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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文學》2021年第11期 | 任慧文:天幕上那塊亮斑(節選)
    來源:《山西文學》2021年第11期 | 任慧文  2021年11月22日08:19

    任慧文,70年代生人。出版有散文集《記憶的碎片》《晉城風物》(合著),作品先后在《中國作家》《山西文學》《黃河》《鴨綠江》《當代人》《青海湖》《山西日報》《都市》等報刊發表,有作品入選《山西中青年作家作品精選》,散文《爺爺之謎》入選“2020年度中國散文精選”。獲2016-2018年度趙樹理文學獎等榮譽。

    天幕上那塊亮斑(節選)

    任慧文

    再往西應該就是人民廣場了。

    街上實在太鬧騰了,大大小小的門店都敞開著,人們三個一群,五個一伙說著笑著進進出出。各種聲音嘈嘈雜雜的,像一個大的集市。不像村子里,冷冷清清的。尤其是最近這十幾年,年輕人都往城里擠,村子里只剩下不到二十個老頭兒老太太了。去年老伴去世,抬棺材都找不夠人,還是兒子花錢從城里找紅白理事會的人才讓老伴入土為安。盡管這幾年一直搞新農村建設,又是硬化街道安裝路燈,又是粉刷墻壁美化村容的,但沒有學校,沒有醫院,年輕人該走的還是都走了。在他來山城的前幾天,村里的小廣場上又安裝了一些體育器材。村支書說,這是讓伸展胳膊腿,鍛煉身體的??纱謇锏睦霞一飩兏觳餐榷级塘?,安那些東西有啥用!再說,下地干活,胳膊腿早抻開了,還不如給每家每戶發點化肥有用。

    車窗不知被誰推開了一點縫,陽春三月,竄進來的風有點刺骨。公交車上,三叔縮了縮脖子心里默默地罵了一句:“你奶X!”這句話他說了幾十年了,沒有指向性,更不是罵人,就是句口頭禪,更多時候并沒有什么具體含義。幾十年了,他就像一條不被人注意的蟲子,小心小膽的,在村子里都不敢罵人,敢罵人的是村主任,日娘祖奶奶的罵,別人不敢回嘴。村里人也都習慣了。他管著村里的大事小情,宅基地啊,土地的調配啊,政府給的各種補貼呀,等等。只要人家能公平地待自己,罵兩句又不少一塊肉!不過他這次罵這句話,多少有點不滿的意思。因為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前年來的樣子了。他清楚記得,廣場北端有一座毛主席像,高大,莊嚴,肅穆,就和他年輕串聯時在韶山看到的主席像一樣。這成為他到這里判斷方位的一個坐標??吹街飨?,他就會有方向感。他不知道現在毛主席像還在不在?

    他是吃過中午飯歇了晌才坐車從吳莊出發到山城的。過去他總是這樣。反正每次到哥哥家,都要住上三五天,一起說說話,聊聊天。父母下世早,現在除了兒子,也就這個哥哥是自己最親的人了。他今年已經七十五,哥哥都快八十啦,見一次少一次。上次來,哥哥還住在順祥街,那是條老街,細長,歪歪扭扭的,還沒有村子里那條街道直。不過,舊城改造,那條老街就不見了,哥哥也搬了新家,是那種高樓,老高,要仰著脖子才能看到頂的那種,搞得人頭暈目眩的。他去過一次,記得從車站出來,侄子開車來接的他,向西,然后向北,很快就到了。那是他第一次坐電梯,按一個按鈕,一會兒那個門就開了,有時里面會走出人來,把他嚇一跳。從樓上往下看,路上的人和螞蟻一樣。這里的樓房比原來的屋子亮堂多了。過去哥哥住的屋子和自己的也差不了多少,白天屋子里都是暗暗的。

    這次他先搭了一個三輪車到了縣城里,然后,再坐班車到山城。過去的車子都是停在山城的市運汽車站。那個汽車站很小,也就停了二三十輛車子。被一個大市場包圍著,市場里批發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自己家水缸里的那個水瓢就是上次在這個市場買的,比縣城都便宜。

    沒想到這次的車子停在了一個更大的車站,新嶄嶄的。那個大廳呀,大得要人命,比縣城禮堂都大??h城的大禮堂他去過一次,里面能坐一千人呢!

