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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2022年第1期|李唐:兩點五十三分(節選)
    來源:《大家》2022年第1期 | 李唐  2022年03月01日08:25

    李唐,1992年生于北京。作品見《收獲》《十月》《人民文學》等。出版有小說集《菜市場里的老虎》《熱帶》,長篇小說《身外之?!返?。曾獲“紫金·人民文學之星”中篇小說獎、十月文學獎。

    導 讀

    有人在戀愛,有人在傷心

    有人在彷徨,有人在工作

    在分針和時針被撥動的

    同一時間里,發生著那么多

    具體的一個個故事

    也許這就是人間:復雜、交錯、孤獨

    兩點五十三分(節選)

    李唐

    ……

    沒有人注意的是,這是一個凝固的時刻。也就是說,時間在兩點五十三分已經停頓很久了。在這一時刻,一個作家敲下了十二個字,他正在寫一部長篇小說,已經寫了七個月了,進展緩慢。他每天刪刪改改,往往寫成的只有五百字,其中刪掉的可能有一千字。時至今日,這部小說才寫了不到五萬字,而他預計的至少得有五十萬字。這個作家的名字你不必知道,因為他還處在蟄伏期,未來會怎樣沒人能預料。他雄心勃勃,想要寫一部類似《罪與罰》或《白鯨》的大部頭。他預感到可能要失敗,但他不在乎。這一分鐘對他而言倏忽而逝,甚至來不及寫出一句美妙的句子。他當然不會在意這一分鐘,更不會意識到,他的小說正是在這接連不斷的一分鐘加一分鐘的連綿中成長起來的,猶如植物。但是說到底,人生不也是這么回事嗎?可樂罐滾動的聲響讓他心煩。

    可樂罐被風推著走,一分鐘內獨自滾動了五六米。它從中間被捏癟了,鋁制罐皮像紙一樣又薄又脆,里面還剩下幾毫升黑色液體,奇跡般地居然還沒漏出來。它的使用者——呃,準確地說應該是享用者,是一個穿紅黑相間色毛衣的女孩,她不住在這里,是來找朋友玩的。她從小就喜歡喝可樂,但為了保持身材總是小心翼翼,精于計算。比如說,上一次喝可樂已是半個月前了,她得到了一筆意外的獎金,晚上叫外賣時多點了一罐可樂。對此她記得很清楚。這一回喝可樂倒不是由于開心,相反,她和男朋友在微信上吵了架。她想見對方一面,但對方明顯遲疑。這倒不是說她多想念他。她是一個極其理性的女孩,知道文字不一定能夠準確地表達真實情感。通過冷冰冰的文字交流,雙方都容易從自身的主觀性出發,誤解對方的意思,或是將某些情緒無限放大。她想要當面談談。男友的遲疑使她很是低落,走到單元樓下的小賣鋪時,盡管天氣寒冷,還刮了一天的風,她還是當機立斷買了一罐可樂,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蓸凡辉偈菍ψ晕业莫剟?,而是安慰。后來,她坐在臺階上,安安靜靜地小口喝完了整罐可樂。她雙手環握罐身,仿佛握著一杯熱茶。她將喝完的可樂罐隨手放在了臺階上。風搖晃著它,直到掉落在地上。

