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 id="uuuuu"></li>
    <li id="uuuuu"><tt id="uuuuu"></tt></li>
  • <li id="uuuuu"></li>
  • <li id="uuuuu"></li>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人民文學》2022年第2期|肖復興:京城短札(節選)
    來源:《人民文學》2022年第2期 | 肖復興  2022年02月21日09:00

    肖復興,北京人,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在北大荒插隊六年,在大中小學任教十年。曾先后任《小說選刊》副總編、《人民文學》雜志副主編、北京市寫作學會會長、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著有各種雜書百余部。曾獲全國、北京和上海文學獎及中國好書獎、冰心散文獎、老舍散文獎、朱自清散文獎。近著有《咫尺天涯:消失的老北京》《擦肩而過:肖復興散文新作》。

     

    京城短札(節選)

    肖復興

    淑 園

    民國時期,北京城新建了一些私人花園。這些園子,和舊時王府不盡相同,建筑、花木的格局等,頗具新潮。有的主人是留洋歸來,這種特點就更加明顯。淑園就是其中之一。

    淑園的主人是陳宗蕃先生。我對他一直非常感興趣,源自讀了他的書《燕都叢考》,十分欽佩。他以一人之力,積十余年功夫,鉤沉典籍,尋訪胡同,寫下了這本北京街巷地理大全,其深邃功力與深遠影響,迄今未有人可及。愛屋及烏吧,才對其人其園感興趣。

    陳宗蕃是福建人,一九○二年中舉進京,后以刑部官員的身份官費留學日本歸來。淑園,是他日本歸來之后于一九二三年買地,自己設計建成的中西合璧的別墅園林。他在《淑園記》中自述:“旅京二十年,節衣縮食,薄有余祿,歲癸亥乃擇地地安門內之左,曰米糧庫者而居焉?!笔鐖@占地十余畝,地盤不小,能夠買得起內城這樣大的地盤,陳宗蕃說他要節衣縮食,也得有不少銀兩才行,要不就是當時地盤便宜。

    淑園最大的特點,是花木品種繁盛,大概京城其他的私家園子都難以與之匹敵。陳宗蕃自己記載的就有“桃杏李栗葡萄蘋婆櫻桃,海棠玫瑰薔薇玉簪木槿紫薇芍藥”等,可謂五彩斑斕。淑園的另一個特點,是它東墻之外與皇城城墻緊緊相連,要說皇城根下,淑園才真正是也。當年,即一九二七年,淑園建成不久,內務部下令拆除皇城,這一段紅墻,被陳宗蕃出資買下,方才得以保護,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對于我而言,以為淑園最大的意義,是陳宗蕃在這里寫下了《燕都叢考》。淑園還曾經是胡適創辦的《獨立評論》的編輯部。一九三一年,陳宗蕃寫完最后三編的《燕都叢考》之后,便將淑園脫手賣給了畫家陳半丁。好像他建這個園子,就是為了寫他的這部書。這與很多人花錢買地置房、享受占有的欲望和價值觀相去甚遠。

    淑園,串聯著幾位名人,記載著一段歷史??上?,如今已經找不到了。當年陳宗蕃保護下來的西皇城根那一段城墻,也沒有了。

    百順胡同

    一九一九年,郁達夫來北京,寫了《己未都門雜事詩兩首》,寫八大胡同中的三條胡同,一首寫韓家潭,一首寫百順和胭脂。寫百順和胭脂的是第二首:

    慣閑宰相盡風流,百順胭脂院院游。

    一夜羅衾嫌夢薄,曉窗紅日看梳頭。

    詩明顯是諷刺當時“宰相”之類的要人與時事的。之所以將百順和胭脂兩條胡同合在一起寫,是百順的特點所致。八大胡同中,唯獨百順最為筆直,也較其他胡同要寬許多。胡同中間有兩座洋樓,鶴立雞群,讓這條胡同一下子風生水起,有了跌宕和高潮,有了弧度和線條。關鍵一點,其他胡同和別的胡同都有交叉,顯得像是出現的疤或瘡,百順緊靠珠市口西大街,只有東口前路南有很短的一條小巷可以通向大街,這條胡同就是胭脂胡同。很明顯,胭脂胡同是為造訪百順的人方便而存在,避免了走大柵欄時穿街走巷的嘈雜,大概是為那些“宰相”之流的達官貴人想出的帶有私密性的周全之策吧。

