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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21年第6期|李銀昭:母親的蜀道(節選)
    來源:《收獲》2021年第6期 | 李銀昭  2021年11月30日08:14

    李銀昭,在《詩刊》《收獲》《作家》《美文》《天津文學》《四川文學》《青年作家》發表作品百萬余字。出版散文集《一冊清涼》。作品被選入中學語文教材同步讀本和多個選集。獲冰心散文獎、金芙蓉文學獎、四川散文獎等?,F任四川省作協散文專委會副主任,四川經濟日報社社長、總編輯。

     

    母親的蜀道(選讀)

    李銀昭

    朝天的大路

    那次遠行,是母親走得最遠的一次,也是姑媽走得最遠的一次?,F在的母親,常說起那次遠行。她說,從劍門關出發,回老家鹽亭,為省路上的盤纏錢,退了車票,用腳走。姑媽背著背簍,母親挑著扁擔,兩個女人,在荒涼的山道上,走一程路,問一程路。當過了鹽亭,翻過高山廟,那個叫西方子的地方在母親的扁擔前方冒出來,母親眼眶就盈滿了淚水。西方子,是我們村子的名字。母親還來不及轉身告訴姑媽“到了”,就聽見了姑媽的哭泣聲。姑媽哭,母親也哭,望著家的方向,兩姐妹放開哭的膽子,放開哭的嗓子,抱在一起哭,哭走過的那條漫漫長路,哭漫漫長路上的一路艱險,哭像路一樣漫長的她們微小的生命,微小的人生。

    那次漫長的遠行之苦,母親常給我們講,每一次講,母親都會講到姑媽,可無論怎么講,現在,姑媽都聽不見了。

    姑媽已走了多年,走后的姑媽,埋在了她和母親遠行回來一起哭泣的那個山口的路旁。姑媽的墳頭就向著那條路。后來,隨著時間久了,慢慢地會發現,不論是新墳,還是舊墳,不論是靠路近的,還是離路遠的,甚至有些隔著一條河,擋著一面坡,好多的墳,都一個又一個,齊齊地向著那條朝天的大路。

    母親踏上這條路,是受大爸的邀請。大爸在劍閣。

    劍門火腿與柏木桶

    從這次遠行來看,母親贏得了我們李家的信任,以及后來在整個家族里的威望。其實,這些早就開始有了。

    那時的母親還年輕,年輕的母親為李家生養了包括我在內的六個兒女?,F在看來,那真是一個女人的壯舉。而母親被邀請踏上那條漫漫遠行之路,不是因為她年輕的生命給李家生養了多少兒女,而是因為她無怨地在眼淚中,在辛勞中,送走了李家的三個人。養老送終,本是李家男人的事,命運卻安排給了做李家兒媳婦的母親。

    大爸是李家的老大,他卻遠在劍門關下的劍閣縣城。那時,從劍閣,經梓潼,或經江油,或經閬中,到鹽亭,都是山一程,水一程,坡一程,崖一程,路途實在是陡峭、艱險。關于這條路,史書上記載有很多,無論是古人記載的,還是今人記載的,抑或是民間流傳的,總之,這條路的故事,多得如秦軍漢馬卷起的塵埃,遍地漫天,在此不必多說。還是回到行走在這條路上的我微小的母親。

    那些年月的那些日子,母親送走了她的公公,母親又送走了她的婆婆,母親還送走了她的男人,也就是大爸唯一的同胞親弟弟——我的父親。事后,劍門關下的大爸,也許是被姑媽失去父親,失去母親,再失去弟弟的哭聲驚醒,也許是被一位姓汪的女子嫁到李家做兒媳婦后,她的善行、孝道所感動。一封從劍閣寄到鹽亭的長長的信里,全是眼淚泡出的傷心、愧疚和作為李家長子對我母親的謝意。大爸在信里邀請母親去劍閣,讓母親出一趟遠門,乘一次汽車,見一回世面。大爸在信的后面說,讓他的妹妹——我的姑媽陪著母親去。

    母親在劍閣待了十多天。這些天,是母親自嫁給我爸后,幾乎是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操心的日子。盡管大爸待母親和姑媽很好,讓她們好吃好耍。但母親是個閑不住的人,她常說,在家千日好,出門難上難。其實,母親的心里,是放不下在鹽亭那個叫西方子的老家里她的六個孩子。

    西方子,窩在川中丘陵的一個小山包下。母親把我生在了那里。我的父親也被我奶奶生在了那里。我的爺爺也被我的祖奶奶生在了那里。我離開的時候,西方子實在是小得沒有一點名聲,走到任何地方說起,都沒有人知道西方子?,F在可不一樣了。在我放過牛的山頭上,一條高速公路穿過那里。這條名叫“成巴高速”的路,起于成都,經龍泉、金堂、中江、三臺,約一個多小時,到達鹽亭休息區。就在汽車駛進休息區的地方,一個“西方子大橋”的牌子立在路旁。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就是母親在劍閣縣城怎么也放不下的有她六個孩子的老家。

    當年,母親在和大爸告別的時候,大爸給了母親和姑媽一人一張從劍閣到鹽亭的車票,還給了兩人各一份路上的盤纏。

    那時的汽車站,人多,車次少。等車的時候,母親和姑媽將兩張車票退了,換成了錢,用這錢買了兩塊劍門火腿。母親說,在大爸家,大爸招待她和姑媽吃過這火腿。在車站一間鋪子里,母親一看見,她就想起了在鹽亭的幾個幼小的兒女,她要把那黃燦燦的冒著油的劍門火腿帶回西方子去,帶給她的孩子們。