    兩點五十三分,它滾到了現在的位置。如此精確、完美。

    烏云早已被吹散,月光明晃晃的。樓上的一盞燈熄滅了,恰巧就在這個時間,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這個世界上的一扇窗陷入了黑暗。同時,一個男人正坐在客廳里。由于剛剛關了燈,此刻他也被黑暗裹挾了。寂靜圍繞著他,除了風。即使窗戶關嚴,風聲還是猛烈撞擊著窗子。他坐在沙發上,屁股沉陷下去,試圖發出點聲響。他的舌尖長了潰瘍,說話、吃東西、喝水都會鉆心地疼。這幾天,他必須小心翼翼地說出每一個字,仿佛每個字都帶著刀片從嘴里溢出。于是,他干脆就盡量不說話了,最多解釋一句“嘴里有潰瘍”,然后皺著眉,搖晃腦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他得到了別人的理解或同情。坐在工位里,一言不發,埋頭在電腦前,任屏幕的光照著蒼白的臉。不說話也挺好,他內心深處想,難得清靜,仿佛他的工位成了公司里一處難得的凈土。同事們從他身邊走走停停,偶爾他抬起頭,看看他們的臉,看著他們手拿水杯,或是急匆匆邁腿前行的樣子,忽然覺得像是在看一幕戲劇。別人都知道他長了潰瘍,不舒服,但沒人知道他其實樂在其中。

    真正的事情他沒法跟他們講?,F在,他坐在沙發上,關了燈,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干嘛。他抬臉看了看墻上發光的電子鐘,時間已是兩點五十三分。他清了清嗓子,想要說點什么。不一定是完整的話,也許只是“唔”“呃”等語氣詞。干澀、陌生的嗓音令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那不像是他發出來的,倒像是別人,仿佛他體內裝著另一個人,正替他發聲。疼痛從舌尖傳來,他觸電般卷起舌頭,發出的聲音也化為哀嘆。他已經有大半年睡不著覺了,去醫院開了藥也沒多大作用。但他沒跟任何人講過。父母遠在老家,距離這座城市五百多公里,徒增擔憂。半年前,公司上線一款App,他加班加點,幾乎快要住在公司(真有同事帶著洗漱用品,睡在辦公室里)。待App上線,工作強度驟減,他本想休年假放松幾天,沒想到發現異常。他開始整夜失眠,拖著疲倦的身軀上班,比之前看起來還累。他不知道該跟誰說這個事,更不知說的意義。他原本是內斂的人,從小喜歡思考漫無邊際、不切實際的問題。此前,繁重的工作占據了他大多數時間,他覺得雖勞累但從容舒暢?,F在,平白多出了大塊時間,猶如大片無主的荒地,令他無所適從。

    風沖撞著玻璃,竟使他有些害怕。此時屋里只有他一人,這被人工切割的一小塊空間,單元樓的四層,由鋼筋水泥和磚石混合的墻壁支撐,面積精確,大小適中。一塊懸浮的城市空間。他開始不受控地思考起人生的意義。因此,他沒有動彈,仍舊陷在沙發里。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著,或者最多睡一兩個小時?他可能馬上就要死了。很多次,他想到了死。很多次,他打開窗子往下看,幻想著一躍而下的情景。但這棟樓太低了,說不定只是傷殘。需要更高一點的,比如公司的天臺。但這么做又會被誤認為對公司有意見。其實沒有。他對誰都沒意見。如果有意見倒好了。

    現在,他微微扭過頭,看向窗外。對面一扇窗子還亮著。他很奇怪對面是誰,也像他一樣睡不著嗎?還是說,有些人喜歡開燈睡覺?他不清楚對面的作家正為寫下一句話苦思冥想。但看到這扇同樣亮著的窗,他感到一陣撫慰,讓他覺得不孤單。

