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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1年第12期|劉致福:山歌(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1年第12期 | 劉致福  2021年12月08日08:38

    劉致福,男,1963年生,山東威海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85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已出版小說集《大風》,散文集《冷峻與激情》《馬里蘭筆記》《井臺戲臺》等。

    責編稿簽

    遙遠的山林,白皚皚的積雪,白雪下面掩藏著的,是舊日的愛恨情仇與救贖和解。山上山下,兩個男人的較量在男孩川子的視角下撲朔迷離,冷峻的筆調暗藏危機,瘦弱的父親,魁梧的董騰,失衡的力量天平搖搖欲墜。將強勢一方逼退山庵的究竟是什么?父親手中的底牌何時亮出?真相如狡猾的赤狐,穿梭在敘述的密林里。小說將懸念設置在人物的對峙中,緊繃的節奏和人物關系一觸即發,劉致福用充滿血性的文字呈現了一段柔情悲歌,恩怨與謎題消散在一九五二年的陽光里。山歌婉轉凄美,大山在歌唱的,是情義、成全與赤誠摯愛。

    —— 胡 丹

    山歌(節選)

    劉致福

    南山山半腰過去有一座庵子,現在只剩下一堆球球蛋蛋的碎石,算是庵子的遺址。遺址前邊有三座墳,兩大一小,分別埋著一條狗和兩個男人。

    川子和董騰

    川子被一種嘶啞而陌生的說話聲吵醒。川子睜開眼,外屋燈還刺眼地亮著,一股很濃的劣質煙草的焦煳味兒順著門簾的縫隙嗆進來。

    川子撥開門簾,見西屋一個穿一身土黃的軍用棉衣褲,滿臉絡腮胡子的紅臉漢子蹲在父親跟前,仰臉盯著父親的臉,似乎在央求什么,聲音嘶啞,壓得很低,說的什么一點也聽不清楚。

    父親似乎剛剛發過火。蠟黃的臉扭向一邊,夾煙的手一抖一抖,看也不看那漢子。

    那漢子竟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父親仍舊沒有動。

    那漢子的膝下忽然傳出一陣尖厲的“昂唧”“昂唧”的狗叫。那漢子慌忙低下頭,抱起一只通黑透亮的小狗崽,緊緊抱在胸前。

    “你走吧!”父親頭也沒有回,氣哼哼地揮手攆那漢子。

    那漢子依舊那樣跪著,直愣愣地看著父親,很久,站起來,轉身向外走。

    這是一個高大、魁梧、比父親強壯不知多少倍的漢子。二十年后川子想起那個從黑影里向他走過來的漢子,心里仍舊有些膽怯。那個夜晚的董騰在川子心里一直是可怖的。川子當時趴在炕沿上,直擔心這黑漢子會猛轉身向殘弱的父親撲過去。

    發現漢子是向他走過來的時候,川子險些叫出聲來。那漢子完全成了一尊正向他傾軋過來的高大無比的黑巖石,川子慌忙放開撩起的門簾,渾身冒汗。

    聽見父親低喝了一聲,川子掀開門簾再看時,那漢子已經走出了院子。臨出門口向回看了一眼,眼神白燦燦的。川子心里不禁一冷,在眼光相碰的一剎那,他感到那目光里充滿了冷森的殺氣。

    后來川子才知道,那黑漢子就是董騰,剛從東北回來。父親安排他到南山看山,住在山口那座破庵子里。

    庵子是早先的尼姑庵,緊傍著進山的小路,川子那時和他的小朋友們經常從這里進山拾柴、挖菜。知道庵里住了董騰,從那里經過時,便都放輕了步子,走得飛快。

    董騰卻早等在那里。

    川子和他的小伙伴們剛剛走出山庵的東房頭,董騰便端槍走出來,直盯著川子喊:“川子!”

    川子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心里不禁一顫,腳下跑得飛快,嘴里卻回了一句:“呸,死騰!”

    董騰氣得臉紫黑,眉梢立刻擰起兩粒蠶豆大的疙瘩,孩子們“嗷”的一聲跑起來,一邊跑,一邊轉過頭來一齊喊:“操你媽,死騰!”

    董騰兩眼冒火,臉上的胡子“刷”的一下子奓起來。倏地端起槍,沖孩子們瞄(實際瞄的卻只是川子一個,川子跑在最前頭),嘴里咬鐵嚼釘地罵:“你奶奶的,崩了你這個狗崽子!”