    郁達夫雖是南方人,對北京是熟悉的,起碼實地走過,方才窺得其玄機,一筆勾連起百順和胭脂。八大胡同中,百順聚集“一等妓院”多,也是“宰相們”愿意來此風流的一個原因吧。那天,我拿著自己畫的百順地圖,對照著方位找這里最出名的“一等妓院”瀟湘館的位置。一位八十五歲的老爺子走過來,問我找什么地方,我說找瀟湘館,他指指我身后的小院子,告訴我這就是瀟湘館。我有些驚訝,院門很小,實在夠破的,暗紅的木漆斑駁,似半老徐娘一臉脂粉脫落。心里暗想,如此破敗凋零,真夠糟蹋瀟湘館的,難怪當年吳宓先生看見飯館取名叫瀟湘館,氣就不打一處來,找到飯館的老板,自己花錢請老板一定非得把這名字改過來不可。

    想想,一百多年前,這里卻是“慣閑宰相盡風流”之地,不覺啞然。

    府右街

    我們中國人講究名不正則言不順,街巷名字起得如何,意思和意義真的是不一樣的。府右街原來叫灰廠夾道,顯然,這名字灰不溜丟的,遠不如前者的大氣上檔次。這條街在中南海西側、原來的總統府之右,方才叫作了府右街。所謂右,是遵照皇宮前的左祖右社方位的規矩。如今,府右街一面紅墻迤邐,兩邊古槐夾道,夏日濃蔭匝地,已成為北京最安靜和漂亮的街道之一。

    府右街南端是六部口,北端是西安門。一九八一年從年初到開春,我騎著自行車,常行走在府右街上。那時候,我結識了國際象棋大師劉文哲,為寫報告文學《國際大師和他的妻子》,前后六次到他家采訪。劉文哲很忙,住在棋隊里,平常不回家。我采訪完他本人之后,到他家采訪他妻子譚桂霞。她在北京機床電器廠上班,只有晚上回家才有空,我便晚上去。劉文哲家在西安門旁的一條胡同里,我當時正在中央戲劇學院讀書,學院在棉花胡同,離那里不算遠,橫穿北海后門現在叫平安大道的那條街,騎自行車十幾分鐘即到。

    劉文哲和譚桂霞的愛情,在那個特殊的時代里,有些傳奇,令人唏噓。譚桂霞原來愛的是劉文哲的弟弟,弟弟被錯打成“現行反革命”,被迫逃亡。她被抓去,遭到毒打,逼問劉文哲弟弟的去向。她緘口不言。最后,弟弟自殺,她依然到劉家,照顧劉家年邁的老母親,替弟弟盡孝。劉家過意不去,劉文哲更是對她心生敬意和愛意,鼓足勇氣向她表白,兩人才走到一起。沒有她的輔佐,劉文哲不可能成為國際象棋大師。要知道,那時候的劉文哲只是京棉一廠的細紗保養工,每月工資二十五元半,生活處境潦倒不堪,外號叫作“劉沒轍”。

    劉文哲向譚桂霞表白的地方,就在府右街的邊上;譚桂霞答應了他的地方,就在府右街。

    他寫了一封表白信,約譚桂霞在故宮角樓下的筒子河邊走了一下午。走到了晚上,一起走到他家前的14路西安門車站,還是沒有勇氣把信掏出來。一輛接一輛的14路車來了,又開走了。眼瞅著14路車又來了,他不能再猶豫了,一咬牙把衣兜里揉得皺巴巴的信掏出來,遞給了譚桂霞。譚桂霞就著路燈的亮看完信,沒有說話。14路車又進站了,譚桂霞沒有上車。劉文哲看到了希望,對她說走走吧。兩個人一拐彎兒,走到了府右街。從府右街的北口,一直默默走到了南口。那是一九七一年春夜里的府右街。

    從譚桂霞的口中聽到這一段經歷后,從他們家出來,我沒有直接沿平安大道回學院,而是特意騎車到府右街,也從北口到南口,又拐彎到長安街,再回學院。那是一九八一年春夜的府右街。十年過去了,劉文哲成了國際象棋大師,譚桂霞苦盡甜來。