    從車站出來,他發現壞事了。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眼前是一條寬闊的馬路,不知道通往何方?路上跑的車子,一個挨一個,就像村子里的螞蟻。

    他茫然四顧,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了。不過,他知道自己的鼻子底下長著一張嘴。再說,韶山都去過了,還有去不了的地方?于是,他問旁邊匆匆路過的一個人:“到廣場怎么走?”

    他冷不丁問了這么一句,把對方也嚇了一跳。那人前后左右看看,沒人,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里嘟囔出一句:坐車!就走了。

    其實,三叔盡管有著亂糟糟的頭發,深陷的眼窩,一嘴齙牙,整張臉像是被無情錘打過似的,但他跟人說話的時候,都是帶著討好的笑的,好像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幾十年了,一直是這樣。問題就出在,當你與他對視的時候,他的眼神又會躲閃,他的右手會揮舞著,指向不知什么地方,讓人覺得他是在和旁人說話。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但你是城里人,就不能容忍一下嗎?!

    看著那人走遠了,他悄悄地又罵了一句:你奶X,你大還不知道坐車!他覺得,城里人就是寡淡,不近人情,不像村里人厚道。村里來人要問路,自己不但要告訴人家,如果沒事,還會親自領著人家去。

    這時有人湊上來問,去哪里?打車?

    三叔知道,打車很貴,就問,多少錢?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說,十塊!

    三叔的右手立刻像裝了彈簧,擺得更厲害了。他像躲避什么似的趕緊往后撤了幾步,心想,從吳莊到山城,幾十公里才十塊,這就要十塊錢。心里又嘟囔了一句:你奶X,這城里人可真敢要!

    他四處張望,終于看見遠處有個大場子上停著好多公交車。這個他認得,便宜。以前到哥哥家時,坐過一兩次。他便走了過去。問了幾輛,終于坐了上去。

    終于看到那尊毛主席像了,還是原來的樣子,莊重,肅穆。這讓他懸著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只是想,現在的廣場和原來的不太一樣,大了好多,比自己家的自留地都大多了。原來里面都是賣東西的,賣飯的,賣衣裳的,現在里面一格格一格格都種了花,種了草,綠瑩瑩的,鮮艷艷的。他想,城里人真是造孽呀,這么大一塊地,種了草,種了花,多可惜!花花草草能當飯吃?!要是能種點玉米,怎么也能收個幾千上萬斤。按現在的市價,一斤一塊二,就是上萬塊錢吶!一年一萬,十年就是十萬,在村子里可以蓋幾間大瓦房了。

    下了車,他遠遠看到了毛主席像。于是,站在路邊,靠了墻根,把給哥哥帶的半編織袋豆呀、小米呀什么的放在地上,蹲下來,掏出煙鍋子,點上。到這里就不發愁了,抽袋煙歇歇腳再說。

    他抬頭看看太陽,已經落到西邊的樓后面了。城里的太陽不像村子里的清亮,有點瞌睡了的樣子,松松垮垮的,沒個精神氣。那些樓拖了長長的影子,一條一條,張牙舞爪的,一直拖到了自己的腳下。很快影子就不見了。日頭一落,天氣又一下子冷了下來。畢竟是三月??!陽氣還衰。

    “他奶X!”他嘴里又嘟囔了一句,狠勁地拍了自己一下腦門。在他摸上衣口袋時,才發現,那個電話本忘記帶了。上面留了哥哥家里的座機和侄兒的手機。每次到哥哥家,他都是讓在外打工的兒子提前打個電話,告訴是幾點的車,侄兒會去車站接他。有一次,侄兒因為單位有事走不開,他在車站等了兩個多小時。他想,這次不打電話了,浪費錢,他大約記得路線,他認為,只要找見毛主席像,他就能找到侄兒的單位,找到侄兒,就能走到哥哥家。

    可眼前的一切讓他一下子摸不清東南西北了。毛主席像后面的那條街也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門店和街道都整整齊齊的,嶄新新的,洋氣了不少。街口那個賣掃帚拖把的門店不見了,現在成了一個眼鏡店。大大的玻璃上,張貼著一個女人的頭像,戴了一副大大的眼鏡。那個頭像足足有兩個人那么大,女人的每一根發絲每個毛孔都清清楚楚。他走近了趴窗玻璃上朝里面看了看,不知道店里面的幾個女孩子為啥像醫院的醫生一樣,都穿著白大褂。難道是給眼鏡看???這城里人真是有意思!