    風刮著,樹枝擺動,月光皎潔。從城東到城西,人們共享這冷風吹。并非所有人都睡了,尤其這座城。一間位于地下的酒吧里,人聲鼎沸。風刮不到這里,最多到門口就被阻攔了。只有那些拖著疲倦的身軀準備離開的人,他們披上外套,拉上拉鏈,走上樓梯,費力地推開門,才發覺風這么大。有人背著風,用衣服遮掩打火機,打了幾次才冒出顫巍的小火苗,耳朵里依舊回蕩著酒吧樂手令人頭暈目眩的薩克斯吹奏。那個來自日本的爵士樂手,已經賣力演出了將近兩個小時。此時,演奏已到尾聲,這個瘦削、矮小的男子放緩了速度,正吹奏一首節奏舒緩的標準曲的尾聲。酒吧內光線黯淡,人影搖晃。每個人都顯得筋疲力盡,都在不停地交談,好像只有說話才能讓他們不至于癱倒在地。單獨來的人并不多,因此站在吧臺前的女人很容易就獲得了一個冷眼旁觀的角色。她穿著暗綠色呢絨大衣,里面套一件黑色薄毛衣,齊肩短發。她左手端著一杯快喝完的白俄羅斯,正猶豫著要不要再點一杯。此時,她抬起右手腕,瞄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已經兩點五十三分了,待了足足兩個小時,喝了三杯酒。再來一杯肯定就醉了,但她想要保持理智,盡管她來到這里時滿腦子都想著要喝醉。一周前,她的貓丟了。她愛它,幾乎勝過世間的一切。那天她請了幾個朋友來家里聚會,開門關門,等她發現貓丟了,已經晚了。朋友們下樓幫她找,第二天她又專門請假找了一整天。今天,她在小區里貼了尋貓啟事。她死心了。

    世間最愛的動物也離開了她。她想過它的死(畢竟貓的壽命遠小于人類),但沒想過它離開?,F在,她用余光打量旁邊一位身材高挑的長卷發女士,后者正與自己的友人低聲閑聊。女士涂著鮮艷的紅色唇膏,她情不自禁地想象她是一位冷艷殺手,殺人的方式就是用沾滿劇毒的唇膏與人接吻。以前,她經常與男友做這種游戲,以身邊陌生人為素材虛構故事。那時她還在電影學院讀研,研習劇本創作。男友無業,寫小說,夢想創作一部百萬字的大部頭。他來學校里找她,夏天,他們穿過校園,一路交談??偸菚蓄^發濕漉漉的女生與他們擦肩而過,空氣里彌漫著好聞的洗發水的香氣。他們聊這些,比聊其他東西加起來還要多。她知道這些東西多么脆弱,一座用沙子壘砌的堡壘,但她愛他,只想跟他聊。那時她就清楚這一切早晚會結束。它們脆弱,卻也無比堅實?,F在,他們分手將近四年了,完全斷了聯系。畢業后她從事了與電影和文學全然無關的工作,在一家新能源上市公司做企宣。她熱愛這份工作。偶爾,她會想起他,還在寫作嗎?如果他知道她放棄了電影,會難過嗎?反過來,假如他如今也放棄了寫作,她會難過嗎?

    可笑的念頭。她搖了搖頭,準備放棄這些可笑的想法。終于,她下定決心要了第四杯酒。那個日本薩克斯手吹完最后的音符,朝觀眾鞠了個躬,人群里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酒吧還會開到很晚,大部分人已經朝門口挪動了。她倚在吧臺上,等著酒端過來。她覺得自己其實不太能理解,或者說接受事物的變化,如果可以,她希望什么都不要改變。那些念頭固執地在她腦中揮之不去。會的,她想,她會難過的。

    人們共享這冷風吹。一個男人乘著那輛破舊的電動三輪車,逆著風奮力行駛在馬路上。車子老化了,總是熄火,并且顛簸,像是壓到什么硬東西似的。平日里,他一邊祈禱著車子順利行進,一邊以“老爺車”所能承受的最大速度前行。前方的路如探不到底的深潭,需要他用昏黃黯淡的車燈劈出一道罅隙。

    他感到疲倦。他感到生而為人的疲倦。凌晨兩點五十三分,他頂風行駛在馬路上,心里想著車斗里的那個小家伙。如果我像你一樣就好了,沒煩惱。他想著,情不自禁咧嘴笑起來,也不對,你也有你的煩惱,但總不會像人那么累吧,我猜。他只是感到疲倦,但并沒有清楚地意識到(或總結出)這是生而為人的疲倦。