    夜色下的府右街,月光如水,街燈如水,除了我,沒有一個人,靜得像睡著了。

    棉花胡同

    北京有兩個棉花胡同,一個在西城,護國寺以北;一個在東城,交道口往南。兩個棉花胡同,都很有名。西城的棉花胡同,民國前夜曾經住過困頓京城的蔡鍔將軍,如今舊址還在,雖變成了大雜院,但兩百多歲的老槐樹,依然枝葉滄桑。東城的棉花胡同,因有大名鼎鼎的中央戲劇學院而出名,曾經頻繁出入過這里的明星鞏俐和姜文,早蓋過了當年的蔡鍔和小鳳仙。

    西城的棉花胡同,是因為在清朝年間聚集彈棉花的手工業作坊而得名,東城的棉花胡同因何得名,我就無從知道了。如今,讓南鑼鼓巷鬧的,東城的這個棉花胡同跟著也人多了起來,而西城的棉花胡同,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依舊很清靜。

    我在中央戲劇學院上過四年學,又教過兩年書,對東城的這個棉花胡同熟一點兒。那時候,不是坐13路汽車穿過南鑼鼓巷從西口進,就是坐104路無軌電車從東口出,好多時候是借著表演系同學漂亮臉蛋的光逃票蹭車。

    我已經好久沒有去棉花胡同了。如今,13路和104路都還在,但是,再去棉花胡同,不能坐13路車從西口進了,因為南鑼鼓巷太熱鬧,人擠人的,不好走。有南鑼鼓巷襯托,棉花胡同便相對安靜,一步走進,仿佛跌進過去讀書的年月。

    前不久回母校,發現彈簧大門緊閉,根本進不去了。對面的灰墻也已不在,拆掉后蓋起了新樓。當年,初試發榜時候,是一張張大白紙上寫上考生號,貼在那面灰墻上。我就是在人頭攢動中,找到自己的號碼的。想想是五十五年前的事,一切恍然如夢,日子如水長逝。

    學院東邊,三十一號院,門上那一副老門聯居然還在:總集福蔭,備致嘉祥。讀書那四年,年年冬天體育課,連畢業的體育考試,都是一千五百米的長跑:從學院大門跑出來,往西拐出棉花胡同西口,跑到圓恩寺前街,然后繞到寬街,再從棉花胡同東口跑回來。每一次,都要和這副老門聯打照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教我們體育的張老師很嚴格,畢業考試,我的同學陸星兒正有孕在身,張老師非要她生完孩子回來補考。第二年夏天,陸星兒是一個人跑完這一千五百米的。

    如今,老門聯還在,陸星兒已經病逝多年。

    隆福寺

    廟會,是寺廟的衍生物。老北京過年時講究逛廟會,遍布京城的大小廟會很多,最有名的是隆福寺廟會和護國寺廟會,東西兩城遙相呼應。有竹枝詞唱道:“東西兩廟貨真全,一日能消百萬錢?!?/p>

    隆福寺,明朝老廟,幾百年滄桑浮沉,新近被改造得新潮時尚,完全現代化。如果對比過去隆福寺的老照片,恍然如夢,飄逝得一點兒影子都沒有了。作為廟會,隆福寺有著自己輝煌的篇章,多少人、多少事,都在老北京人記憶中盤桓。讀翁偶虹先生的《春明夢憶》,有一段寫他陪高慶奎逛隆福寺廟會的文字,讀罷讓人感慨,讓人思味,忍不住又想起遠去的隆福寺。

    高慶奎是京劇老生高派的創始人,當年和余叔巖、馬連良齊名,被譽為須生三大賢。他和梅蘭芳掛雙頭牌在上海演出,盛況空前,一票難求。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流量明星。

    那時的隆福寺廟會上,還有一位流量明星,是綽號叫作“面人湯”的湯子高。在老北京,湯氏三兄弟如同《水滸傳》里的阮氏三杰,是京城捏面人兒的高手,名噪一時。湯子高是老三,被人稱作“湯三兒”。他擅捏戲曲人物,造型精準,帶有故事性,曾經為不少京昆名角捏過戲人,造像逼真,頗受好評。捏一位戲人,價錢居然最高達一塊現大洋,在當時,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翁偶虹先生稱贊他“風格如國畫中的工筆重彩”。