    一陣擔心過后,他的心再次沉穩了下來。這條街不管它換成啥樣子,方向又不會變。侄兒上班的地方就在這條街的盡頭。他記得這條路。

    過了馬路,他扭頭朝著毛主席像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朝街的北面堅定走去。他判斷,這個方向絕對沒錯。

    初春的天黑得早。路燈很快就亮了。加上商鋪的各種燈光,紅的,綠的,黃的,整條街就像一個萬花筒一般。這要浪費多少電??!他心想。

    大爺,試試這雙鞋,軟和,最適合老年人穿。

    三叔正陶醉在這光的世界里,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個年輕女子問他,驚得他往旁邊躲閃了一下。肩上重重的編織袋拖拽著閃了個趔趄。

    女人手里拿著一雙旅游鞋,白凈凈的。旁邊有兩個男的也一個勁地夸這個牌子的鞋又便宜,又舒服。有幾個老人也在試穿,大家都說,舒服舒服!

    三叔問,多錢?

    不貴不貴,知道老年人掙個錢不容易,我們這是搞活動呢,廠家直銷,只需要五十元。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絕對劃算!女人唾沫星子亂飛。她身上怪怪的香氣將三叔籠罩了。

    還是有點貴!三叔似乎有點動心,手不自覺地摸了一下內衣口袋。

    您老試試,試試又不要錢!女人說著,問,大爺,您穿多大號?

    40的。

    女人很快找出了一雙40的。在遞給他時,臉上似乎有點猶豫。

    三叔把編織袋放在腳邊,脫鞋子時,旁邊兩個男的趕忙上來扶著他。兩人一左一右架著他。他說,不用不用,眼睛緊盯了編織袋。鞋子剛脫了一只,扶他的兩個男人立刻捂了鼻子,其中一個男人立刻放了手,三叔身子不自覺地靠向了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環腰抱了他,才沒有摔倒。

    三叔覺出了不好意思?!稗r村人,腳的味兒太大!還是不要試了?!闭f著,又將鞋子遞了回去。

    “大爺,您可以先買回去試穿一下,包您滿意!如果真不合適,再退也沒事。我們一直在這里呢。你看,那不是我們的門店!”說著,她指了指右手邊的一個門店。門店不大,但很干凈,里面已經亮起了燈,柜臺上確實擺了整整齊齊各色各樣的鞋子。

    三叔訕訕地笑笑,一個勁地點頭說,算了算了,下次吧,背起編織袋趕緊逃也似的離開了。

    天色又暗了一些。他加快了腳步。

    路上,不斷有新奇的事物拖拽著他的目光和腳步。他的腦袋會與身體不斷形成銳角或鈍角,但他的步子始終沒敢停下。他得盡快找到侄兒的單位,找到侄兒,才能找到哥哥的家。

    這條街并不是太長,是一條步行街。人也就挨挨擠擠的。左顧右盼中,有幾次和對面走過來的人撞在一起?;蛘?,他背上的編織袋會蹭到別人的身上,人家總會白眼他,甚至罵一句:“長眼睛了嗎?”

    他總是憨憨地笑笑,低了頭,右手伸起來前后晃晃,算是給人家道歉。在村子里自己都是低三下四的,何況是出門在外,出門三分低??!這個理他懂。但他心里并不服氣,我撞你了,你沒有撞到我?我沒長眼,你年紀輕輕也沒有長眼?于是,在別人走遠后,就攥緊拳頭,眉頭一皺,把笑容擠掉,心里罵一句:“你奶X!”這才平衡一些。

    終于看到侄兒單位的大門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終于落了下來。他甚至覺得自己太偉大了。幾年時間沒來,竟然沒有記錯。就像那次在韶山與同伴走失,最終找到了火車站一樣偉大。不過,大門是重新修整過的,貼了瓷磚,就像支書家的大門一樣,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了各種顏色的光。門上的牌子也換了,油漆的味兒還在。還有一點不一樣的是,大門口多出來一個小房子,比支書家的伙房還小。上面安了玻璃,里面坐著一個穿著像公安服裝的中年人,但衣裳顏色和公安的不一樣。街上的燈光照在他半個臉上,人就成了陰陽臉。那個人嘴里叼著一支煙,低頭玩著手機。他不知道他玩什么,很投入,以至于他走過去都沒注意到他。

    他記得,侄兒的辦公室就在一樓大門對著的左手第二個家。他徑直往里走。

    “站住,找誰呢?”身后傳出了一個嚴厲的聲音。

    這聲音把三叔嚇了一跳。他邁出的一只腳停在空中足有兩秒。他站穩了,回轉頭,是小房子里的那個男人正用手指頭指著他,臉上兇巴巴的,眼神里滿是鄙夷。

    “我找我侄兒?!?/p>

    “你侄兒是誰?”