    如果不快一點,批發市場里的新鮮蔬菜就會被其他人搶光了。他每天兩點多就趕忙起床,躡手躡腳不打擾沉睡的女兒,趕赴十二公里外的批發市場。那里的菜農們比他起得更早,將成箱成捆的蔬菜城墻般碼放整齊,一面卸貨、盤點、整理、記錄(嘴里咬著手電,手里拿著發黃的小本子),一面等待來自四面八方的前來進貨的商販。這是每日凌晨循環的角斗,商販們使盡渾身解數,從每公斤蔬菜里扣出1~2毛錢的差價。他口拙、老實,往往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要能進到新鮮、好賣的時令蔬菜已心滿意足,就這也得看運氣——晚一點,好菜全沒了。

    整個批發市場里,最響的不是討價還價的聲音,而是數百臺計算器同時敲響的噼啪聲。進貨出來,他耳朵里回旋的全是計算器按鍵聲,以至于他快到市場時,耳中也會自動響起那種單調乏味的、精確到小數點的聲響。

    今天,他起得晚了,心中荒涼。起床時,他慌慌張張,碰倒了熱水壺。女兒睜開睡眼,迷迷糊糊地喊了聲“爸”。他動作小了,身子簡直都縮起來,“噓,睡吧?!迸畠涸趶土暱佳?,他雖然不懂,但知道學業艱辛,不比他連夜賣菜更容易。

    他走出家門,才放開手腳跑到三輪車前,準備啟動車子。路燈昏暗,大風呼嘯。他從風中聽到一聲奇異的鳴叫,自車斗處傳來。他掀開棉布蓋,發現了那只黑白相間的貓。嘿,他望著它孩童般楚楚可憐的眼眸,你什么時候鉆進來的?

    天氣漸冷,這已不是第一回了。但其他的貓見到他就跑,它卻蜷縮在溫暖的棉布下面,安靜地注視他,好像在征詢他的意見。那你就在這里待著吧,他對它說。

    他頂風行駛在馬路上,雖然比平日稍晚,但他還是放慢了速度,怕驚擾到后面的小家伙。你還在里面嗎,小家伙?他心想,如果我像你一樣就好了。他還想到回來時別忘了給女兒買一罐可樂。女兒愛喝可樂,最近學業和感情都搞得她心情不暢,他兩邊都幫不上什么忙,就允許她稍微喝點這種不健康的飲料。

    兩點五十三分,街燈以肉眼可見的頻率閃爍不止。一只貓,黑白相間,雙目被黑色絨毛覆蓋,鼻翼卻是雪白。它正從一根搖搖欲墜的細樹枝上蓄力,終于縱身一躍,跳到對面三層高的學校天臺上。它前爪落地,后爪也穩穩跟上。柔軟的身軀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即使是強力的風,也沒有使它與目的地有絲毫偏移。它回頭看了一眼,那棵高大的榆樹遮住了后面民房的亮光。月光明亮,足以照清事物的輪廓。它的眼中,夜晚遠比白晝看得更清晰。它的瞳孔微微收縮,朝天臺深處走去。幾天前,它從豢養它的大型動物家中溜門而出。它灰白色的記憶中,對大型動物只剩下朦朧的印象。貓視力模糊,它無法確定那是否總為同一只,因此當大型動物來到它身旁,它不厭其煩地用并不算靈敏的鼻子去嗅去聞。實際上,大型動物是否為同一只,于它而言并不重要,這只是源于天性的好奇心。那個世界狹小而神秘,有飲水處,有自動增加的食物,有溫暖且僅可供它容身的小房間。它見不到同類,族群的印象也已朦朧、破碎。大型動物只有到了夜晚才會長期出現,有時會將它高高抱起,撫摸它的頭頂、脊背、肚皮甚或尾巴。它不耐煩地扭動身軀,掙脫控制。有時,大型動物還會將臉貼在它身上,埋進細短但溫暖的皮毛中,用力呼吸。每當這時,它覺得大型動物好蠢,存在的意義不外乎提供水和食物,盡管它也不明白為何如此,卻安心接受。有時,大型動物不止一只,聚集在一起,那時它會分不清彼此的區別,需要動用嗅覺與有限的視覺。它會被突然捉住、舉起,如果它足夠敏銳,提前預知的對方的行動,便可順利逃脫,鉆入床下。置身黑暗,它看得無比清晰。