    那頭小黑狗順著董騰槍口的方向,一撲一撲地沖孩子們吠。

    董騰的模樣在川子的記憶里已經有些模糊,但一想起來,心里仍舊隱隱有些怕。黑紅的方臉,長滿了豬鬃般的胡子,似乎從來也不曾刮過。一雙窄而細的眼睛總是射出兩束刀一樣的寒光。

    牛羊歸圈,萬鳥投林,家家戶戶圍著夜火溫溫地吃夜飯的時候,川子看到董騰蹲在院中央,川子心里一激靈,心想他是來找父親告狀的,便貓腰藏在門后不敢往里走。父親背手站在豬圈旁邊的石條前,嘴噘著,臉板得鐵青。審犯人似的呵斥:“誰讓你下來了?”說著走到董騰跟前,踢一腳,“拿走!”川子看到父親腳下滾出兩只毛茸茸的死山兔,心便放下來了,知道董騰不是來告狀的,躡手躡腳跑進屋。

    董騰看父親一眼,卻并不動,也不說話,仍舊那樣手按住兩腿蹲著。好一會兒才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父親喊一聲:“你拿走!”

    卻并沒有聽到回應,只有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董騰高大的背影被夜色吞沒了,好一會兒,父親才轉回身,走到那兩只兔子跟前,又踢了一腳,然后彎腰拾起來,從門前拾起一根麻繩,將兔頭勒緊。綁在院中間那株榆樹上,將馬燈拴到另一棵樹上,回屋里找出一把小刀,開始收拾。

    夜深了,父親端著滿滿一碗熱騰騰的兔肉進里屋將川子推醒。父親讓川子吃,自己卻并不吃。川子聞到香味還沒睜開眼睛便抓一塊放進嘴里,吞到肚里才睜開眼睛,見父親不吃,便再不動手。父親把碗放到炕上,推他眼前,“你吃,我吃不來那玩意兒,膻?!?/p>

    川子知道父親是不舍得吃,吃起來便不再那么得意。

    董騰那只小黑狗漸漸長大了,毛色變成了草灰色,個頭很大,長長的尾巴拖在地上,人們都傳說是狼種。

    川子和他的小伙伴們再進山便想法繞開山庵,那條狗越來越兇,真有點兒像狼。但繞開了山庵,卻繞不開董騰。只要到了南山,不管你到哪兒,最終總能碰上董騰帶著狗扛著槍在林子里逡巡的身影。

    一見到孩子,那狗便張開血紅的大口“汪汪”地狂吠。董騰跟過去,大聲喝住,低下身子拍拍狗的腦袋,那狗便“嗚——”的一聲躥出去,沖孩子們撲過去。

    孩子們嚇得“哇哇”叫著四散奔逃。川子剛跑了幾步,腳下便被樹枝絆倒,那狗“呼呼”喘著直沖他撲過來。一聞到那溫熱的腥氣,川子心想完了,“哇”的一聲哭起來。那狗似乎被哭聲鎮住了,站在川子的頭前,一動不動,嘴里竟還叼了一條灰色的野兔,眼睛溫乎乎地看著川子。

    川子抬起頭,那狗竟又向他逼過去,一對毛茸茸的大爪子按住川子的衣袖,嘴里“嗚?!薄皢鑷!苯兄?,擺動著那只兔子。川子剛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一動不敢動。那狗“嗚嗚”叫了一陣兒,似乎很生氣,爪子從川子衣袖上松開,叼著兔子圍著川子轉圈,轉過三四圈,這才停住,將那只早已死了的兔子扔到川子的跟前,然后“嗚嗚”叫著,幾步一回頭地跑回去。

    董騰拄著槍站在遠處的一棵大橡樹下,一動不動地沖著這邊看。

    父親對川子的“收獲”似乎并不高興,反倒有些生氣的樣子。川子知道父親不愿意他拿別人的東西,便反復申明是董騰的狗送他的。父親仍舊不言語,瘦小的身子一拐一拐地撿起兔子,用麻繩拴了頭,掛在院里的樹杈上,默不作聲地拾掇。

    川子記得,那以后,只要川子一走近那山口,那狗便會沖他跑過來。這樣,在饑饉困餓中,川子便經??梢猿缘缴诫u、野兔之類的美味。那狗漸漸跟他熟了,只要他一呼哨,便會隨他“呼呼”地跑。

    村里便有人說,書記的兒子有福。

    父親自然越來越不高興了,不許川子再到南山去。幾天不出門,那狗竟找來了,叼著一只野雞。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父親見了竟一下從炕上跳下來,抄起地上的鐮刀柄便攆著打狗。那狗往后一頓,還是“哼唧”一聲挨了一棍,扔下野雞便跑。父親揮動著鐮柄,一拐一拐地直追到大門口。

    董騰再一次來的時候還是晚上,村里人大多睡了,父親坐在街上月亮地兒里搓麻繩。董騰背了半麻袋板栗和花生,手里提著兩只兔子和幾只野雞走過來,輕叫一聲:“凱哥?!备赣H像沒聽見,拾起腳下的麻繩,一瘸一拐地向院里走。