    “三胖子?!?/p>

    “什么三胖子四胖子?大名叫什么?你就不看上面寫著,閑人免進?”保安說著,用手指指小房子右上角的一塊小牌子。

    這一下子把三叔問住了。平常都是叫他小名的,大名他真還想不起來。

    那個男人從小房子里出來,手里提了一根長長的棍子,指著他說,離大門遠點!不容置疑的樣子。

    三叔只好退回了幾米。突然他想到,自己的哥哥原來也是在這里上班的,侄兒是接了哥哥的班的,哥哥的名字他還是記得的。于是說,我哥以前就在這里上班,他叫馬力生。

    “快快快快,離遠點,這里沒有這么個人?!蹦莻€男人顯出了不耐煩,眼睛又盯了手機看。

    這不是山城市衛生局?

    早搬走了。

    搬哪里了?

    遠著呢。東區!你也不看看幾點了?

    三叔立刻傻眼了。這個地方他聽都沒聽說過,更不要說去找了。

    找不見侄兒,哥哥家就找不見了。城市這么大,可不比村里,隨便問一家都能找到要去的地方?;丶业淖詈笠惶税嘬囀峭砹c,早就沒有了,回家顯然不可能了。接下來去哪里?成了三叔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問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盡管街上依舊燈火通明,依舊人流攢動,可沒有一處能容納自己。

    這時,他感覺身上發冷,肚子有點餓了。平常這個點,早吃過晚飯了,甚至已經躺到了炕上。村里黑得早,他每天晚上總是早早兒吃飯,早早兒睡覺。年齡大了,睡得早,醒得也早。地里活兒少,兒子在外打工,一個人就更散漫。

    不遠處有個大飯店,金碧輝煌的,門口停滿了小轎車。進進出出的人一個個油光粉面,衣冠楚楚的。他沒敢靠近。離它二三十米遠,有一個一間門面的小飯店,門簾是那種塑料的,一條一條,油膩膩的。透過門簾,他看見里面有四張小桌子,一個食客坐在門口的桌子上,農民工打扮,一碗面條吃得山呼海嘯的。

    他探頭進去問:一碗面多錢?

    “大碗十二,小碗十塊?!睆睦锩鎮鞒鲆粋€聲音。

    他心里咯噔一下,探進去的頭又縮了回來。

    幾十年了,他知道物價一直在上漲,但他從來沒有在外面吃過一頓飯。一碗面條就十二呢,真是宰人??伤亩亲右恢痹诳棺h,于是狠了狠心,還是走進去在門口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給我來碗面?!彼穆曇舻偷偷?,沒有底氣的感覺。

    “好勒!”一個中年婦女從廚房走了出來,面相善善的,手里端了一碗面湯,放在他跟前,“大爺,您先喝點面湯,面馬上就好!”

    一口熱騰騰的面湯下了肚,身子立刻暖和了起來。他又將手伸進外衣口袋摸索,想把飯錢先掏出來,才發現衣服對襟口處開了一個三寸的小口。他低頭看了看,心里罵了自己一句:“你奶X!人老就是不中用了!”他抱怨自己怎么這么不注意,這次來哥哥家,是要參加侄孫的婚禮的。這是他平常舍不得穿的一件衣服。走的時候怎么也沒看看破了個口子?;槎Y上人肯定不少,讓人笑話??磥淼綍r候只能讓侄兒媳婦給縫補一下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趕緊將手伸進內衣口袋,整個人就僵在了那里。內衣口袋里的錢不見了!他一下子驚出一身冷汗。這次出來,除了來回的路費放在外套口袋里,還有一個用布包著的五百塊錢,是放在內衣口袋里。侄孫結婚是大事,當長輩的,算是一份大禮了??赡莻€布包不翼而飛了!

    以自己一貫的小心,根本不可能丟的。下車時,他還摸過,在的??涩F在確實是不在了。這可咋辦?突然,他想起在街口試穿鞋子時,那個扶著他的男人的舉動。那是一路上唯一和別人有過身體接觸的,他一下子意識到,遇上小偷了!

