抓辮子,還丟了低保。唉

    人言可畏,想想不如低眉順眼,偃旗息鼓

     

    擁吻者

    三月盛放的桃樹下的兩個年輕人

    熱烈地擁吻著,盛開的桃花

    映著他們如花的學生時代。你能設想到

    此刻他們青春的嘴唇不再干燥

    仿佛春風也多了一份嫵媚和輕柔。

    他們吻了一會,又彼此對視了一陣

    顯然他們并不知道,在遙遠的過去

    也有一個類似的場景。只不過

    在同樣遙遠的后來,那一對相擁者最終

    已分別變成了別人。而此刻

    他們再次熱烈地擁吻起來

    身體也跟著扭動,彼此投入,似乎

    完全不在乎身旁那一位老邁的路人

     

    悼故友

    那時他的頭發是多么茂盛,喜歡談錢

    詩與女人,尤其是酒后。五瓶啤酒下肚

    他酡紅的臉上就泛起了光彩。那時他

    喜歡一飲而盡,干杯的樣子瀟灑至極

    那時他拍著胸脯,將劣質的煙草

    也吐成了自由的云霧

     

    后來世界變得庸俗,他開始做注水文字

    并喜歡在文字中罵人,凡比他過得好的

    統統在被罵之列。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你

    不適合可以豁免的趣味。漸漸地

    他就變成了一只公雞,好斗,兇狠

    頭上長出了黑白參半的冠子

     

    再后來他就得了抑郁癥,從頂樓上跳下

    結果自然不妙,搶救多日

    依舊昏迷不醒,三個月后,醫生終于

    拔掉了管子。訃告上寫著:他一生

    熱愛生活,熱愛本職,善良而正直

    且為學術和真理不懈斗爭了一生

     

    黑郁金香

    在眾多的仙子中有一妖物,她的黑

    是世界上最正宗的絲綢

    比黃昏多一指神秘,比黎明多一抹亮色

    比沉默高出一尺,比美德謙遜半厘米

    這是恰如其分的黑,但并未完全到位

     

    多一點嫌深,淺一點

    則無法描繪。這是全世界的獨一份

    在正午的陽光中更加迷人和奪目——

    比黑蝴蝶略深,比靈魂略淺

    比魔鬼的密謀,有一點點色差

     

    漸凍癥

    最先感到涼意的不是來自臉部

    而是腳底。有冰凍的氣息從腳趾處

    漸漸向上傳遞。冷風在神經上急馳

    滿天寒星從井底的水波向上搖曳

    如此,他的腿部首先在冰凍中開始變硬

    接著是膝蓋,使整個身體愈加滯重

    失去了支撐。這還只是開始,皮膚

    已開始爆竹般綻裂,肉身勉強存續

    但崩塌的血管和肌肉正如泥石流

    裹挾了地心深處的戰栗。就這樣,他的腳步

    一下下趨于飄忽,終止于生疼的腳趾

    他一路歪扭著,拐出了那朝向正午的道路

    沿著寒氣漸凝的冬日慢慢滑行。瞧

    他滑著,在一片舒服的斜坡上一路向下

    這原本患巨人癥的身軀,漸漸趨于僵硬

     

    如 果

    如果他們不幸換了一個情境——

     

    那么他們的愛情,就變成了茍且

    他們那驚世駭俗的交往

    也成了人所不堪的偷雞摸狗

    蘭波和魏爾倫,拜倫和奧古斯塔

    普希金和羅謝特,凱恩,以及

    與奧西波娃,外加她的兩個女兒

    阿倫特與海德格爾,陳獨秀與他的

    兩個姐妹太太……

     

    想想看,如果他們一旦生錯了時代

     

    他們是幸運的,雖然有時也很不幸

    畢竟他們的死法各不相同

    但不是死于你們的非議和謾罵

    這就是最大的幸運

    施蟄存說的是對的:每個時代

    都在紀念上個時代的屈原,卻又在

    制造著——屬于他們自己時代的冤屈

     

    舊 作

    一束干枯的玫瑰還插在花瓶

    讓他想起往事中那些漸已消逝的面孔

    那些曾經鮮活,充滿汁液的往事

     

    窗外鳥聲啁啾,提醒他,就是這一刻

    曾有一場紙上刮起的龍卷風,但眼下

    那些喧鬧的詞語,都已化為了

     

    落花般的寂靜……

     

    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不再怕人間的種種遮障

    你不會對自己的老態有任何悲傷

    不會對榮辱得失再抱糾結,甚至不會

    害怕歸還,那個借用一生的皮囊

     

    當你老了,你終于知道什么是無欲則剛

    山丘更加高聳,漸漸稀疏的林木

    讓視野更加遠闊,盡管老眼昏花

    但你更清楚地知曉,那些遙不可及的地方

     

    當你老了,你會變得愈加慈祥

    盡管你知道鳥之將亡,但啼聲未必悲切

    因為你已活過,已見證過生離死別

    還有什么悲歡憂喜不能放下

     

    當你老了,一切都像浮云飄成的神馬

    連你戴過的戒指,擁有過的寶石

    甚至你在長夜青燈下親筆寫出的文字

    它們和你之間,都疏遠得一如假象

     

    當你老了,你會只想說出真話

    不會對威嚴、虛偽、權力心存畏懼

    也不再參與爾虞我詐,蠅營狗茍

    因為你已經看清了人世的諸般真相

     

    當你老了,就是真的老了,你不會

    假意示弱,撒嬌或裝傻,不會唉聲嘆氣

    你會一直笑對人世的一切成敗興亡

    直到有一天,在一個瞌睡中不再醒來

     

    止 水

    有一天大海也會平息如鏡,就像沒有

    一絲絲褶皺的天空。風不來,樹木不動

    一顆狂野的心

    被錘成了一塊不動聲色的玻璃

    哦,這一片曾波翻浪涌的止水

    如此虛無,仿佛一頭已近暮年的巨獸

    鋪開了一張寧靜的毯子,并將它那

    屬于風暴的軀體,變成了

    一副自我監守的籠子。

    一如大海邊一位白發蒼蒼的觀眾

    陷入了孤單而遙遠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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