    母親肩上挑著一根扁擔,扁擔前面掛的是一只木桶,扁擔后面掛的也是一只木桶。母親說,兩只木桶都是新打的,嶄新,而且都是柏木,在大爸家很亮眼。母親看了柏木桶,贊嘆。母親伸手輕摸柏木桶,又是贊嘆。母親看著柏木桶,就想,要是清澈的井水裝在桶里,這桶該有多好看,要是夏收的麥粒,秋收的稻子,裝進這桶里,金閃閃的該有多好看。母親已把柏木桶幻想成了裝井水、裝糧食的自家家什。走的頭天晚上,大爸把柏木桶拿到母親身邊,又拿了一根扁擔,扁擔也是柏木的。大爸叫母親把這兩只木桶挑回鹽亭去。劍閣出火腿,劍閣也出柏木?;鹜群桶啬?,鹽亭都稀奇。

    從汽車站出來,扁擔前面的桶里,母親放一塊劍門火腿,后面的桶里,也放一塊劍門火腿。用兩張車票,換來的兩塊劍門火腿,就這樣躺在兩只柏木桶里,被母親幸福地挑在肩上。姑媽在前,母親在后,姑媽背著背簍,背簍里裝著倆人簡單的行李。在劍閣到鹽亭這段古老的蜀道上,兩個女人,向著家的方向,走上了她們沒有想到的、令她們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一次艱險旅程。

    大路好趕馬,小路好超道

    母親覺得頭頂有些發熱,抬頭看天,太陽已到了頭頂。鄉下人趕路,看天就是看時間。那時,太陽在天上走,人在地上走。此時,太陽既然到了母親的頭頂,母親知道時間已到正午了。母親回頭看走過的路,劍閣縣城還在她身后的腳下。走了一上午,出門就是坡,半天時間,一面坡還沒上完。母親的腿已有些發軟,就在想找路邊歇息一下的時候,母親聽見姑媽說“到頂了”。母親就沒停歇下來,抬頭望前面。母親望見了一堵高高的墻,墻上開了一道圓頂的門,那墻很大,那門也很大,那么高大的門,那么高大的墻,母親是第一次見。到了墻的跟前,母親望見了三個很大的字,那字母親認不得,多年后,我告訴母親,那三個字叫“劍門關”。母親似聽見了,也似沒聽見,抑或根本就沒心思聽,她“哦哦”地點著頭便是。

    像母親這樣的人,走在這道上,什么“劍門關”“金牛道”,什么“張飛井”“姜維祠”,與她的日子是不相干的,是記不上她心的。若說記得住的,倒不如古道旁的一棵樹,倒不如粗碗里的半碗熱豆花。

    膽小的母親,穿過高大的城門,腳下仍是一片荒蕪的山坡。那時,劍門關還沒有旅游開發,敗落的墻根旁,一口鍋里冒著熱氣,空氣里一股煮豆腐的味道,隨氣霧,彌漫而來。幾根木凳子,圍在鍋旁,鍋里是熱熱的“劍門豆花”。從山下蜿蜒而上的羊腸小路,與從縣城車站延伸上來的公路,都匯到這里,匯成了一條大路,可大路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不知在哪個地方,小路又走出去了。于是,山道上的人就說:大路好趕馬,小路好超道。

    母親,既沒有想著走大路,也沒有急著超小道。母親,將肩上的擔子放在凳子旁,姑媽的背簍也放在凳子旁。一碗劍門豆花,姑媽讓給母親,母親讓給姑媽,碗在兩個人的手中讓來讓去。姑媽掏出一個干餅子,姑媽一半,母親一半。守店子的大娘過來收拾碗筷,問母親往哪里去,母親說回鹽亭。那大娘說,還遠哦,怕是兩天也走不攏。母親起身去挑擔,準備趕路,大娘端著兩碗豆花過來,叫母親吃了再上路,說前面沒店子,找不到吃的了。母親給錢,大娘怎也不收,說她是射洪縣人,與鹽亭人是鄰居,她十幾歲嫁到這里來,少回老家去,這里相遇,也算是遇上了家鄉人。

    劍門豆花、干餅子、少許的歇息,讓母親和姑媽的腿腳,漸漸恢復了力氣。

    一陣“突突突突”的聲音從半山坡傳上來,聲音越來越大,大得不能再大的時候,聲音里就冒出了一輛拖拉機,是手扶著兩個把的那種,現在已難得看見了,那時人們叫:手扶式拖拉機。拖拉機的后廂里,裝得高高的是麥稈和稻草。那時,麥稈和稻草都是寶貝。麥稈是家禽家畜的糧食,稻草不僅是牛馬的糧食,更是人在寒冬臘月用來鋪床墊絮的好東西。當麥稈和稻草越走越遠,當拖拉機的聲音由大變小,逐漸消失在路的盡頭,車后揚卷的塵灰,卻還在太陽從遠山斜射過來的光束里飛旋。母親和姑媽走進塵灰飛旋的斜光,一個背著背簍,一個挑著擔子,兩個人的影子,被太陽長長地投射在路上,起起伏伏,蜿蜒向前。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1-6《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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