    董騰又低聲叫了一聲:“凱哥?!币姼赣H仍不答應,便背著口袋跟在父親后頭往里走。

    川子那時正在院里趴在油燈底下做作業。聽見他們進來,慌忙將燈吹滅。川子感到十分奇怪,那么兇的一個董騰到了晚上竟那樣怕又瘸又矮的父親。他鬧不明白董騰到底要求父親做什么,抑或董騰有什么把柄在父親手里攥著。

    連狗也夾著尾巴極小心地跟著董騰身后往里走。父親“呃——”地咔了一口痰,狗嚇得一哆嗦,抬起眼皮白了父親一眼便乖乖地停住了,就地坐下。

    父親喊川子到屋里睡覺。川子夾起作業和筆極不情愿地往里走,手伸在身后喚那狗。狗卻沒看見似的,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看父親,看看董騰。

    川子趴在炕上的時候,聽見父親在院子里說:“東西放下滾吧,從今往后再看見你下來就打斷你的腿!”

    川子禁不住渾身一哆嗦。

    董騰好久沒有一點動靜,只聽見狗“昂唧”“昂唧”像有尿憋著似的叫喚。

    好一會兒才聽董騰說了一句:“好吧?!闭f過便“啪嗒”“啪嗒”地走了。

    川子聽見那狗在門口“昂唧——”叫了一聲,便跳下炕,董騰和那狗已經不見影了。父親蹲在院里石條上抽煙,扭頭見川子出來,猛喝了一聲:“回去!”

    事情就是從這兒開始變壞的。

    那狗和董騰都極有耐性。父親不準來,那狗便專瞅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叼著一個舊袖筒做的裝著燒熟的野物或山貨的小口袋溜進來。不等父親回來,川子便與要好的朋友吃光了。

    終于還是讓父親撞上了。

    父親抄起棍子要打狗出去。那狗竟長了反骨,牙一齜向父親撲過來。川子急了,大喊“灰子,灰子!”那狗根本不聽。父親畢竟瘦小無力,又有一條腿殘廢,竟讓狗撲倒了。不過狗并沒有傷父親,撲倒以后便扭頭跑了。

    川子慌忙跑過來扶父親起來。父親氣壞了,破口大罵。一把甩開川子,自己爬起來,轉身進屋,摘下墻上的步槍便往門外追。

    川子知道壞了,慌慌地后邊追著叫爹。父親根本沒聽見,一瘸一拐地跑出去,那狗早已經沒影了。

    父親喊來了總是穿一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的民兵連長興,要他帶人把董騰那條瘋狗打死。

    民兵連長興領幾個人走了,只一會兒便又轉回來。父親瞪大眼睛問:“打死了?”

    民兵連長摸摸頭,苦笑道:“董騰死活不叫打,嗐,也可憐的,拉倒吧,凱哥!”

    父親眼瞪得快要凸出來,“拉倒?”氣呼呼地一把從民兵連長手里奪過槍,把槍刺扳起來,一個人一拐一拐地沖出門,氣沖沖地向南山走。

    川子和民兵連長緊跟著父親跑出來。父親一瘸一拐走得飛快,兩個人小跑著才攆上來。

    董騰正在院里整理籬笆,見父親殺氣騰騰地走上來,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叫了一聲“凱哥”,父親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他站在那里,徑直向院里走。

    這時那條狗“嗚”的一聲從屋里竄出來,箭一般向父親撲過去。

    父親機敏地持槍向旁一閃,回過身就持槍要向狗刺過去。

    董騰慌了,一步沖到父親跟前,死死抓住槍:“凱哥,你饒了這畜牲吧……”

    父親看也不看董騰一眼,“饒了它?哼,我饒了它!”手肘向后一拐將董騰推到一邊,又迎著沖回來的狗刺過去。

    董騰呆立在那兒,任父親和狗撕打。

    狗見董騰呆立不動,似乎也沒了勇氣。夾起尾巴就要往屋里逃。父親趁機撲上去,猛地向狗的后胯刺下去,狗“唧——”地尖叫了一聲,跳出去一丈多遠,血從大腿根兒流出來。狗轉回頭“嗚嗚”叫著舔那傷口,眼皮一抬一抬哀哀地瞟著父親,似乎沒有想到父親會動真的。

    父親喘了口氣,又沖狗刺過來。狗渾身一抖,“嗷”地向旁邊跳了一下,眼也紅了,“汪汪”叫了兩聲,齜起牙,脊毛倒豎起來,趁父親撲空轉身的當兒,猛一躍向父親脖子撲過去。

    父親似乎早有準備,向旁邊一閃,手一拉,勾響了扳機,“砰”“砰”兩槍,狗“嗚?!绷艘宦?,像一下被抽了骨頭,“撲通”一聲跌落下來。躺倒的一剎那,眼白一翻看了董騰一眼,便凝住不動了。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1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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