    那一天,仍然是無數大型動物在它身邊走來走去。它喝足了水,吃飽了食物。它聽到了什么動靜,自莫名敞開的一道縫隙內傳來。它直豎耳朵,無聲地朝縫隙處走去。那里傳來與它身后的世界全然不同的聲響、光線與氣味。有什么在引誘它——祖先血液深處的沖動,本能內部隱秘的召喚。它朝著那縫隙走去。倏忽間,它穿過縫隙,世界已截然不同。那里每時每刻都是陌生而興奮的場景,沒有墻壁的阻隔,只要它一直走,總會有源源不斷的圖景。它看到難以計數的大型動物,看到同類的秘密集會;它誤入同類的地盤,經歷無數次有驚無險的搏斗;它差一點被巨大、迅速地莫名之物撞擊;它身上生了蟲,爪子變得又長又利,喉嚨不輕易發出親昵的聲音;它有了自己的同伴和地盤。新世界無邊無際,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這里不再有固定的飲水處和食物,卻有更多此前從未嘗試的吃食散落各處。不再有大型動物將它抱在懷中。

    偶爾,它也會想到過去那個狹小、安靜的舊世界。記憶的碎片不期然劃過它朦朧的腦海。它也會想到曾經與一只大型動物朝夕相處的日子。遙遠的記憶漸漸沉淪,像墻頭剝落的漆。它翕動鼻翼,悄然隱入前方那不可逃避的命運。

    兩點五十三分,一盞路燈閃爍不止。比起兩旁其他提供穩定光照的路燈,它顯得虛弱不堪,仿佛強風隨時會將之吹熄。你怎么回事?距離它五米遠的另一盞路燈傳來質詢。在它的兩旁和對面,與它經年廝守的路燈們惱怒而又擔憂。它們幽幽地灑下各自的一小塊光源,照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無法顧及彼此。那盞路燈依舊在閃爍,沒有規律,像是有頑童在遙控開關,又像是最后一點燃料即將告罄的火堆,頑強地不肯止息。

    兩點五十三分,市醫院大樓依然燈火通明。搶救室內,一個車禍幸存者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渾身插滿了管子。他已陷入重度昏迷,生命體征接近枯竭。醫生們圍繞在他身邊,商量著接下來的左側開顱減壓手術。比起當場死亡的駕駛員,他顯然幸運許多。此刻,他回到了從小生長的小山村,就站在曾經那條終年泥濘的土路上。他隱約記得這條路早已改建,變成了可以通車的寬敞馬路??墒?,現在又恢復成了令村人抱怨不堪的泥土路。他看到有人陷在爛泥里,身旁躺著兀自發動的摩托車。那人伸出手,想求得他的幫助。但他幾乎不受控地徑自往前走。這里全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壘砌的磚石房、豬圈、柴火堆、露天廁所,荒涼的田壟,焚燒垃圾時塑料的臭味,成群結隊橫行無阻的雞群……他在其中一間房前站住,有些猶疑,止步不前。這時,院門推開,一個駝背老人走出來。老人的下巴幾乎快要貼在小腹上了。他認出這是自己死去二十多年的爺爺,印象中,老人沉默寡言,很少開口,他倆感情不深。老人依舊弓著蝦米般的身軀,像一團毛茸茸的黑影從他身旁走過。他走進敞開的大門,院子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比他還高的掃把靠在墻頭,一旁曬著紅棗和紅辣椒,失去了所有水分,只剩下一層皺皮。

    奶奶背對著他坐在房檐下的陰影里,好像在搓洗衣服。他慢慢走過去,喚了一聲奶奶。

    ……

    全文見《大家》202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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