    “我不吃了——”他邊向廚房說著,邊往外走。他要找到那個扶他的男子,把自己的錢找回來。

    “哎——都做好了!”聲音從里間追出來。

    他顧不得這些,腳步比搶收糧食還要快,沿著原路往回返。

    那個鞋店還有不少人,但路邊那個女人和兩個男人卻沒了蹤影。他推開鞋店的門,一股暖風涌出來。店里的姑娘躬身說了句:“歡迎光臨!”聲音也像那風一樣暖和。抬頭看他時,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袄洗鬆斈艺l?”

    “你們還我錢!”三叔因為激動,臉都有點變形了。那是他去年剛剛賣了玉米的錢。

    三叔的話讓那位小姑娘愣怔了一下,“怎么回事!”她一臉疑惑,臉上似笑非笑。

    “剛才在門口試穿鞋子時,有人把我錢偷了?!比逭f著,指了指門外,“她說是你們店里的人。一個女的,兩個男的?!?/p>

    “大爺您搞錯了吧,我們從來都沒在門口擺過攤。好了,我們要關門了!”

    三叔知道,自己遭賊了!

    從鞋店出來,夜色更加濃烈了。陌生的山城在朦朧的燈光下,若隱若現,街道兩旁的燈光一直向遠處延伸開去,像一條發著光的河流。河流之上,除了路邊兩個燒烤店依舊有兩桌年輕人外,多數的商店都關門了,行人迅速少了下來,天更涼了,路過的人也拉緊了衣領,腳步變得匆忙起來。

    三叔又餓又渴,在小飯店喝的那半碗面湯反倒加速了他的饑餓感。他定定地站在一個燒烤攤的旁邊,烤肉在烤爐上溢出的肉香味,伴隨著濃濃的炊煙,將他重重包裹。他重重地咽了口吐沫,摸了摸上衣口袋,懊惱自己咋就不能把那五百塊錢放在這個口袋呢?!

    “讓開讓開!”拿著托盤的年輕人嫌他礙事,語氣有點不耐煩。托盤上的烤肉更加濃烈地將他包圍。他乖乖地往邊上躲了躲,但行動上多少有些遲緩和不舍。他在最邊上的一個桌子的桌角蹲下。這桌上有四個年輕的女孩子,她們喝著啤酒,吃著燒烤,脆生生的笑聲不斷刺破黑暗。

    終于,她們喝完了酒,其中一個小女孩拿著手機對著一個綠色的格格晃了晃,“滴”的一聲,她們便晃晃悠悠嘻嘻哈哈離開了。

    三叔瞪大眼睛看著。她們居然不出錢就大搖大擺地走了。他有心思告老板一聲,但剛才服務員對自己的態度讓他有點幸災樂禍。關鍵是,幾個女孩子的烤肉還剩下了幾串,燈光下泛著油晃晃的光。這對自己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他左右看了看,趁別人不注意,迅速起身將剩下的幾串烤肉抓在手里,然后裝作找東西的樣子,慢慢挪步向暗處走去。到了暗處,他迅速加快腳步,像一只老鼠躲得離燒烤攤更遠些。

    這短暫的十幾秒,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他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老實人做了一輩子了,一下子竟成了小偷,他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他甚至感覺自己和偷錢的那個男人一樣??勺约菏鞘芎φ?,如果到了哥哥家,也不至于偷竊,如果自己的錢不被偷,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可偏偏兩宗倒霉事都讓自己遇到了。自己的肚子也不爭氣,越到這個時候,越是抗議。不管咋樣,先墊墊肚子再說。

    他躲在暗處蹲下來開始大快朵頤。說是大快朵頤,也不準確,那幾串烤肉,哪經得住他吃呢。風卷殘云過后,他又將串烤肉的鋼條一個個唆了一遍。那種肉香停留在嘴唇之上,然后順著食道進到胃里,順著呼吸道浸到心里。他知道,這是羊肉,五六十塊錢一斤呢?;盍诉@么大,他可能就吃過兩回。一次是在哥哥家里,另一次是支書的老爹不在了,辦事時,專門宰殺了一只羊。他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怎么這么好的肉說不吃就不吃了!城里人真是浪費呀!

    ……

    試讀結束,全文刊登在《山西文學》202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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