    這一天,兩位流量明星在廟會上相會,上演了一出隆福寺的精彩折子戲。湯子高久仰高慶奎,高慶奎也久聞湯子高。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寒暄過后,湯子高技癢手癢,好不容易見到久仰的高先生,便直爽地要求高先生為他擺一個《戰長沙》的身段,他當場捏個面人兒。這頗像畫家寫生,卻又是比寫生還要有難度和有意思的一樁趣事。因為畫家寫生的對象可以是一般的人,而湯子高面對的可是京劇名角。這不僅要考驗擺身段人的本事,也是考驗作者的本事,別在高慶奎的面前演砸了,露了怯。

    高先生也不推辭,非如我們當今一些流量明星那樣扭捏作態,而是爽快地一口答應。

    《戰長沙》是一出有名的紅生戲,也是高慶奎的拿手戲,講的是關公和黃忠長沙一戰生死結盟的故事。高慶奎就在湯子高的攤位前擺了個關公拖刀的身段,展示的是“刀沉馬快善交鋒”的雄姿,很是英氣逼人。但是,這是個單腿跪像,對于湯子高而言,捏起面人兒來,不是一個好的角度,他覺得有些棘手,一時不好下笊籬。

    好不容易見到了名角,又好不容易讓人家為自己擺出了身段,該如何是好?湯子高看高慶奎這個關公拖刀的姿勢不靈,沒有客套,立刻請高先生換個姿勢。高慶奎沒有覺得這個要求有什么過分,或者是對自己有什么不尊重,立馬兒換了個關公橫刀肅立的亮相姿態,立在湯子高的面前。

    那么多人圍看,那么長時間立著,高慶奎沒有一點兒不耐煩,和在舞臺上正式演出一樣。那一刻,他不是高慶奎,是紅臉的關公。

    其實,并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只是湯子高心里覺得讓高先生立在那里時間太久,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兩碗茶的工夫,面人兒捏好了,湯子高把面人兒裝進一個玻璃匣中,走到高慶奎面前,奉送給高先生。高慶奎一看,面人兒捏得惟妙惟肖,愛不釋手,對湯子高說:“手工錢我領了,但玻璃匣錢照付?!北隳贸鲥X來——是多出一份手工費的。

    這便是當時的藝人,在藝術面前,透著彼此的尊重和惺惺相惜。如今,不要說藝術品的漫天要價,或高昂的出場費和演出費,就是讓那些習慣于被前呼后擁的流量明星,當街攤前為“面人湯”擺個身段,也是難的。一個不行,再擺一個?如今被改造得高大上的新隆福寺,有花樣迭出的各式賣點,這樣的情景還能見得著嗎?

    潘家園

    潘家園十字路口西,有個修車鋪,長年累月在那里,變成了一棵長在那里的街樹。

    修車鋪的后面,最早是一片農田,后來是一片平房,那時候,他就在那兒修車。平房拆了,變成了一片高樓,他還在那兒修車。他和他的修車鋪,就在背景的轉換之中,一起蒼老。

    有一天,我坐在馬路對面的臺階上,畫他的小鋪——一輛排子車改造成的,上面馱著柜子,擺滿零零碎碎的各種工具和配件。

    也畫他,他坐在一旁的一把折疊椅上,一副愿者上鉤的樣子,閑云野鶴,滿不在乎,半閉著眼睛,望著前方,似睡非睡,半醉微醺。

    私家小汽車普及后,自行車少了,修車的人跟著也少了;后來,流行共享單車,那車可勁兒造,壞了就扔,不壞也扔,自有專門的人去收拾,他修車的生意更加銳減。不過,他還堅持在這里,不圖掙錢,有個抓撓兒,自己給自己找點兒樂吧。

    修車鋪小,卻五臟俱全,得畫一陣子。每次抬起頭往他那里看的時候,都覺得他也在抬頭看著我,便有些做賊心虛,怕被他發現我在畫他,被抓個現行,當場露怯。

    畫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之前,又朝他那邊瞅了一眼,他還是一樣的姿勢,眼睛瞅著前方。心想,也許他習慣了,就是這樣,根本沒工夫搭理我。是我自作多情,以為人家在看我畫畫呢。

    有時候會想,不少老北京人的生活狀態,就像他這樣子,不饑不寒萬事足,有山有水一生閑。對比潘家園舊貨市場里面那些爭相競買假貨、一心想掙大錢快錢的人頭攢動的情景,他和他的修車攤,和潘家園舊貨市場是相對應的兩極,一靜一動。一邊是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一邊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 ……

    (本文為節選,完整作品請閱讀《人民文學》2022年02期)

    无码中文字幕人成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